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同学面前,还是得维持形象。不敢做太过火。”
沉默了好半晌, 纪修才说出来这句话。
说完之后,他缓缓抬起脚,悬在那只伏在地上的手。脚尖朝着上面的婚戒,随时可能会狠狠地踩下去。
男人颤抖了下,手躲了下,最终还是稳住了。
额前出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你是不是以为我会踩下去?”纪修的脚尖还是悬在的原处。
“……”
“要是你儿子早几个月生病,赶上我没成年的时候,就不止踩下去这么简单了。”纪修说完之后,突然笑了声。
“他既然是我亲生弟弟,我也不好见死不救。我不要多,只要我未成年以前的抚养费和学费。这些东西给我之后,我会去看弟弟,并且配合先做血样调查。但至于骨髓问题,我还需要考虑考虑。”
“行行行。”男人听完之后如释负重,二话不说从地上站起来,从公包里拿出支票。
“这些年爸欠你的也不少,你说个数字,我现在签给你。”
“嗯。”纪修没什么反应,懒懒的看着男人手忙脚乱的动作。
“对了,弟弟现在是住在家吗?还是住在医院。”
“在家,有医生上门。咱家还是老位置,你记得吧?”
“你什么时候准备来,爸派车接你。”
纪修没说话,接过支票,确认了眼。
“下周我要去外地上音乐课,下下周…这样吧,我知道弟弟的病不好拖,我争取期末考试之前,会联系你。”
“诶好好好,爸就知道你是好孩子。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纪修没说话,看着那个男人走了。
才捡起地上的书包。
双腿不仅能走,还能跑能跳,潇潇洒洒的上了电梯。
黎容放下手机。
纪修的腿没事儿???
黎容时间气脑子都是懵的。
为了让纪修舒服点,他刚才专门打了最贵的车。
看着纪修蹦跳开开心心的回家了。
黎容真想给自己巴掌。
运动会的次周,纪修没来。
黎容有点担心。
趁着课间,偷偷打开手机,看见纪修十几分钟之前刚发了朋友圈,配图是咖啡和蛋糕。
他这才松了口气。
可能又去外地见老师了。
.
周,纪修看了眼之前联系好的地址。
北方的座郊外工厂,地址很偏,下了火车,还要座两个小时的大巴才能到。
今天他换了身打扮。
市场上二十多块钱买来的仿牌t恤,土到没边儿的裤子和亮闪闪的运动鞋。
背了个黑色的大书包,头发也乱糟糟的。
乍看还真像个准备回乡的打工仔。
坐上火车之后,纪修发了朋友圈动态,暗示朋友圈的所有人自己现在在外面上课。
生活精致,不必担心。
在火车上,纪修安安静静的躺在下铺刷着手机。
“瓜子矿泉水方便面,脚收收让让嘞!”列车售货员嘹亮的声音响起。
“红烧牛肉面,谢谢。”纪修叫住了售货员。
“5块,怎么支付?”
纪修没说话,拿出手机,扫了码。
手机很旧,摄像头也摔坏了。半天都没扫码扫上。
“你快点儿啊。手机不行给现金。”
纪修没说话,从口袋里翻出皱皱巴巴的五块钱,递了过去。
拿了泡面,他也不急着吃。
“诶,诶。你哪儿的人啊?”
买完泡面,纪修听见对面铺有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人喊他。
头黄毛跟枯草似的,打着廉价的耳钉。
“嗯?怎么了?”
“没事儿,听你普通话说的怪好的。”
“我在首都打工打了五年了,做销售的,普通话必须得好,不然会被客户投诉的。”纪修说完之后,回应了个标准的微笑。
“今年家人身体不好,这些年手上也有点积蓄,够回去盖房子娶媳妇了。我准备回老家这边做做零工,顺便照顾家人。等家人身体好了,再出来打工。”
“唉,我也是来这边打工的。我听亲戚介绍过来的,说这边有个工厂管吃管住,个月能有万!全勤还能再加三千!万啊,我们村儿那个大学生毕业都没这么多。”
“什么工厂?工资这么高?”纪修故作惊讶的问了句。
“我亲戚说是个什么什么的电厂?算了我也不懂这些,反正就是工资高福利好。”
“是亘水县,何村以北的工厂吗?”
