当摄制组成员看见奕和从箱子夹层里拿出一卷窗纱,一手钉子一手锤子,叮叮当当开始糊窗户的缝隙时,所有人都震惊了。正常人不会带窗纱出门的吧?你这样会不会搞得观众认为我们有剧本?!
——虽然我们确实有剧本,可是我们没有给李奕和啊!!
架不住奕和上综艺前揣着紧张,连着几天把颜红制作的综艺和几个同类型的综艺都看了一遍。节目组该有的套路他已经烂熟于心,表示绝对不会拖后腿!
奕和糊好了窗纱,跑出来打水洗手。他不能说有洁癖,可是,跟了谢佩韦几年,时时刻刻都要保持身体清洁已经成了习惯。手背上还有烫伤膏贴着。
董知识连忙叫停拍摄。
所有人都关了机器,看着衲子把椅子放下,请奕和坐下,一个护士过来给奕和重新处理伤口。
奕和看着天色,说:“芝士哥,吃饭是不是也要自己做,大家一起吃啊?”
董知识说:“咱们自己先吃。”
“能自己吃吗?”奕和记得刚才叫把手机和钱包都交了。而且,拍摄之前说过大概流程,这地方要玩野趣,不说自己去山上田间找食材,起码要野炊。
奕和对此不陌生,他在农村生活了好些年,打柴割草生火煮饭都没问题。
但是,他现在怀孕了,这么多天都定点按时吃饭,跟着拍摄流程来肯定赶不上。
“咱们情况和别人不一样。”董知识说。
正说着话,就看见走廊对角那间属于邵今的破屋子,有制作组的工作人员提着好几个外卖袋子上前交给了邵今的助理。邵今助理打开看了一眼,似乎很不满意,屋内传来邵今的喝止,那袋子才被顺利提了进去。
董知识见状不禁说:“今姐以前拍戏是真吃过苦,她说的也不是假话。”反倒是邵今的助理,跟着艺人待遇水涨船高的,吃吃喝喝比邵今还挑剔。
邵今都吃制作组给的外卖了,奕和就不必顾忌了。
按照董知识的安排,原本是说做好了带饭过来,也是剧组里的正常操作。
谢佩韦临走时把安华给了奕和,情况就不同了。董知识是经纪人给艺人安排生活,安华则是管家给老板安排生活,那待遇能一样吗?
反正谢佩韦不在家,安华一个电话就把谢佩韦的专用厨子安排过来跟组,一行八人的厨师团队带着锅碗瓢盆专用炉灶就在半里外的民宿里待命,新鲜出炉的孕夫餐送到奕和手里,打开还是滚烫的。
“这是谢总的厨师啊?”奕和尝尝味道就知道哪儿来的。
衲子指着站在田垄间似乎在看瓜苗的安华,说:“安助理安排的。”
是安华安排的不假。
可是,如果谢佩韦没有把安华留给他,安华又怎么会给他安排好呢?
想到这里,奕和很开心,多吃了半碗饭。
饭吃得差不多了,那边三女两男五个艺人也已经照着台本各自录完了相应的戏份,轮到几个人聚在一起升火做饭了。制作组压根儿就没让奕和参与这部分,倒是邵今去补录了一段摘茄子的视频。
其余几个人灰头土脸升火做饭,他们在对台本,奕和很小心地出镜没参与。
他也知道自己演不像会露馅儿。
等到大家都录完了,真的开始吃饭了,他才参与进去。
这时候奕和才意识到,并不是所有艺人都有制作组给的外卖吃。除了他和邵今,其余五个艺人都老老实实地饿到了现在,对着一桌子看上去就惨不忍睹的黑暗料理勉强啃吃。
几个只加了盐巴的水煮茄子,可能没煮熟的玉米,烧成炭的红薯……
而且,份量真不多。三位女士要保持上镜状态,吃得少也罢了,还有两个壮小伙儿。
“要不我给大家做点儿吧。”奕和见几人吃得龇牙咧嘴,满脸嫌弃,忍不住说。
隐形一哥的身份不是说假的。他这句话一出,几个围坐在木凳子上的艺人都惊呆了。您拍摄时都不出镜的金贵人,坐在折叠椅子上看戏,现在突然跑来说给我们做饭?加戏是这么加的吗?
