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去看病还是直接回家?”姜衢偏头看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陆淮眼里突然就有神了。
“回家吧,书包不用了。”陆淮说。
姜衢和他换了个方向走,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俩现在这关系,还挺微妙的。
姜衢得承认,他没陆淮刚来时那么讨厌他了,但他俩这状态,一看就发展不成好哥们儿。
陆淮这个人身上藏多很多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就像一面全封闭密室,把所有想窥探一二的人都堵在了外面。
但他也说不出为什么,他就是莫名其妙会凑到陆淮边上,明明自己是个特别烦管别人闲事的人。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对他来说,不能成为好朋友的同学有一大批,陆淮只是其中之一,他是这么想的。
这个点哪里都还是挺热闹的,他们常去的黑网吧,底下的地下通道就是个小购物商场,里面卖各种盗版衣服鞋子,什么阿迪斯达,新千轮……货架和人挤满整个场地。
姜衢热的不行,将校服外套脱了系在腰上,露出里面的白色短袖。
人潮拥挤,暖烘的热气从四面八方袭来,迅速覆盖了裸.露的皮肤后形成密集的汗珠,陆淮将卫衣袖子撸到小臂,眉头轻蹙。
他确实感冒挺严重的,去找姜衢的时候就已经是头晕的状态,地下商城的空气像给他身上裹了层厚重的棉被,动的不舒坦,还热出一身汗。
姜衢回头看他一眼,确认他没有跟丢以后继续往前走,过了几步,重新回头:“你脸怎么这么红?”
陆淮:“这里温度太高了。”
姜衢想摸他额头,但脑海里突然闪过今天在教室里凑紧陆淮鼻尖的场景。
太近了,他真的以为自己会亲到他,就算不是嘴巴,也应该是鼻子附近。
“走快点吧,你跟着我。”
陆淮伸手从底下牵住他校服的一只袖子,挑了挑眉,将人用力往后拽,嘴上却笑着说:“好,我跟着你。”
姜衢砸在陆淮胸口,心猛地跳了一下。
就好像投了个空心篮,球带着速度线一击砸中篮筐下的地板,不断回弹,回弹……
“走不动了吗?”陆淮勾着唇角问他。
姜衢都忘记骂他了,很快垂下眸,离陆淮远远的:“走,赶紧走。”
他们就这么一前一后,穿梭炙热暖潮,踏过春末与夏初的交界。
偶尔路人会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但陆淮也没松手,姜衢也没说让他松手,只是姜衢的脚步都几乎格式化了。
一步跨多少距离,都被固定了。
地下通道的电梯很长,他们和下行的人擦肩而过,一直到风吹到身上,汗水变得有些湿凉,陆淮才松了手。
姜衢抿了抿唇,脸还在莫名发烫,感觉到身后没人牵着以后,强行选了个话题开口:“你明天还来学校吗?”
“来。”陆淮说。
“那明天我等你?”他问。
“我等你吧,顺路。”陆淮说。
姜衢“哦”了一声,又问:“那你今天晚上还不去看病?”
“家里有药。”
又不知道聊些什么了,姜衢干脆和陆淮慢慢走着。
送陆淮到楼下的时候,姜衢抬头看了眼门牌,皎厝里11号,没错了。
陆淮把袖子从小臂上打下去,问他:“你直接回家?”
“我肯定不能回啊,我姥姥看到我这个点回去,能把我吊着送回学校。”姜衢说。
陆淮用钥匙开门:“坐会儿吗,我一个人住。”
第11章
没等姜衢回应,陆淮就把门开了,侧身让他先过。
这种自然而然的动作让姜衢鬼使神差地走进去。
皎厝里的房子不算新,但一开始就装修的不错,欧式风格的小洋房,从外面看上去典雅富贵。
只是陆淮的房子,和姜衢想象的不太一样。
一般人家的院子里多少会放些东西,盆栽也好,工具、自行车什么也好,但陆淮的院子里什么都没有,是一眼看完的空荡,冷清地跟没人住似的。
身后的大门“咔嚓”一声关上,姜衢都有些不大放心地回头了,心想陆淮这一天天就住这种鬼屋里吗。
“我开门。”陆淮换了把钥匙,开门以后又反手拍开灯,自己先进去,从鞋柜里勉力挑了双灰色的拖鞋出来,往地上磕了两下,“穿吧,应该没灰。”
“……”姜衢将信将疑往里走,不知道是在期待还是担心。
陆淮家,怎么说,完全不像一个正常的家。
家具什么的都一应俱全,但就是看上去没有任何生活痕迹,姜衢甚至怀疑陆淮每天都在喝露水,半夜苦炼辟谷之术。
“随便坐,喝水自己烧,在厨房,”陆淮从遥控面板上把网络和电视同时打开,“你想看什么?”
