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声淹没了原始的狂欢,直到其他人洗完澡离开了浴室,两人才渐渐偃旗息鼓,互相搂抱着剧烈喘息,纪星小腿有些抽筋,不舒服地哼唧两声,齐琛将他抱在身上,轻轻为他揉按小腿和后腰,细碎的吻落在纪星耳边、脸颊,又从鼻尖吻到湿润微肿的嘴唇。
两人鼻尖亲昵地蹭了蹭,缠绵温柔地接了个吻。
齐琛搂着恋人,一边帮他洗澡,一边哑声道:“纪星,我什么也没有,我回不去了。”
这是他第一次正式公开地说出了这句他一直在逃避的话,他闭了闭眼,将下巴枕在纪星肩膀上,搂着他道:“一直打黑拳也不是个办法,我……想为了你重新振作起来,面对现实,转行做别的。”
“也许今晚这场比赛是我最后一场比赛,你愿意支持我吗?”
纪星如遭雷击,万万没想到齐琛居然在考虑正式退役的问题。
可是凭什么?就凭他没钱没权,明明有过人的天赋和毅力,却要被迫放弃自己的理想,就这么归于平凡,向现
实低头?
如果他纪星只是个普通人,也许会赞成对方的做法,可他纪星不是普通人!
真要让齐琛就这么放弃认输,那他这个纪家少爷这么多年就白做了!不能帮齐琛实现他的理想,他还算什么恋人?
纪星瞬间又愤怒又难过,他为齐琛必须向现实低头而愤怒,为他鼓起勇气做出了决定而难过。
这样就够了,纪星回抱齐琛,想:他是为了自己,为了和自己好好地在一起而愿意直面现实,放弃逃避,他愿意走出来,这样就足够了。
“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我只要你开心。”纪星深吸了口气,轻咬了下齐琛的下巴,道,“如果你不开心,我也不会开心。”
齐琛眼底露出疲惫又温暖的笑意,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是终于彻底地认了命。
纪星心中却酸涩不已,眼前仿佛看到一头伤痕累累的大狼,迫不得已低下头颅,放弃了他至高无上的王位,走下了神坛。
没人会心疼一个没有前途的落魄拳手,但他心疼。纪星轻声道:“在结束之前再打最后一场吧,好不好?给你,给我留下一个纪念。”
他现在不能告诉齐琛,他准备帮他洗清冤屈,重新回到赛场,只得绕了个弯,委婉地道:“我是说打一场真正的比赛,你只需要好好训练,其他的不用管,我来安排,好吗?”
齐琛愣了愣,意外道:“你安排?”
“我让长玉去安排,”纪星笑了笑,“这个面子他还是能给我的。”
“不会给你惹麻烦吧?”齐琛觉得不太合适,“你不用这样……”
“咱们好好打一场告别战,嗯?”纪星摸了摸他湿漉漉针刺似的短发,“别给自己留下遗憾。”
最后一场比赛,正大光明地站在所有人面前,堂堂正正地酣畅淋漓地打一场告别战。
齐琛被纪星说得有些心动。
“这对于长玉来说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你不用有太大负担。”纪星试探地说,他也想看看齐琛对于这种“资本运作”的方式是什么态度,“我想看你好好地打一场比赛。”
齐琛沉默,眼神很是复杂。他阔别那个战场太久了,久到有些“近乡情怯”,也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慨和失望。
他再怎么有天赋,再怎么努力,到头来也比不得现实的残酷。
天赋、努力、坚持、隐忍不能换来市场的刮目相看和动容,一切都能替换成利益,说到底,他只是一枚棋子。
纪星有些紧张地观察他的神情,生怕他发怒,但齐琛只是犹豫了片刻,便松开了眉头。
“反正是最后一场,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齐琛道,“我听你的。”
纪星大大地松了口气,有种欣慰又无奈的情绪。
他欣慰齐琛看透了事情的本质,知道不在无法改变的事情上浪费情绪和时间,欣慰他的成熟和隐忍,欣慰他没有错过这个机会。
而他也无奈,无奈齐琛如果没有遇见自己,他将无法回到拳台,就此退役,也许他会转行做别的事,幸运的话,或许能找到新的理想;也许终其一生郁郁寡欢,再也无法填补此生遗憾。而人生中无数的机会、机遇和一闪而过改变命运的契机,一旦错过,都将无法再重来。
纪星因为齐琛的事,也一时陷入了沉思。
他游手好闲活过的这二十几年,仿佛都白活了一般,太多的人、事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错过了。这种未知的擦肩而过令他第一次感到了生命的无常和恐惧。
如果他没有来到金三角,他不会认识齐琛、刘婶、许朔、小左这些人,他不会知道自己曾经忽视的是多么重要的东西。
他轻而易举可以得到的,是别人这辈子也求不来的,而他竟从未想过珍惜。
从今以后,他不想再错过生命中的任何事情,他要牢牢把握自己的命运,他要变得更强大,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
第45章 45.玩具
还有两个月是苏长玉的生日,每年生日都过得毫无惊喜可言,苏长玉对生日的情绪并不高昂,倒是今年因为纪星创业,又要帮齐琛安排比赛的事,苏长玉终于感觉到了一点充实,于是硬生生将生日提前了,美其名曰:为好友两肋插刀。
纪星坐在楼顶天台上吃烧烤喝啤酒,两腿搭在天台边缘的水泥台上,显得腿又长又直,懒洋洋道:“两肋插刀?我看你是生活太无聊了拿我逗乐子吧?你别插我两刀我就谢天谢地了。”
“兄嘚,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不是你的好助攻吗?我为了你们的事有多操心?都瘦了两斤了!两斤!黑眼圈都出来了!”