奕和已经麻溜地提起竹编的菜篮子,去把几个艺人的蔬果采集点逛了一遍,拎回来一堆食材。
“有手套吗?”奕和回头问。
他手上有伤,频繁冲水肯定不行。衲子上前先给他戴了一双丝绸手套,再把节目组递来的棉线工具手套套上,问他:“伤口会不会疼?要不咱们就算了。”
“没事。”奕和不喜欢工作,不代表他工作不认真。拿台本的人设他做不了,但他可以做自己。
若非必要,他也不会破坏规则。他的孕夫餐只能吃安排好的食材,可让他给同行嘉宾做做饭,他觉得没什么问题。这环境他很熟悉,做饭对他来说也不难。
戴好手套之后,奕和在几个嘉宾挖的土坑边上,用砖头搭了个小灶台。
看他动作熟练的模样,跟拍导演都惊呆了,一招手,几个镜头凑近,四面八方对准了拍摄。
奕和这时候丝毫不紧张,不紧不慢地生火暖灶。他手上有伤不方便,邵今瞄准机会钻了进来,帮他打下手。洗茄子、扒玉米须,给红薯洗洗刷刷。红薯埋近灶的土里烘着,玉米烧熟片刻再用树枝串起来刷油烤香,最绝的是他煮了一锅蒜香茄子焖面。
女艺人A目瞪口呆:“这面条是哪里来的呀?为什么还有蒜头?!”
“刚才去摘玉米,路过的大姐给我的。”奕和说。
男艺人A举手:“我跟奕和哥去的,我作证。真的是大姐给的!”
“我给钱了。”奕和强调。
几个艺人都憋笑:“哥,咱们钱包上交了,你现在没有钱。”
“这段剪掉。”奕和回头找董知识。
热油浇在蒜茸上边,一股烟火人间的香气扑面而来。此时山间已经彻底黑透,制作组打着大灯照顾拍摄现场,几个没外卖吃的艺人都是饥肠辘辘。两个男艺人不必说,各自抢了一碗面吃,三个女艺人也挑着茄子吃了点,连邵今都忍不住吃了两口面。
“奕和哥好手艺!”刚出道的小新人很简单,叫一声“奕和哥”毫无压力。
比较尴尬的是沈茶和赵子弦,两人出道都比奕和早,论粉丝人气也是吊打奕和。按照圈内的身份地位,绝对是奕和对他俩低头哈腰叫前辈的份儿。然而,奕和他不是一般人啊!
谢大总裁的禁脔,星皇娱乐的隐形一哥,没看见一向高傲不理人的邵今都围在他身边打转吗?
邵今能哈哈大笑一声“小老弟”,他俩咋办?管奕和叫弟弟?这是想死吧想死吧想死吧!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看出了“我太难了”四个字。
赵子弦这货脑子转得巨快,本来戒着碳水,这会儿疯狂扒了一碗面,舔着碗对奕和说:“就冲这碗面,以后你就是我亲哥了!哥,我的命就交给你了!”
沈茶立马get,两根纤纤玉指捏着玉米棒子,紧随其后附和:“对对对,奕和哥,以后我们砍柴挖灶,你负责喂饱我们啊!”
几个刚出道的小朋友跟着嘻嘻哈哈,现场一片哥啊哥的,叫得无比亲热,不知道的还以为到了水浒传的拍摄现场。
邵今看着这俩戏精,心里呵呵一声。能混到现在的果然都有两把刷子,真会顺杆爬。
奕和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就做做饭么?满口答应:“好啊,我给你们做。”
吃完饭,天也黑透了。
众人散场各自去休息,奕和还去其余几人的屋子里转了一圈,很客气地说:“你们缺什么找我拿。”其他艺人其实也各自带着助理,但是,他带的人和车是最多的,安华安排得很周全。
可惜,这段话也只能剪掉。
——最开始拍摄时,他就只收了一个行李箱。能有多少东西分给别人?
几个艺人都特别“喜欢”他,这个拉着他在屋里坐一会儿,那个拉着他看山野里的花。
山里晚上黑漆□□一片,还有成群结队的蚊子出来觅食,哪有什么好看的?奕和实在欣赏不了这种原生态的美景。他作为一个贫家出身的孩子,最喜欢的就是都市的霓虹与整洁的街道。
艰难营业应酬之后,奕和回到自己的小破房子里,找了半天没找到洗澡的地方。
“这里洗吗?”他指着汲水处,有些不敢相信。
跟拍导演已经熟知了他的毛病,知道他不能演,便点点头。董知识也跟着骗他:“条件艰苦,你克服一下。反正也没两天。要不,明天找时间去隔壁民宿洗一下。”
“把机器关了。”奕和打了水,兑了点热水,回屋去把自己擦了一遍,这才换好睡衣。
“奕和哥,要拍一个睡觉的镜头。”衲子进去沟通。
“嗯,好啊。”奕和看过这类综艺,工作就是工作,他钻进被窝闭上眼。
那边跟拍组开始收工了,奕和也打算睡觉,衲子又进来了:“奕和哥,起床了。”
奕和蒙头蒙脑地起来:“不是收工了吗?还要拍什么?”他有些不高兴。今天已经折腾晚了,没上胎教课就算了,准时睡觉都不能保证,宝宝发育不好怎么办?!
