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时下了车就看见他,忙朝他走过去:“你不会一直在这里等我吧?”
聂寒看向他,没有回答这个,只是略微皱起眉,说:“怎么穿这么少?”
“啊?”
林初时低头看了眼自己,外面是件宽松的驼色毛衣外套,敞着没拉拉链,里面是件露锁骨的大领口恤衫,不过他还戴了条围巾,下半身就是条直筒牛仔裤,以及一双镶了柳钉的马丁靴,这双靴子鞋帮比一般鞋高,居然也没挡住他腿长,尤其还很直。
林初时出门前仔细配了好几遍,自觉还很满意的。
至于冷不冷,是他这种精致boy应该考虑的事吗?
虽然北风一吹,他确实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但也浑不在意地摆摆手,说:“我这不是知道来商场吗,里面有空调,不会冷的,我也不用穿很多过来,再到里面脱衣服了。”
聂寒眉头还是微微拧起来,到底没忍住似的,问:“你穿秋裤了吗?”
秋裤?
林初时跟听到什么外星名词似的,整个人有些傻眼地看着聂寒,半晌,他露出一种被侮辱的神色,说:“你让我穿秋裤?”
他这种时尚男孩精致gay的字典里,就没有秋裤这种存在好吗?!
聂寒倒是很义正严辞,严肃得近乎有些严厉地说:“不穿不冷吗,老了膝盖痛怎么办?”
林初时匪夷所思地看着他,简直震惊了:“……你和我真的是同龄人吗?”
完全是上个年代人的老头式发言,就跟他妈说的差不多。
不过他妈早年劝过他几次,甚至还强行让他穿上秋裤,但都被他偷偷脱下来之后,他妈也宣告放弃,随便他了。
聂寒大概是读懂了他的眼神和话外音,一下有些沉了脸色。
林初时也反应过来自己不该人身攻击,乖巧认错:“对不起,我不是说你心态显老的意思。”
聂寒脸色好像更沉了一点:“……”
不过聂寒虽然脸色不好看,神情也是满满的不认同,到底抿住唇,没再说什么。
毕竟两人并不是真正一对爱侣,有些东西过了度,未免都很尴尬。
两人进了商场,里面暖气果然充足,过了片刻,林初时就手脚回暖,脸都有些被熏红了。
他们直接去了一家珠宝店,专柜导购一看到他们穿着气度,就连忙笑盈盈地迎了上来:“二位想看些什么呀?是给自己还是给别人选购呢?”
聂寒:“戒指,给自己挑。”
顿了顿,又看了旁边不吭声的林初时一眼,说:“对戒,都要男士的,我和他的尺寸。”
“啊,”导购显然是愣了一下,然后又迅速调整出甜美的微笑,往两人看了一眼,“好的,我明白了。”
林初时被导购小姐含着善意调侃的目光扫过,莫名有些耳热,不自觉地伸手揉了揉耳朵。
他们试了几对,聂寒的手指骨节分明,指节修长,很适合戴戒指,而且粗细适中,每款基本都有他的型号。
林初时就比较麻烦一点,他手指要细一些,有些男士戒指比他的手指粗一圈,戴上去松松的,看着效果不是很好。
虽然导购说可以调整戒圈大小,但林初时过不了自己那关。
聂寒没什么反应,只点了点头,说:“那就换家再看吧。”
一直逛完了商场里的所有珠宝店,或者是大小不适合,或者是设计不中意,林初时实在没有看到心怡的。
不过反正不是真的结婚,戒指也只是作为一个道具,并不是那么有意义,林初时想了想,也不太愿意在这个东西上面僵持,好像故意和聂寒过不去,看过一圈之后,便说:“其实刚刚那对还不错。”
聂寒从刚才起一直没怎么讲话,不知道是不是林初时的错觉,感觉他好像气压有些低。
但他摇了摇头,声音有些低沉,但也说不上不快,说:“没有喜欢的就算了,过两天有空再去别处看看,不急在这一时。”
林初时忙说:“没必要啦,不用那么浪费时间,反正也是为了应付,差不多就可以了。”
他是觉得聂寒那么忙,而以他们的关系,没必要大费周章搞这个。
但刚刚脸色还算尚可的聂寒,这下几乎是直接沉下来了。
他脸部线条有些绷紧,硬邦邦地说:“我不要差不多,我要最好的。”
林初时愣了下,心道聂寒的严格和吹毛求疵真是体现在方方面面啊。
他都这么说了,林初时也不好再说什么,哦了一声:“好吧。”
他又挠了挠头,说:“不过其实我还挺想给自己设计婚戒的。”
聂寒顿了顿,偏头看他。
林初时有些不好意思:“我学美术的嘛,以前就这么想过,给自己设计婚戒之类的,而且也能找得到人做,就是时间会慢一点。”
聂寒问:“要多久?”