“你那是逛夜店酒吧熬出来的,别往我脑袋上扣帽子!”纪星翻了个白眼,但苏长玉二话不说就主动要帮忙还是很让他感动的。到了金三角后,苏长玉这厮虽然总不靠谱,但待他是真的没话说,送钱送人什么都送,他一个懒散惯了的少爷明明不用蹚这浑水,钱怎么花不是花?不能让自己玩得更开心吗?对方却主动帮他宣传造势,拉投资拉广告,他这创业刚刚起步,还不一定能赚钱呢,苏长玉这么信任他帮助他,也算是另类的“患难见真情”了。
因此纪星虽骂着,语气里却带着浓浓的笑意,道:“你这么早过生日,我礼物都没准备。”
“要啥礼物?你把你的公众号弄好,让我这个运营经理加股东多捞点钱不就是最好的礼物了?说真的啊,我混了这么多年还没认真地做过什么事呢,你给老子争气点,咱们真的创业成功了,也好让我爸妈看看,老子也不是扶不起的阿斗不是?”
纪星吃着烧烤,手指拈着竹签转了转:“行,那你定个时间。”
“我是这么想的,”苏长玉立刻来了精神,坐直了道,“择日不如撞日,就定这个周末,到时候我请一些有话语权的拳馆老板、协会高管之类的人来,再找几个俱乐部的老板,咱们一起吃个饭,不管以前的新闻怎么说老齐,事情毕竟过去这么久了,只是找个小比赛让他露个面,这应该不难。”
纪星也没想一口吃成个胖子,他们对MMA的圈子不熟,能帮上忙的只是牵线搭桥,走走关系,从现实角度说——齐琛一来年纪不小了,二来有一定时间的空白期,三来又有以前的负面新闻,就算要拿钱捧,各个拳馆、俱乐部也未必能当即点头答应。
从俱乐部的眼光来说,如今的齐琛估计就是个残次品。
还得一步一步来,也要给齐琛重新适应的机会。
从不起眼的小比赛作为新的起点,关系人脉钱到位了,应该是可行的,大不了让苏长玉以纪家的名头,给愿意帮忙的俱乐部进行投资赞助,这种便宜事想来没人会拒绝。
纪星很快和苏长玉商量好了办法,挂了电话后,他有些亢奋又有些紧张。
他第一次为了一个人做到这个份上——为他找到了自己的创业理想,学着接受并利用纪家的资源关系。他以前总想摆脱这个身份,不想被控制,也不想因为“纪家小少爷”的头衔而失去自我。
为此他跟老爸闹僵过不知多少回,也一度觉得大姐和二哥太顺着老爸的意了,接手纪家的生意后成了老爸的附庸。
但现在他明白了,并非白手起家,从头再来就一定是打破传统勇于做自己的“勇士”,事实上,“做最好的自己”的前提恰恰应该是先接受自己,无论是优点缺点,还是背景身世,这都是他不可改变的。他永远不可能成为“别人”,他只能成为他自己。
苏长玉说得没错,他有更好的平台和资源,如果能利用,他能少走很多弯路,做到更多的事情。
这是他的优势,并非因为“纪家”的光环让他失去了自我,而是因为他的拒绝和抵抗,让他失去了做最好自己的机会。
他如果发自内心得相信自己
的能力,那么纪家就是他脚下“巨人的肩膀”,他本是幸运的。
不知不觉喝完两罐啤酒,纪星酒量本就不好,脸上通红一片有些晕乎,那个说出去再买点烧烤和零食的男人也一直没回来。
纪星看了眼时间,给齐琛打电话,发现齐琛把他的老人机忘在了椅子上。
他干脆下楼回屋去加了件外套,晃晃悠悠地出去找人。
十分钟后,纪星在夜风中走得酒劲都散了一些,把附近所有的烧烤摊、小超市都找遍了,却没找到齐琛的人影。
这人是去哪儿买夜宵了?迷路了吗?
