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焕和段璟默契的对视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的对了个眼神,之后都无比正常的开始翻自己买的学习资料。
晚自习一共有三节课,六点开始,九点二十放学。第一节 自习下课的时候门外来了几个搬新书过来的工人。
七八箱的巨大纸箱堆在教室门口,把路堵的进出都困难。
张琴索性让大家不要下课,想上厕所的从后门出去,然后找了几个力气大的男生上去搬书发下去,十几本书发了快半个小时,结束的时候每个人的桌子上就又堆成了山。
“我现在把课表贴在墙上,下课的时候大家自己过来抄一下。”白冉暄讲一张纸贴在黑板旁边,就下了讲台。
顾焕饶有兴致的翻看着新语文书里面的小说和散文,不知不觉看到了下课。但正看到一个精彩章节,他坐在椅子上面没动。
讲台边围了一大圈人在抄课程表,段璟不知道出去去了哪里,顾焕看完一篇小说,接着就要往下翻第二篇,书上就啪的被人按下了一张纸。
他没抬头就认出来了这手是周呈的,他伸手要拍,周呈知道他会来这套,迅速躲过了这波攻击。
“我辛辛苦苦抄来的课表,第一时间给你,你就这么对我。”周呈在前面的凳子上坐下“你今儿怎么没给我带晚饭,我饿死了。”
“哦,我忘了。”顾焕想起来周呈没车,自己又每天和段璟一起出去。所以他就每周给自己几十块钱,固定让自己晚上给他带饭,今天一是因为李洋那事儿闹的他没功夫,二是他确实忘了…
周呈探头想往他桌子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被顾焕拍了回去“明天给你带早饭补偿一下。”
“行!”周呈单手扶着自己的脸“你们今天怎么来这么晚,差一点就能被琴琴逮个正着了。”
“你这个称呼还能说的再恶心一点吗。”顾焕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换了个方式问道“你知不知道二中有个叫李洋的?”
第4章
“二中?”周呈疑惑了一下,但还是认真的想了想,哦了一声“就是那个染着黄毛的寸头?”
见顾焕点头,他又说道“听说他从初中开始就是校霸,跟我们一届,现在在二中,认识的社会朋友还挺多的,人比较难搞哦,欸你问他干什么?”
“没什么,今天就因为他所以没来得及给你带饭。”顾焕脸不红心不跳,绝口不提自己一点儿也没想起来的这件事实“本来想去给你买的,结果跟他打了一架,一激动就给忘了。”
周呈听完他这两句,哪还有心思去想什么吃饭不吃饭“吃饭?哦不是,打架?!你和李洋打架?!”
段璟这个时候也从外面回来了,洗过的手皮肤还有点泛红,正巧听见了周呈的那句惊呼。“你打架了?”他看向顾焕,眼神揶揄。
“你叫那么大声生怕别人听不到是不是?”顾焕上手就要去打周呈的脑袋,被他灵巧躲开。
“我这发型不能用手碰,会散架的。”周呈讪笑了一声护住自己的头“快说说,是咋回事?”
顾焕看了眼段璟“也没什么,就是他欺负我,然后段璟过来协商解决了一下问题。”
“你还能被人欺负,你个狗。”周呈笑道“你嘴这么损,还能吃到亏?”
“此言差矣。”顾焕掏出手机,调出几张像素不高的照片“你看看我的车被他刮成啥样了,没让他赔钱就是我菩萨心肠。”
周呈探头看了一眼,果然有几条看起来不浅的刮痕“那...”他犹犹豫豫的开口“我可听说他是个从来不吃亏的性子,你们这几天上学放学时候小心一点,别被他给堵了。”
他说完,表情又开始为难,似乎是在纠结什么东西。顾焕看他一脸的便秘样,还是没忍住往他头上招呼了一下,只不过想起来发型乱了之后周呈的反应,手掌生生转了个弯,揪了一把他的耳朵“想说什么赶紧说。”
“嘶——疼疼疼!”周呈被他揪的龇牙咧嘴,耳朵都被提的发红“赶紧松手松手!”
