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护法看着,“叮当”一声,手中铃掉在地上,摔碎了。
楚行云径自离去,他既不会什么招式,也没学过什么武学,所以不管见到什么,都只管用至纯至高的内力硬拼,真气盈满周身,无论怎么挥霍,都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这小鬼到底什么来头……”
“不……不知道,快!快去请帮主!”
忽听北面隆隆巨响,似有雷霆震怒,紧接着传来一声:
“闹成这样,还需要你们请?”
声如洪钟,威严无比,楚行云驻足,北面尘土滚滚,耸立的房屋像一只只地鼠,钻出地面,又被踩死了。
北面,百来只象群。
群象毕至,将繁华的不夜城踩了个稀巴烂,烛倒灯倾,火起人逃,四处是尖叫,是坍塌的屋瓦,楚行云看着,笑了笑,这才是不夜城原本的面目,褪去那些镂空雕花、那些长明灯火,这里,本就是地狱,本就该火光冲天。
青龙帮帮主为了消灭小行云已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深感威胁,只想守住脸面,别晚节不保,叫个小毛孩搅了大半辈子基业。
上百只长鼻子怪物踏进城中,摧枯拉朽,小白鹿没见过这些庞然大物,踢起前腿,有些害怕,小行云楼主它的脖子,轻轻摸着它,安抚道:
“别怕、别怕,有我在,他们伤不了你。”
青龙帮帮主坐在装饰华贵的大象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战象摧毁一切,来不及逃亡的人顷刻便在象踩下毙命,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肉。
楚行云从白鹿上跳下来,红指甲拉住他:“你准备去哪?”
“放心放心,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这么厉害,谁能把我怎么样?你先骑着小白鹿走吧,我待会就去找你。”
红指甲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小行云,觉得此人确实今非昔比,于是点了下头,抓紧白鹿角,道一声:“走!”
小白鹿身一弓,跳走,跑了几步,又回头来看小行云。
“别看我,走,走吧!”楚行云冲他们挥挥手。
红指甲一捏鹿角,小白鹿转回去,纵身跃开。
青龙帮帮主见此,招了招手,便派两名下属去跟上红指甲,自己则吹哨一声,群象的四足顿时嘈嘈切切,似磨刀霍霍之音,紧接着,纷纷奔冲而来——
上百只大象在奔跑,刮起的腥风落土飞岩,隆隆巨鸣振破天际,重重足踏踩破大地,地上的人仿佛海上的小舟,摇晃不止,飘来荡去,楚行云仰头看着山一般高的大象立在眼前,看着它们一步一步,朝自己踏来。奔跑的象群近了、又近了,乍然矗立在眼前。
只见一只小行云,立在象群前,就像蝼蚁一般,很快,屋子大小的象足,迎头踩下来……
青龙帮帮主见了,勾起一抹笑,很少有人能在象群的踩踏下生还,楚行云身后的左右护法也松了一口气,帮主的象群果然是无敌的。
象足落地,群象毕过,青龙帮发出一声欢呼,那小鬼终于被踩成肉饼,死无全尸。
帮主面露欣喜之色,雄赳赳、气昂昂地坐在他的专属战象上,看他的象群践踏一切。
看着看着,他忽然觉得象群前头那只大象怎么变得这么高,简直碍了自己的眼。
而站在前头两边的左右护法,吃惊得嘴都合不拢,那只大象的象足下,有一个小小的人在走。
准确地说,是那只小行云,双手高举,抬着那只大象,在奔跑……
“这……这!这怎么可能!”
楚行云觉得自己仿佛天神再世,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暖流充沛萦绕着四肢百骸,他举着大象,高高跳起来,跃上半空中,帮主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只见楚行云抓住大象,身子微微向后倾斜,双手发力,骤然间,就将那只大象像抛铁球般,投掷过去,他笑着大喊:
“帮主!接好你的爱象!”
帮主长啸一声,轻功一提,麻溜跑路,左右护法见帮主都走了,赶紧拉着残兵败将,速速撤退,楚行云负剑而立,看着他们逃之夭夭,忽然理解了那人所说:
全天下,只有你是十阳真气。
四海九州,只有你,唯有你。
、第三十回 不夜城3
大象嘶鸣,楚行云飞身而去,接住它,将它重新放回地面,安抚之。这种动物虽是庞然大物,但性子还挺温顺。帮主撒手逃命去了,象群无领头,很快就乱作一团,楚行云怕它们乱跑伤着人,又怕自己不会控制力道,伤着它们,东拉西扯,好不容易将象群稳定下来。
楚行云擦了擦汗,长舒一口气,猝不及防,又被一只大象的长鼻子卷住,正是那只被他抛到半空中去砸帮主的大象,楚行云和它眼对眼,看出了它的不高兴,象儿鼻子一松,也将小行云抛到半空中去,惩罚他。
楚行云十分无奈,他正要调整身姿,却见空中白影微闪,他落在了一个毛茸茸的背上。
小白鹿!