他说完慢慢靠在沙发背上,下巴轻微仰起,有些疲惫地揉眼。
姜衢其实有个手机玩玩就好,不用陆淮的电视机招待:“随便。”
陆淮在触控屏上随手按了个台,正巧是部狗血爱情剧,你爱我我爱他他却爱着她,姜衢前前后后忍了五分钟,终于还是忍不住。
“换个台吧。”他说。
空气里没有响起回应。
陆淮已经睡着了。
姜衢靠近了一些,不知道为什么,在陆淮睡着的时候,他身上的那种疲惫才会完全展现出来,就好像一个独自走了千里的人,找到一块可以倚靠的石头,短暂地栖息,心中依然在为来路担忧。
陆淮醒来的时候,电视里男女主吵的正凶,之前姜衢坐的位置已经空了。
他撑着扶手一下站起来,在客厅和厨房里快步转了一圈,没人,姜衢的鞋也不在了。
吵闹喧嚣死水般沉寂下来,荧幕的灯光明了又灭,仿佛海上风声卷浪,最后归于平静。
陆淮在沙发边站了两分钟,垂下眼眸。
背后的玄关处传来吱呀一声。
姜衢换鞋进来,和陆淮撞上视线。
“你醒了啊,”他把药给陆淮,又搁下钥匙,自顾自说,“见你放在茶几上,我就带出去了。”
不知道是哪家诊所,药袋子都用的纸做的,提手的位置已经被姜衢抓得皱了一块,暖暖的。
陆淮提着药袋,不收回手。
“傻了?”姜衢重新从他手里拿药,“行吧,我今天关爱学神一回,你在沙发上坐着,我去给你冲药。”
陆淮还是不放手。
“干嘛啊,你到底怎么了?”
姜衢往他脸上看,好半天,决定还是用手摸他的额头。
“还行,没下午那会儿那么烫了。”他又问,“你头晕吗,恶心吗,想吐吗?”
陆淮眨了眨眼,从唇齿间松出口气,却转而皱着眉,虚弱地坐回沙发上,声音低弱。
“我不知道。”
姜衢是真的服了他了,这语气,这反应,是快他妈病死了吧。
“你不是脑子挺好使一个人吗,生病了连自己哪里不对劲儿都不知道……”
姜衢问他拿药,没想到陆淮扣的死紧,他只能蹲下身,手指伸进陆淮手心里,慢慢把提手掰出来。
那里湿热,温暖,是病人的体温。
“我很难受。”陆淮弓着上身,手指搭在姜衢虎口,“随时可能会晕倒,到严重的时候,还可能休克倒在地上起不来。”
演的还挺像回事儿。
“知道了知道了!”姜衢抢过药袋,“你坐着行了吧,不行就躺着!真倒地上我拖也给你拖进医院!”
姜衢心里想,这种生病了不去看的,进口药都治不好!
他呼出口气往厨房走,嘴里吐槽:“阿绿说的没错,果然是做保姆,但不是他做,是老子做……”
“靠,你家碗都积灰了,你是从来不开火吗?”姜衢端着感冒药,“趁热喝了吧。”
陆淮用指背碰了碰碗壁,慢慢缩回来:“你管这叫趁热?”
“多喝烫水准没错,”姜衢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不然你明天还是请假吧,我觉得不行。”
“我要我觉得,”陆淮抬了抬眼皮,“我明天不去学校,你们完了。”
“谁完了?”姜衢问。
“没什么。”陆淮没力气说话的样子,伸手去够桌上的小药包。
姜衢真想把他抓起来打一顿。
他坐到陆淮边上,帮他把药包拆了,搁在自己手心里,方便陆淮拿。
里面各种颜色糖衣果子炮弹,跟彩虹糖似的,还挺好看。
“你说你为啥不上诊所挂个水?”他问。
陆淮躺在沙发上,歪头和他对视:“那为什么之前会有人在巷子里找你麻烦?”
