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皎心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耳环,她眼珠子一转,快速思考着,她虽然个性冲动,但还是有脑子的,眼前这个男人肯定不是等闲之辈,而她刚才的粗鲁还被看到了,怎么想都是对她不利。要是父亲知道她擅自参加宴会,还让程家丢脸,那可就……
于是程皎心换上了甜美的笑容,“林先生,这都是误会,我和十方哥是继兄妹,刚才在玩儿呢。”
“呵。”
相十方嘲讽的笑声传来。
程皎心脸上保持微笑,“我还有事,先走了,回见。”
她没等他们说话,转身快步走了。
林既无奈摇头,“程氏真的要完……”
他转身面对相十方,眼底是毫无保留的担心,“你没事吧?”
相十方点头。
林既松了口气,露出了真诚的笑容,“又见面了。”
“嗯。”相十方淡淡道。
“其实我早就看到你了,但有好多人跟你说话,我就没过去打招呼。”林既的音量低了下来,“早知道我就过去了……”
林既用含蓄而欣赏的目光看着他,“你今天穿得真好看。”
相十方眉梢微挑,在商圈夸一个男人,大多是“青年才俊“、“年轻有为”,直接夸外表,会让人觉得轻率。但林既却说得发自内心,甚至带着愉悦,把赏心悦目表达得让人心情舒适。
相十方莫名想起了高中的时候,也有个人这样直白而诚挚地夸赞他。
“你……”相十方想说“你还是那么会夸人”,但又觉得这样的口吻太熟稔,对林既说,不太合适。
林既不介意他有未尽之语,问:“你打算去休息室吗?宴会的活动马上就开始了。”
“我不参加。”相十方说。
“那我们去吃饭吧?”林既忽然说,“我还欠你一顿饭,现在还了吧。”
相十方看到有几人也进了休息室,可想那里也不安静,便点头答应了。
坐的是林既的车,在车上林既打电话订餐厅,但现在正是饭点,他常去的那家餐厅订不到位置,林既想了想,不尝试其他店了,他对相十方说:“现在订位置得两个小时后才能去用餐,太晚了。要不,去我家吃?”
“你家?”
“其实我手艺还不错。”林既低头笑笑。
相十方想起了那天早上的粥,吃下去的感觉确实舒服。
于是他说:“可以,麻烦你了。”
“不麻烦!”林既的语气都活泼了,这哪是麻烦?是礼物,是馈赠!
没什么是比在夜幕之下和喜欢的人坐在拥堵的车流里,更浪漫的事了。
相十方望着车窗外琳琅的光,车里的环境很好,没有难闻的皮革味,而是淡雅宜人的香水味,音乐是肖邦的夜曲,在动听的钢琴声之中,就算不说话也气氛也不会僵硬。
可就算这个氛围与环境再怎么无可挑剔,都不是相十方坐在这里的理由。
相十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他竟然就这么轻易的上了一个对他而言——即使是高中同学——还称得上陌生人的人的车,更甚还要去他的家里。
车窗里的倒影抿紧了唇,他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吃错药了。
“刚才……”林既打破的安静的空间,“我还以为程小姐是你带来的女伴呢。”
相十方闻言,转头给了他一个被冒犯了的眼神。
林既心里咋舌,看来传闻说得没错,相十方和父亲那边不和。
“她刚刚为什么会……想对你出手?”林既问。
“狗急跳墙。”相十方淡淡道。
林既露出惊讶的神情,看来相十方对程姣心厌恶到了极点,才会用狗来形容一位女性。
“可她要是真的打下去了……”林既不敢想象,相十方头破血流的画面。
“她碰不到我的。”相十方口吻平淡,程姣心发疯已经激不起他的一丝波澜。
“那也很危险。”林既絮絮叨叨,“一个女孩子,怎么那么粗鲁冲动?真是……”
相十方看了眼林既,和林既短暂的相处时间里,他似乎只看到这个男人笑着的表情,他似乎很会笑,每一种笑容都得体有分寸,让人对他好感倍增。可现在林既皱着眉,碎碎念着,好像卸下了面具,相十方忽然想起来,高中时候的林既,应该是不爱笑的。
“你以前,”相十方开口,“是内向的人吧?”