“你……你们……”
红指甲转头道:“就知道落你一人不行,快逃吧!”
楚行云看着天上的明月,道:“你……还是你先走吧,我……我干脆送佛送到西,把青龙帮那老贼一窝端了!从此这地方就太平了。”
“你真是疯了,我知道你现在是厉害了,可你总得先顾自个儿吧,有必要管这么多吗?”
楚行云低着头:“以前没有这么厉害,觉得把自己管好就是本事了,可……可是忽然这么厉害了,就总想再多做点什么,否则……否则总觉得对不起他。”
红指甲问:“对不起谁?”
楚行云不答,只道:“哎呀,你快先走吧!”
“什么先走先走的,你能留下来,我就是只顾逃命的贪生怕死之徒了?也太看不起人了,小白鹿,我们走!”红指甲驾着鹿角,向北前去,直追帮主老贼。
小行云坐在鹿身上,解释道:“我没有说你的意思,我是怕你受伤……”
“怕我受伤?那你杵在旁边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能让我受伤!”
“……”楚行云对红指甲的理直气壮竟无言以对,只好应了一声。
青龙帮的老巢像凝固了一般,一片萧瑟死寂,任楚行云、红指甲在外边如何斥骂,坚决不出,缩头乌龟缩到底。
楚行云在外叫道:“草包帮主!你不出来,我们可就打了!”他搬山卸石,往山中四处窟窿里砸,拿青龙帮老巢做他十阳真气的第一试炼地,内力全开,敲山震林,夜风长啸,青龙帮内人人自危,死死缩在地窟窿里,帮主抓住一个喽啰:
“你,提着真流灯出去,测测那小毛孩是什么来路!”
真流灯的灯芯柱上有九格,其间有一小珠子,将灯放置于武人身侧,出招时真气是什么级别的,就一清二楚了。比如帮主自身,真气七阳,真流灯内的小珠子便稳稳当当地停在第七格。
可谁不知那小鬼正在山外求战不得,心中定是十分不快,还拿全山的石头出气,谁出去,谁找死。那小喽啰吓得跪地哭道:“帮……帮帮帮主……小的……小的还不想死……”
“滚。”帮主长袖一挥,就将那人扔出老巢——
“来了来了!有人出来了!”红指甲兴奋地一指,楚行云掌风遂落在那小喽啰眼前,霎时劈出一条沟壑,吓得那家伙磕头不止:
“楚……楚爷爷饶命……楚爷爷饶命!小的只是……只是……”那家伙提着真流灯,正不知要如何说明自己来意,就见真流灯芯中的小珠子飞速上浮,霎时过了七,飘到八,干掉九,接着,灯炸了。
小喽啰看看灯,又看看楚行云,吓得扭头就跑,蹿回老巢。
“嘿!怎么就走了!喂,什么意思啊!”红指甲很不满,小行云见方才来者怕自己怕得要死,心想定是底下人被推出来做探子的,擒贼先擒王,这些小喽啰也没什么好刁难的,小云便又在外面毁山摧石,力图将这山削平,露出地下腌臜的青龙帮老穴。
“帮主!帮主!”小喽罗抱着碎灯片,一溜烟地跑回老巢,帮主恹恹地看了他一眼,悠悠问:“那人是第几格?”
“回……回帮主,大……大事不好,这真流灯……灯炸了!”
“胡说八道!什么叫灯炸了?真流灯有九格,到底是哪一格?”
“帮……帮主,没有哪一格,真流灯,炸了!”
右护法上前解围:“许是帮里的真流灯买的不太好,年代久了,有个别的灯坏了……”
“荒唐!怎么会坏了?”
“这……属下不知,真流灯,都是左护法买的。”
青紫衣左护法转过来狠狠道:“你!”
“罢了!”帮主一挥手,“再派一人去,总不能全都坏了。”
第二次去,灯又炸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帮主急得转来转去,斥骂道,“左护法!我平时拨给你的钱少了吗?啊!你怎么买的灯!”