他打了个哈欠,眼底聚集起一点汪汪泪水,朝更远的方向找了过去。
路过金三角有名的“红灯区”时,一个搂着姑娘,穿着在金三角算得上讲究,身材稍显臃肿的中年男人叫住了他。
男人叼着烟,睁着一双有些肿的双眼皮看他:“哟,这不是老齐家的纪星吗?”
他语气随意带着一点调侃,但也不让人讨厌,搂着姑娘主动上前打招呼:“这么晚了一个人出来可不安全啊,是来找老齐的吧?”
他仿佛参透了什么似的,意味深长地跟纪星挤了挤眼睛,旁边的长发姑娘神情恹恹的,只瞄了纪星一眼,连招呼也懒得打。
纪星借着微弱的路灯认出了来人——是金三角有名的“”,买卖消息最拿手,传说金三角里的任何事情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没记错的话,这人外号“万宝路”,大名叫什么纪星倒是不清楚。
纪星在黑拳赛上遇到过他几次,他消息灵通,赌钱几乎不会输,在齐琛身上赢过不少,所以对齐琛和纪星的态度十分友好。
“要我送你回去吗?”他道,“老齐有点事要办,你最好别去打扰。”
他笑得十分暧昧,纪星看了看他身后,他是从红灯区里走出来的,这话的意思……
纪星眯眼:“你看见他了?”
“啊。”万宝路道,“就在后头,大人办事,可不是你这样的小孩儿该管的。”
纪星自然不信齐琛半夜出去买个烧烤,会买到哪家姑娘的床上去了,拿下巴往前点了点:“帮忙带个路?”
万宝路搂着姑娘道:“我这儿还有事呢……得了,你就顺着路往前走,大概一百米,在‘粉色’门口就能看见他。”
“粉色”是金三角最大的一家“情趣用品店”,纪星不知道齐琛去那儿做什么——难道是要买点什么玩具来增加情趣?
啧啧,老流氓。
想是这么想,纪星倒是期待起来,心底暗挫挫一笑,面容却一本正经道:“谢了。”
可万宝路还有话要说,他放开那姑娘走了过来,将纪星拉到一边,道:“我有消息,你要不要?”
“什么?”
“偷拍你的那个家伙的身份,想知道吗?”
纪星有些吃惊,不愧是金三角“”,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查那个人?
纪星狐疑地打量他:“你知道?你怎么知道?”
“别的地方不敢说,金三角可没有瞒得住我的事。”万宝路很是得意,搓了搓手指,“50元一条消息,要吗?”
纪星想:就算你不告诉我,苏长玉也能查到的,何必浪费这个钱?
他摇摇头:“不用。”
见他要走,万宝路追了上去:“我知道老齐在查那个人,你真的不要?我今天心情好,50元算便宜你了,再过几天老齐要是找上我,那可就不止这个价了。”
纪星做了个“你随意”的手势,绕开他继续往小路走去,万宝路没做成生意,略有些不爽快,冲他背影喊道:“可别后悔啊小子!”
纪星不知道万宝路到底有多大能耐,能查到多少事情,
不过只从他一眼认出自己,语调还那么暧昧不明来看,他有可能知道自己和齐琛的关系。
不过这对纪星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他很快将这段小插曲抛在脑后,找到了“粉色”的店铺。
招牌叫“粉色”,但店面通体漆黑,挂着厚重的门帘,旁边的小窗里隐约透出一点光来,显得晦涩暧昧。
齐琛就站在门口,双手插兜正和人说着什么,纪星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个穿着暴露的女子,大冷天的只穿着贴身的薄裙,肩上绕着披巾,举手投足间自带风情。
纪星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齐琛刚好和对方聊完,抬头一眼看见了他,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他大步走了过来,揽过纪星肩头搓了搓:“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