“对对对,你也知道那个啊!”
“我老家就在附近。建议你别去那儿打工。”纪修看了看和他般大的少年,提醒了句。
“为什么啊?”
“有的钱,有命挣没命花。”
“你什么意思啊!说话怎么这么难听!”那个少年下子就火了。撸起袖子就准备从铺下来,“有种你再说遍!”
“我是在救你的命。我小时候,是在寺庙长大的,很多常人看不见的东西,我都能看见。如果你不去那个工厂做工,我可以给你,十万。”
“救我的命?”那个少年被忽悠的愣愣的。
“你…你都知道些什么?”
“有些事情,不能说。”
“装神弄鬼。”
“等等,我不去那个厂,你真给我十万?”
“嗯。救人命,比盖房子娶媳妇重要的多。”纪修说的还是很平淡。
“那我答应你,把钱给我。”
“可以先给你半。帮我件事情,我们之间的缘分才算圆满,不然你只拿钱,对你不吉利。”
“帮你什么。”
“我会把你安顿在火车站附近的旅馆。到时候,帮我把尊佛像请到我指定的地方。”“运送到之前,切记不能打开盒子。”
“行,成交。”
.
下了火车,纪修给少年开了间宾馆。
独自踏上了剩下的旅程。
晃荡了两个小时的大巴车,他才到地方。
到了地方之后,纪修拿出包里的手表给自己带上。
这块儿表虽然是真的,但金灿灿的颜色,不免显得土气。
活像个暴发户。
这鬼地方连信号都不怎么好。
纪修好半天,才打通电话。
打过电话,等了大约半个小时,他看见辆轿车从北边过来。
“您是王总,王先生王录,对吗?”
纪修:“是。”说完,他出示了张身份证。
那个男人看了眼身份证上的名字,就让纪修上了车。
“您看上去好年轻啊,完全不像三十多的人。”
“谢谢夸奖。”
车子朝着北方向前进。
不会儿,就看见了荒芜的土地上,立着座工厂。
他们下车。
进入工厂之前,他们在门卫处穿戴着防护服。
“待会儿把现金给我们老板就行。定制的锦盒和您指定的东西都做好了。之前只见您的下属来我们厂,还第次见王总您亲自来。”
纪修穿着厚重的防护服,跟着他路穿过工厂。
走到很远的办公室,他们才摘下厚重的防护面具。
纪修松了口气,对着办公桌前穿着西装的男人,打了个招呼。
“您好。”
“坐。”
纪修坐下,打开黑色的书包,拿出了只箱子,打开。
里面半是黄金,半是现金。
“之前讲好了。”
“王总真是个有信用的人,还加了这么多东西,我就喜欢您这样做生意的,诚信!”办公桌后的男人看见这些东西,油腻的笑容在满是肥肉的脸上荡漾开。
纪修笑了笑,“还有个要求,麻烦下您的工人。”
纪修说完,从包里又拿出来了个毛绒玩具熊,很精致,“麻烦您让工人,把“那个东西”,塞进这只玩具熊里,装进锦盒之后再给我。”
“好说,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儿呢。”“让他们弄下就行。”
“以后啊,还请您多照顾我的生意。今年查的严了,正好这些辐射金属废料没办法处理,您真的也算是帮了我大忙了。”
纪修笑着点了点头。
切事情都在计划之。
回到熟悉的城市之后,纪修和当初火车上遇见的黄毛碰了面,两个人约见在家餐馆。
在包厢里,纪修除了剩下的五万块钱,还加送了些礼物。
“哥,您真客气。”黄毛少年看着那些财物,嘴都合不拢了,“我和我妈打电话说我遇见了个神棍,她还说我肯定受骗了。没想到是真的!”
“不过哥,您这锦盒里装的是什么神像啊?还不让坐火车,路大巴回来可晕死我了。路上还要求我带着手套,大热天的,他们看我都跟看怪物似的。”
“不可说。”纪修说完之后,带上手套,接过了锦盒。
“这桌子菜你慢慢吃,我还有事儿。”
“哥哥哥,大哥,等等,我以后能不能跟着你混啊?我觉得您定是个高人!”