“不……不然帮主您再多派些人?”
连派十人,连炸十灯。
帮里对着那十盏碎灯,鸦雀无声。
他们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很可能不是真流灯坏了,而是外边那个人,是……
十阳。
十全十美,无上臻品。
只听头顶石壁訇然中开,露出两只毛茸茸的小脑袋,和两只小犄角,楚行云冲里边堆在一块的青龙帮人,笑道:
“总算抓住你们了。”
山石被他活活用真气轰开,小行云一蹦,跳下来,横扫四方,帮主见势不妙,脚底抹油,红指甲骑着白鹿,拦住他的后路。
“呵,那位是真气十阳的怪物,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拦我的去路!”帮主威风大震,山摇地动,红指甲驾着白鹿跑了,待帮主收功欲逃,他又和小白鹿蹿回来,敌攻我躲,敌进我拦,这么拖了一小会,帮主终于怒气大发,红指甲又一次逃窜时,帮主对准他的背影,运气凝手,出了一掌,掌风凌厉,直削人天灵盖。
帮主冷笑一声,然而这声笑骤然卡在了喉咙间,身后剑气更凌厉,他顿觉脑袋一空,半空中飞出一个半圆形物……
是他自己的天灵盖。
死前的最后一瞬,青龙帮帮主睁着眼,看见自己的天灵盖骨砸在地上,有一位白衣小少侠提着剑,提着十阳真气,从上边踩过去——
“啪”地一声,踩了个粉碎。
楚行云飞身上前,瞬间落在白鹿背上,他挥一挥手,将帮主临死前打出的那道掌风碾成一缕清风,拂面而来,吹动着红指甲的发,红指甲正欲回头,被楚行云掰住:
“哎别看了别看了,尸体很难看的,往前跑吧!”
他们离开老巢,外边的聚宝库都塌了,一箱箱宝贝陈裸于地,楚行云此时十阳真气使称手了,登时运气抬力,将那一箱箱珠宝叠罗汉似的叠在双臂间,红指甲笑他:“你这是‘猴’没做过瘾临走前还要表演一下杂耍啊?拿这么多,你下下辈子也花不完!”
小行云但笑不语。他们从北而下,南门被毁了,红指甲准备从东大门出去,楚行云摇了摇头,领白鹿向西。
“喂!你想干嘛啊?”红指甲不解。
楚行云不说话,红指甲一直在不夜城的最高一级,虽然也深受欺侮,但他不会知道,非人哉的痛苦。他们从北至西,这里的卫兵见他们疾行似风,竟连拦也不敢拦,楚行云看着眼前熟悉的景,看着那木楼、那小溪、那水汀,仿佛看见断腿的自己一瘸一拐,而那个人跟在自己身后,偷偷笑着,踏雨而来……
不过一日之别,已是天上地下。
楚行云横剑一扫,剑气震得绳索断、铁锁裂,人们纷纷从木楼里出来,像在寒冬中见了天光的地鼠,怯怯,又切切。
“走吧!都走吧!青龙帮没了,不夜城毁了,没人管你们了!都走吧!”
人们面面相觑,有几个胆大的向外多走了几步,守卫上前要拦,楚行云拿剑一指:
“谁敢拦?”
守卫们登时将头摇得像只拨浪鼓,许许多多的“药罐子”,老的、残的,从楼里缓缓走出,神情呆滞,不知出了什么事,也不知该往哪去。
楚行云运力于掌,将两箱黄金打开,悬在鹿身两侧,一拍,小白鹿蹿出去,边跑边颠,金条金块唰啦啦地抖出来……
人群霎时炸开了锅,人人有了光亮,追着那条金路,疯狂向东跑去。
白鹿疾行,楚行云抄起火把,一手撒钱,一手烧城,烧掉鼠区、羊区、猴区,打倒铜甲、银甲、金甲,撒尽黄金、珍珠、宝石。他从西向东,穿过不夜城,他还记得,记得桩桩件件,记得一草一木,每一处,每一地,都是他的挣扎,他的苦痛,现在,终于,烧成了一片火海。
烧尽束缚我的绳索、烧尽拘住我的铁索、烧尽满城非人哉的欲念!
珠宝铺了一路,成了一条闪光大道,待跑到最东边,捧春阁前,聚集了最后一批金甲卫,正想将一众妓`女、小倌押回去,楚行云十阳振袖,真气灌顶,打得他们东倒西歪,卫兵站起来还要继续战,忽见楚行云身后扬尘滚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