“你记得了?”林既立刻欣喜起来。
倒让相十方升起一丝愧疚,这愧疚似乎很复杂,不仅仅是他遗忘了林既这件事……
“想起了一点儿。”相十方说。
“一点儿也好。”林既很容易得到满足。
到了林既家,没开灯就听到“喵”的一声,相十方感觉到自己的小腿被毛茸茸地蹭着。
林既开了灯,姑奶奶果然谄媚的对相十方示好,他佯装生气,“姑奶奶,你忘了平常是谁给你铲屎喂罐头的?”
姑奶奶给了他一个嫌弃的眼神,大概表达的意思是:出差爱好者没有发言权。
相十方蹲下来摸了摸它的脑袋,有些生硬地打招呼,“姑奶奶。”
“喵??”姑奶奶的叫声娇嫩。
林既往厨房走,他打开冰箱,幸好昨天他采购了一波,食材还是充足的。
“有牛排,也有虾仁,煎牛排和虾仁烩面怎么样?”林既问。
“好。”相十方答。
“有什么忌口的吗?”
“不吃蒜。”相十方说。
“OK。”林既把食材都拿出来,他的厨房与客厅是一体的,所以在做菜的时候可以看到相十方在干什么。
姑奶奶非常粘人,相十方坐下来时,它还跳上他的腿上。
林既责备道:“姑奶奶下来,别掉人一身毛。”
它虽然不粘林既,却很听他的话,还真跳下来了,却还冲着相十方委屈的叫。
相十方伸出手掌,它立刻把脑袋送上。
林既说:“你很招猫喜欢嘛,你有养猫吗?”
其实看相十方对姑奶奶的反应就知道他不养宠物,但林既还是想找个话题和他聊天。
“没有。”相十方说,“我不擅长照顾。”
“确实。”林既说,“养猫太费事儿了,姑奶奶刚来那会儿,简直一刻都离不开人看照,它一只市场价不到五十块的猫,每个月喂它的罐头,都能买几只它了。”
“我们姑奶奶也争气,长得那么体态肥硕哈。”
姑奶奶从他上扬的语气听出是在“夸”自己,所以也骄傲的喵起来。
相十方心里浮现一个疑惑,他问了出来:“既然养猫那么麻烦,而你又经常出差,那为什么还要养它?”
林既低下头笑了笑,声音低了下来,“应该是我太孤单了,需要一个陪伴吧?”
第35章
林既煎了七分熟的红酒牛排和清爽的虾仁烩面,他对西餐也很擅长,牛排卖相很好,摆盘也精致讲究,而烩面则根根裹上酱汁,饱满的虾仁透着鲜甜。
林既开了瓶红酒,他与相十方面对面坐着,举杯碰了一下。
“尝尝合不合口。”林既期待地看着相十方。
相十方切下一块牛排,牛排的品质很好,口感很嫩,红酒烹饪出来的香与牛排本身的味道完美融合,每咀嚼一口都能挤出醇香的汁水。
相十方抬眼看向林既,林既的神情有点儿意思,不像是等他点评,倒像在等他表扬。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相十方故意轻蹙眉头,并不开口回答,但在表情上能看出他不满意。
林既果然紧张局促起来,“你吃不惯生的吗?还是说我盐放多了?或者我不小心加了蒜?”
相十方看着林既着急的模样,脸上不见往常的风度翩翩,莫名觉得他生动了不少,还有一种……被在乎的感觉。
在乎客人的感受,是基本的待客之道,相十方虽然没有这样的觉悟,但不妨碍他理解别人这么做,所以他并没有多想。
“味道不错。”相十方说。
“可你刚才的表情不是这么说的。”林既较真了,“没关系,你不用顾及我的面子,哪里不好你直说……”
“……”相十方总不能说自己是故意的,他的语气不自觉冷硬起来,“没什么不好的。”
林既对相十方的一言一行都非常敏感上心,他这样一说,林既便立刻收住了,换上了笑容,“我这人,喜欢钻研厨艺,所以很在乎别人的意见。”
相十方清透却冷锐的眼睛能轻易看穿本质。
在说谎。
但没必要拆穿,相十方只是“嗯”了一声,漫不经心地切着牛排。
林既是气氛掌握者,他身上有数不清的故事能说,从就业初期的困难,到环游世界所见识到的风土人情,他能说得风趣活泼。他似乎能操纵人的注意力,在饭桌上这样令人放松的场所,他总能打开对方的话匣子,即使是话少的相十方,也不知不觉顺着他说了自己创业的经历。
林既十指交叉垫着下巴,眼睛直视着相十方,是温润不会让人不自在的眼神,他认真而专注的倾听,令人充分感觉自己被尊重着。
甚至是,被崇拜着。
饭后,林既看到家里还有些面粉,就想做道甜点,归根结底,他只是想让相十方多留一会儿。
相十方坐在沙发上,喂姑奶奶化毛膏。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谢照风。
“什么事?”相十方一边逗猫一边说。
“听我老爹说,今天你在竞标会上和心绞痛差点打起来了?”谢照风乐颠颠地说。
“别添油加醋。”相十方说。
“你要是踩了心绞痛一脚,她肯定想咬你,我这只能说是未卜先知。”
相十方拿着化毛膏的手轻巧地转着圈,姑奶奶追得喵喵叫。
谢照风那边也听到猫叫,疑道:“你在哪儿呢?怎么还有猫?”