纪修看着对方这么好忽悠,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以后踏实工作,别被亲戚忽悠着就去异乡打工,下次我不定能救你了。”
纪修说完,神色淡然的叫了服务员结账。给黄毛少年留下了桌子的好菜。
出了饭店,纪修驱车朝着郊外的别墅走去。
自从小学那次,家里失火,他的父亲就搬到了郊外的别墅,十天后,继母进门。
要说现在住的地方承载了纪修所有美好的回忆。
那栋别墅就是他噩梦的开始。
抵达的时候已经黄昏了。
门口,纪修下车,示意保安开门。
“顾叔叔,是我。”纪修看着保安目瞪口呆的表情,开口说道。
“您…您……您都这么大了……”“自从你妈妈…这么多年没见您……”
“嗯。我回趟家。”被别人提到母亲的时候,纪修的神色稍微闪过丝阴翳。
不过很快,还是被笑意取代了。
“唉,命苦的孩子。”保安边说着,边给纪修开了门。
纪修驱车进去。
家门钥匙他没有,敲门之后,他就在外面等着。
过了十分钟,才有人给他开门。
“之前不是说了,来的话爸叫人去接你,怎么自己来了啊?外面多热啊?”
“我…开车来的。”纪修憨憨笑。
“开车?你现在开的什么车?”
“市场上二手收来的,不贵。”纪修说完之后盯着地面,表情有点尴尬。回头看了眼停在不远处,陈旧到掉漆的桑塔纳。
“这次回来,就给你们带了点水果,给弟弟买了个毛绒玩具,你们别嫌弃。”
“唉,缺钱了也不和家里说。”纪父说完之后,接过纪修手上的水果,“今天和医生见过之后,给你买辆好的!”
“谢谢父亲。”纪修有点腼腆的道谢。
“不谢不谢,快进来吧。医生正好在,你做个抽血,看看结果如何。”
到了客厅,有几个医生和护士在等了。
纪父这才注意到纪修手上的手套。
“你的手……”
“和人打架的时候受伤了。医生说以后要是不想留疤,继续拉琴,就要带着康复手套。”纪修说完之后,目光放在了沙发上坐的继母。
“我,我可没有。我说了那天就是…言辞激动了,对不起啊纪修。”
“啊?我真的是和人打架受的伤啊。”纪修无辜的说道。
“医生,我不想摘手套,能不能从胳膊上抽血?”
抽完血之后,纪修咬牙说道,“什么时候能出结果啊?”
“很快。如果匹配,会让你去医院采集骨髓。”医生说完之后,狐疑的看了眼纪修手上的手套,又看了看纪修身上的蓝白校服。
“这个是…康复手套吗?”
“是啊。”纪修说完之后,睁大双水汪汪的眼睛,天真的看着医生。
“看着怪像我们医院核室的防辐射手套的。”医生小声嘀咕了句。
纪修装作听不见,“爸,妈,弟弟醒着吗,我去看看他。看完以后我还得回学校写作业。”
“房间在二楼,去吧。”纪父说道。
“先说好,你弟弟房间里有监控啊。”
“安安,说什么呢。纪修都肯回来了,肯定是对他弟弟好啊。”纪父及时阻止两个人之间的矛盾。
纪修傻傻的笑了笑,抱着锦盒上了楼。
进门。
先入眼的是各种各样的的医疗机器。
床的正间,躺着个小小的孩童,身上有好几个医疗管。身材有点瘦弱,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小点。
这是纪修第次见到他的弟弟。
和他点都不像。
长相……很随那个女人。
“纪瀚。”纪修的声音很温柔,说着,慢慢走向床边。
刚走到,就看见那个孩童警惕的睁开眼睛。
露出嫌恶的表情。
“你就是我妈说的,那个贱./人的儿子?”“那个对我见死不救的哥哥?”
纪修听到这儿,整个人愣了下,笑容凝固在脸上。
他早有准备,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会对他抱有敌意。
但还真的没想到,这么恶毒的话会从个孩子嘴里说出来。
随即又笑道,“瀚瀚,谁教你说这种话的?小孩子不可以这样说话。”
“首先,我的母亲是位很善良的人。第二,我没有对你见死不救。”纪修的声音还是没什么波澜,点都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