“咱们不在这儿睡。那边民宿给您安排了房间。”衲子不禁偷笑,“怎么敢让您睡这儿啊!”
奕和坐上制片组安排的车,很快就到了半里之外的民宿。这里有一层最好的套房,总共是三间,奕和住了一间,安华住了一间,旁边才是邵今。安华带着保镖都住了进去。
奕和在堪比五星级酒店的浴室里洗了澡,换上自己的浴袍,安华还给他带了拖鞋。
“您安心休息,我就在隔壁。”安华和齐璇靖一样,细致不多事。
奕和躺在床上,看着窗明几净、墙纸井然的房间,心想,这个圈子啊,每往上爬一步,都是截然不同的处境和待遇。邵今能住在这里,是因为她出道早,混得好。我呢?
他摸着自己的小腹。
奕和哥。
沈茶出道十年,有七部收视率不俗的电视剧,号称民国女神。赵子弦童星出身,国民度极高,如果不是形象限制了戏路,早就飞升了。这两人都是演戏的,平时和奕和没什么业务往来,奕和与他们也是初次合作,见面就被二人叫哥,这感觉……
奕和今年二十一岁。他还很年轻。年轻人难免都会有点虚荣心。
不得不承认,被沈茶和赵子弦好声好气地叫一声“哥”,感觉真的很爽!
明天给他们做点好吃的吧!奕和想。哥哥不会亏待你们的!
※
谢佩韦结束了一天的行程,跟着访团车队一起回到了酒店。
齐璇靖说请半天假,早就该回来了。回到酒店之后,房间里空无一人。谢佩韦拿出手机,依然没有与齐璇靖相关的通话记录。
这时候他才有些后悔,他应该问一问齐璇靖,到底出了什么事。
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想找人都不知道从哪个方面着手。
他从公文包里翻出名片夹,往后翻了好几页,找到了一张素面朴素的名片,上面只有一个邮箱地址,名片主人是山鹰之父。
这张名片非常珍贵。
因为,目前彦国执政党的前身,就是曾经“臭名昭著”的反政府组织,山鹰之子。
谢佩韦的这张名片则来自山鹰之子的首领,目前彦国执政党前任党魁,彦国现任大总统之父,苏玛一世。当初彦国内战,大洋彼岸某大国扶持的政府军大肆使用生化武器,山鹰之子被逼得狗急跳墙到处绑架科学家,谢佩韦一个生物科学家被误绑到小黑屋里,含着眼泪帮山鹰之子解决问题。
——好在能在战场上瞎几把使用的生化武器也就那几样,跨专业跨得不算很尖端,谢佩韦好歹是把问题解决了,顺便赢得了苏玛一世那个铁憨憨的“友情”。
赢得了苏玛一世的友情,必然会遭到其他组织的仇恨。比如已经被消灭的政府军,又比如在背后扶持政府军的大洋彼岸某大国。二哥二嫂的死亡是否和此事有关,谢佩韦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份“友情”的代价非常昂贵。
苏玛一世重病缠身正在休养,不代表他彻底不理事了。问题在于,需要兑现这份人情么?
电话响了。
“小齐?”
“老板。我在棕榈酒店。这两天我回不去了,你千万跟好团。”齐璇靖声息虚弱。
谢佩韦看了看手表,晚上九点十二分。他冷静地说:“待着别动。”
挂断电话之后,谢佩韦先给同行的老大哥老张打了电话,他知道老张和他一样,带了秘书同在酒店。老张背景硬朗牌面大,把秘书放进随行团队眼都不眨一下。走出房门时,老张的秘书就带着车钥匙出来了,直接跟着他去了停车场。
“去前面街区的棕榈酒店。认识路么?”谢佩韦问。
秘书也不问他为什么要出门,出门干什么。闻言点点头:“我导航。”
棕榈酒店是齐璇靖安排自家保镖下榻的地方,不可能距离住处太远。车子滑入车道往前五十米一个拐弯,再往前一公里就到了。就算没有车辆,步行也很快就能抵达。
“等我半个小时。我没下来你先回去。谢谢你。”谢佩韦下车时交代。
秘书点头:“好的,谢总。不客气,谢总。”
谢佩韦刚进酒店就引起了自家保镖的注意,马上就有人接他上楼:“老板您不能就这样一个人往外走……”
“我带着人呢。”谢佩韦比谁都惜命。老张那秘书什么出身?一个能打一百个。“小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