姑奶奶扑地一下,抱住了相十方的手臂。
林既时刻关注着那边,姑奶奶的指甲又长起来了,他担心会挠伤相十方,便喝道:“姑奶奶,不许伸爪子!”
谢照风又听到了,更疑惑了,“你旁边有几个人?”
相十方把化毛膏往前一扔,姑奶奶立刻松开跑过去追,他说:“我在林既家。”
“林既?”这个答案让谢照风愣了一下,“欸?为什么会在他家?你们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
“在宴会上碰到了,他说要请我吃饭,所以就来了。”相十方说。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能和人亲近得那么快。”
“亲近?”相十方对此不解。
“那可不,认识你这么多年,你去过谁家我一个巴掌就能数完,更何况,还是七八年没见的老同学家里。”
“这有什么奇怪的?”
“你的防备心降低了。”谢照风老神在在道。
相十方望向林既,他说要做千层,就需要煎饼皮,他可以利落地颠锅,成形的饼皮在半空翻面,又落回原处。
林既穿着白衬衫,挽起袖子露出修长的手腕,在灯光之下,清瘦而温柔。
相十方微微怔了。
这个简单的画面,轻轻触动了他的心,是一种复杂的柔软和满足。
“喂,喂!你该不会被吃掉了吧?”谢照风嚷嚷。
相十方垂下眼帘,声音不起波澜:“没有。”
“对了,那个人准备回来了。”谢照风故作神秘道。
相十方对姑奶奶勾了勾手指,很快获得一颗猫头,他说:“她有名字,昨天她就告诉我了,怎么了?”
“切,好歹你们也是彼此的初恋,高中甜美而青涩的遗憾,要不要那么冷淡?”谢照风腻歪道。
“我高中唯一的遗憾,和她无关。”相十方说。
“是是是,那个神秘的《雨中协奏曲》对不?没准人家早结婚生子了呢。”谢照风说,“对了,说起乔诺,林既他以前是不是喜欢过乔诺?”
相十方快速皱了下眉。
“不对,好像不是……”谢照风陷入了思考。
同时林既也端着千层过来,“水蜜桃千层……姑奶奶,你怎么把化毛膏咬成这样了?”
相十方没等谢照风思考出结果,就挂了电话,他对林既说:“我没握着喂,它才乱咬。”
“哦,那没事了。”林既就是如此双标,他笑眯眯看着相十方,“尝尝,要咖啡吗?”
相十方要了一杯。
在吃甜点的时候,林既提起了这几天他发的短信的事。
“你……收到了吗?”林既忐忑地问,他知道相十方一定收到了,只是被忽略的认知,让他感到惆怅。
“嗯。”相十方说。
再问为什么不回,就矫情了,所以林既舒心笑道:“收到就好,我还以为是发错了呢。”
他知道自己必须要有个理由去解释这份突兀的热情,于是他说:“高中的时候我特别……憧憬你,但那个时候不太敢和你说话,所以现在想感受一下和你聊天是什么感觉。”
“你喜欢问问题。”相十方说。
“嗯?”林既微讶。
“不是吗?”相十方似乎在回想,“我好像记得,你总会拿很多问题来问我。”
“对,当时谢照风还叫我问题宝宝。”林既说,“你又记起了一点。”
相十方轻咳了一声,相对于林既这样事无巨细的记忆力,他的淡忘简直显得失礼了。
“高中的每个人,你都记得一清二楚吗?”相十方问。
“当然不是。”林既咬下一块多汁的水蜜桃,连语气都清甜起来,“我只记得不想忘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