“……江湖恩怨懂吗,”姜衢抹脖子,“很凶残的那种。”
陆淮勾着唇角笑了:“我不去诊所也是个人喜好。”
“靠,所以是坦白局,一个答案换一个答案吗?”姜衢把手缩回来,“爱说不说,谁想了解你那点破喜好。”
陆淮仰着头,似乎有些呼吸不顺畅,声音粗重,姜衢嘴角下压,无奈开口:“不是不能说,只是我懒得说,说出来……特傻逼。”
“嗯。”一个字里包含了“愿闻其详”。
“寒假时候,我去上网吧,我姥姥来抓,我从网吧后面的安全通道走,正巧撞见张鸿那几个傻逼管小学生要钱,你说人小学生能有几个钱,好不容易省吃俭用租一两个小时手游玩,他们几个都快成年了,还打劫小学生,是一点逼脸不要,万一人家晋级赛呢,他们岂不就摧毁了一个青铜少年前往白银的梦想,”姜衢说,“所以我把他们打了一顿,把钱抢回来了。”
陆淮小幅度地点头,两秒以后问:“那你被你姥姥逮住了没?”
“???”姜衢看他,“你的关注点呢?!”
果然歪了!
他就说这是一件很傻逼的事情了!
陆淮双手轻轻合在一起小声鼓掌,食指指尖在姜衢左胸口位置,隔着空气点了点:“见义勇为,警察叔叔给你别小红花。”
那只手没有触到衣服,可姜衢心脏还是很快跳了一下,他肩胛骨紧贴住了沙发背:“滚!”眼睛还边瞪陆淮。
陆淮头转向他,嘴角还在浅浅上扬,心情很好。
话说多了,姜衢也懒散下来,躺在沙发上和他并肩:“到你了吧。”
“我青霉素过敏。”陆淮把感冒冲剂端到手里。
“青霉素过敏?”姜衢连眨了好几下眼睛,把他手里的碗夺下来,“等等等等,先别喝。”
他这架势跟反派临头改变想法拦住致命毒药似的,逗的陆淮露出一个括弧笑。
他是第一次见陆淮笑的这样高兴,眼睛里的笑意也是纯净的,撇开了那片迷雾般的冰冷。
陆淮曲起食指在他手背上敲了一下:“感冒冲剂里面一般没有。”
姜衢嗖的一下把手缩回来。
“但你那些药里面有没有我不知道。”陆淮把冲剂一口喝光,“家里备了能吃的药,不用担心。”
这真的很奇怪,陆淮一个人住,碗也积灰,院子也荒凉,一点烟火气都没有,从里到外透着“生活不能自理”六个大字,可他却记得给自己备药。
拉开电视柜的时候,姜衢更是惊了,不只是感冒药,所有能想到的家庭备药都有。
姜衢觉得自己脑子里有十万个为什么,陆淮怎么会这样,为什么那样……
不只是市第一,还是将来要代表南城市挑战省第一的学生,阿绿都要献身做保姆的,怎么就私底下这么凄凉。
是个谜。
窥探和质问别人的生活在姜衢眼里实在很蠢,虽然他现在真的对陆淮充满了好奇。
九点半,按平常姜衢差不多到家了,他把药给陆淮;“吃了药早点睡,我先回家了。”他抬手,“不用送我。”
陆淮简单笑了笑,嗓子比方才清晰了些:“送你出门。”
准备走的时候,姜衢回头看他。
陆淮面容带着淡淡的疲倦,眼睛却很亮,姜衢轻呼出口气,算是完美达成任务。
“明天我不上早读,你和老师说一声。”陆淮说。
姜衢点头,忍不住又看了眼陆淮的脸,也不为什么,就是确认一下他状态还不错。
从皎厝里出来,连排的小洋房在路灯下熠熠生辉,他一时也不能将这些繁复庄重和陆淮联系上。
陆淮不属于这里,比起家的定义,皎厝里更像是一栋能住的房子,姜衢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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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衢起的晚,在半道上遇见了吴询,听他说昨天二班在栅栏那儿给值班校长抓了个正着,最搞笑的是,许凯兴被吓的,竟然一脑袋缩了回来。
四五个人挪来挪去搞了十多分钟都没把他弄出来,就这么一吓。
他俩笑了一路,忘记了故事的后半部分。
盛长青靠在后门门框,抬起手表:“三,二,一,迟到了。”
距离后门还有五十米的姜衢和吴询还没有任何危机感,冲二班窗口吹了声口哨嘚瑟。
“去放书包吧。”盛长青对他俩说。
“早上好,盛老师。”姜衢随便打了个招呼。
昨天那五六个上网的从教室里走出来,盛长青点完人数:“齐了,走吧。”
“去干嘛?”吴询问。
故事的后半部分——“二班把我们卖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神:我摔倒了,要姜衢亲亲抱抱才能起来。
姜衢:滚!
看电视剧也就图一乐,学演技还是要找陆老师;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