“我是想说,要是你们被堵了,就发信息给我,我来帮你们。”
顾焕笑了一声,往他瘦不拉几的胸口拍了拍“你这小身板连我都打不过,那李洋壮的简直是头熊,而且你住校,万一晚上出门被逮住了,那可是记大过处分。”他摇摇头,推翻了自己刚刚的形容“还有那个李洋,不能说壮吧,看起来是纯胖,他搞不了我。”
“话是这么说嗷。”周呈忧心忡忡。他话还没说完,最后一节晚自习的上课铃声就响了起来,他只能乖乖闭上了嘴,转身往自己的位置上走。
没有和顾焕坐在一起,他和夏俣挑了个中间稍微靠后的位置,离顾焕他们倒是不远,中间只隔了条过道。
张琴在上课铃刚响起的时候就进了教室,端着她的小茶杯,看着下面的同学一个个尽量不发出声音的坐回座位。教室里全部安静下来之后,她拿着张刚刚白冉暄给自己的文理名单以及座位分布草图,聚精会神的坐在讲台上研究起来。
最后一节自习比前两节自习少了五分钟的时间,顾焕动不动就伸手去拿段璟放在桌上的手表看时间倒计时。今天这么忙碌下来,到了现在他满脑子都是想回家见自己父母。
然后劝他们用家里的房子卖了,重新在附近买房,毕竟一直到自己吃错了药猝死,家里父母一直都身体健康母慈子孝,他也没什么想特别见见年轻时爸妈的心思。
这么些年自己家附近的小区或者村落平房,几乎到处都被写了红色的‘拆’字,就是自己家住的那地方这么多年了一动不动,自己搬出去住之后,父母也是一直窝在那间80多平的小房子里。
桌角突然被人用手指轻轻敲了几下,顾焕猛地抬头,就看见了拿了一张纸的张琴站在自己桌边。张琴见顾焕抬头,就示意他跟自己出去。
顾焕的手里还拿着段璟的手表,他偷摸塞进裤口袋里,站起身跟着张琴向外面走过去。
“听说你预选理科,是吗?”张琴开门见山。顾焕和段璟都是她引以为傲的学生,但从历史以往的考试成绩看来,显然顾焕的文科成绩要更好一点“老师能知道是为什么吗?”她轻声细语。
“因为我很喜欢理科,即便有一些短板在里面。”顾焕抬起头认真的看着张琴,眼神坦荡“而且段璟他理科成绩要比我好,我可以教他英语,我们互帮互助。”
“这是我自己的真实想法,我想要学习我喜欢的东西,老师。”
刚刚看张琴拿着的那张纸他就先猜到了张琴要说什么,于是用他机敏的小脑袋迅速想好了一套真诚的说辞。果然,张琴听完他的话,就没有说出本来要劝他的长篇大论“那好,老师尊重你的意见,回去自习吧。”
顾焕松了口气,刚要转身,就听见张琴叫住他“把夏俣叫过来。”
他转过去朝张琴点了点头,就进了教室的后门,绕了个圈走到夏俣身边。“班主任叫你出去。”他小声说道,就看周呈和夏俣一起抬了头,夏俣黑框眼镜下的一双眼登时变得有点惊恐“哦。”他一边回答一边起身道。
顾焕回到座位上,将口袋里的手表掏出来扔给段璟“还你。”
“她跟你说什么了?”段璟头都没抬,继续专注的看着面前的习题册,嘴上却在和顾焕小声的说着话。
“跟你和周呈下午说的差不多。”顾焕懒懒的趴在桌子上“都是惊讶于为什么我会选理科呗,烦。”
“我也猜到了。”段璟瞟了他一眼“你怎么说?”
“她当然是被我说服了。”顾焕咧咧嘴“要不然我现在就不该是坐在这里了。”
等待最后一节课放学的时间总是过得格外漫长,在夏俣回来之后,张琴又陆陆续续的叫了几个同学出去。等到段璟手表上的分针指向最后五分钟时,顾焕已经提前收拾好了书包。
段璟对他的这一番动作有点不解“以前没见你放学这么积极过。”
“好不容易今天开学第一天没有家庭作业,我不得早点回去洗洗睡了?”顾焕此时的语气格外欢快“要不要我送你啊?你家是不是还是幸福家园?”
段璟摇头“过年的时候搬家了。”
“哦,阳光豪庭那儿。”顾焕下意识的搭话,紧接着就收到了来自段璟的奇怪目光“你怎么知道?”
顾焕拉书包拉链的手突然停住“...额,不是你跟我说的吗?”
“我前几天刚搬过去,今天才开学,我今天有跟你说我搬家了吗?”
顾焕一时竟然无言以对,他被噎了一下“我说知道就知道,哪来那么多屁话。”
段璟还想要再问,放学铃声就响了。顾焕背起书包就要往外走“走不走啊?不走我今天不带你了。”
“走。”段璟拿了两本书在手里,书包就扔在桌肚,跟着顾焕一起走出了教学楼。
段璟新换的家和顾焕家里其实一点也不顺路,顾焕还不怎么认识路线。回去的路上还是段璟骑车带他,好在道路两旁都有路灯,即便灯光昏暗,有的还一闪一闪的像是在蹦迪,顾焕还是成功的记住了这条路。
“路上小心。”到达自家楼下的时候,段璟回头和顾焕告别“明天我自己骑自行车上下学了,这离你家太远。”
“行吧。”顾焕答应,转过车头之前,瞟到了段璟家的这栋楼,墙上写的是D5栋。
——
“我回来了。”从家门口的地毯下面摸出钥匙打开门,顾焕打开玄关的灯站在门口换鞋,顺便朝着里屋呼喊了一声。
“哦!累吗?洗洗睡吧!”自己老妈熟悉的嗓音从卧室的方向传过来,然后声音戛然而止,竟然丝毫都没有出门迎接一下自己宝贝儿子的意思。
顾焕倒也见怪不怪,但他也确实是想看一眼自己记忆中年轻版的老爸老妈。便把书包放在一边,走到他们卧室门口敲了敲门“睡了吗?”
“没有。”邱秀雨的声音由远及近,门也随着她的声音被从里面拉开。眼前出现的是自己妈妈十几年前那是虽然略有了岁月痕迹,但仍然美丽的脸。
她这时还留着黑长直,身上穿着身睡袍“儿子回来了!”
顾焕本来以为自己见到她内心并不会有什么波澜,但在看见的第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想错了。他清楚的意识到了这么些年,自己的父母是真的变老了,在多年的相处中自己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但这种突然看到的反差,还是有点震撼到他。
“妈。”他张口叫了一声。
“?饿了吗”邱秀雨看着顾焕有点不对劲的表情,还以为是饿的“你晚上吃饭了吗?”
“吃了。”顾焕看看邱秀雨身后的屋子“我爸呢?”
“谈生意去了,陪客户喝酒,估计要等到12点以后才能回来,你洗洗早点睡吧啊。”邱秀雨拍拍他的肩膀“我回去看小李飞刀了。”
顾焕点头应了一声,转身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卧室里的陈设和十多年后差不多,基本上都没怎么变。一张小床一个衣柜,还有一张长长的书桌在窗户下。与多年后不同的,大概就是墙上贴的飞轮海海报,还有书桌上,地上,堆得那些满满的学习资料。
这些都是在高考完那年的暑假被清理掉的。
第5章
本来就不大的侧卧,加上那一堆堆的东西更显得拥挤了。顾焕把自己摔进床里,眼神平视着天花板,才有空安静下来捋捋自己的思绪。
上一世自己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意识到后来段璟对自己有一点特殊,但作为一个脑子从来也没往那方面想过的人,只觉得段璟属于不怎么爱和陌生人打交道的类型,喜欢和自己待一起纯粹是因为习惯。
他还记得大学的时候和文一班的同学聚会。他们这个班聚集了全年级文科最好的一群人,高考的时候整个班甚至没有人低于一本线。
顾焕考上的是国内一个非常有名的文科重本,他是在文一里最拔尖的,所以考的最好,也只有他考上了那所学校。
同学聚会的时候难得所有人都到了场,周呈和夏俣考的都是本地的大学,但不在同一所学校。
聚会当天,顾焕到的稍微晚了点,同学们起哄要让他自罚三杯,被夏俣给拦了下来。他和周呈都知道顾焕滴酒不沾,于是让他自罚了三杯雪碧。
顾焕跟老师同学都打了招呼,就摸着被雪碧撑起来的肚子坐在了周呈边上,周呈那时候早就没了夸张的杀马特发型,而是剪了个清爽的碎发“你今天穿得还挺人模狗样的。”顾焕拍拍周呈故作成熟套上的西装“挺像卖保险的推销员。”
“我这种英俊气质你也好歹形容一下我像个什么总。”周呈拿了块西瓜啃了口,脸上还是顾焕看惯了的熟悉的歪嘴笑“亏老子刚刚给你换成了雪碧,真是逆子。”
“要不是这么多人在。”顾焕阴侧侧的靠近周呈“你当场就要被我制裁。”
周呈丝毫不理会他的威胁,顾焕的脑子好,身手差这件事向来闻名整个榆城一中,所以他根本不把顾焕的话放在眼里“我是我们学校散打社的。”他朝顾焕一乐“你不行。”
“…”顾焕懒得和他斗嘴,伸手准确无误的掐住了周呈的耳朵,用了几分力道的往外一拧,周呈毫无防备的“嗷——”的一声叫了出来。
顾焕在他出声的当场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缩回了手,顺手拿起面前的筷子,甚至还恰到好处的和自己桌,以及隔壁几桌的人用好奇的眼光一同看向周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