“我有个朋友可以接定制,不过少说也得半年吧,他还挺忙的,”林初时说,“时间肯定来不及了。”
毕竟他爸那里还没过关呢,肯定得先拿去蒙混一下。
聂寒说:“没关系。”
林初时:“嗯?”
聂寒说:“你来设计戒指,委托你朋友订做。”
林初时:“可是真的会等很久哦,我们现在应该比较急需这个吧?”
聂寒点头,表示知道,然后拉着林初时,把刚才林初时说还不错的那对戒指买下来了。
在等店员打包的时候,聂寒说:“暂时先戴这个,去和你爸交差,等定做的戒指送到再换新的就行了。”
林初时:“……可以是可以……”
但是这不是浪费钱吗?
不过看聂寒财大气粗付款的样子,林初时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算了算了,谁叫他有钱,买单的人是老大,他高兴就好。p>
第24章
戒指的事情搞定了,也还不到八点钟,林初时一起床就直接洗漱过来了,什么也没吃,正是饿得不行,就问聂寒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聂寒一愣,才反应过来似的:“你今天是不是还没吃东西?”
林初时诚实地说:“也没有啦,其实早上吃过一顿。”
聂寒的脸色莫名又有些沉下去,看起来简直有两分懊恼似的。
他伸手指按了按眉心,吐了口气,说:“走吧,带你去吃饭。”
又垂眼问他:“想吃什么?”
林初时渴望地看着他说:“肉。”
最后两人去了一家铁板烧,林初时毫不客气,点了一盘澳洲牛小排,牛眼肉,大只的波士顿龙虾,法式鹅肝,还有份量很大的刺身拼盘,又额外点了份甜虾。
第一份肉还没烤好,林初时已经把拼盘里的三文鱼和甜虾先捡出来吃光了,还啃了两口冰淇淋。
聂寒皱眉提醒他:“一来别吃这么多凉的。”
林初时觉得这个人管得是不是稍微多了一点点,不过看在他带自己吃大餐的份上,决定算了,并不想计较。
他大言不惭地说:“没关系,我是出了名的铁胃。”
毕竟之前作息不规律,日夜颠倒的时候,也是半夜三更饿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都翻出来吃,也没什么事。
又说:“而且肉不是都没烤好嘛,再不填点肚子我快饿死啦。”
聂寒微蹙着眉,看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到底没说话了。
只是又让服务员拿了杯热水过来给他。
林初时看着被端到面前的热水:“……”
心里想:行吧。
这大概就是来自直男朴素的关怀。
并且给面子地喝了一口。
好在这时肉也烤好了,被厨师分割成小块递给他们。
林初时顿时也顾不上别的了,只对着肉大快朵颐,牛肉肉感鲜嫩,入口还流汁,配着佐料一吃就停不下来。
大龙虾烤好被剖成两半,再淋上特制酱汁,一勺子将肥厚饱满又Q弹的虾肉挖出来,简直绝了。
鹅肝烤得表面焦香,内里肥嫩,入口口感嫩滑,也非常味美。
林初时吃得两眼放光,在肉的抚慰下,饥饿的胃和灵魂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聂寒倒是没吃多少,龙虾碰了两口,也不太感兴趣的样子,林初时问他:“你不喜欢吗?”
聂寒说:“没什么喜不喜欢,食物填饱肚子就够了,我现在不饿。”
他口吻很淡,脸上也是冷静神色,冷静得近乎没感情。
林初时嚼肉的动作一顿,莫名觉得嘴里的肉变得干巴巴,有些食不下咽。
他哦了一声,说:“我倒是觉得,美食的意义不只在于果腹,更在于“美”上面,美食让人获得食欲的满足,这本身就是最基本的生理快感,并且在享受美食这个过程里,能够让人从心里面获得快乐,并想要去追求,就是一种更高的意义了,不然这世上也不会存在关于美的艺术。”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仿佛想要证明什么似的。
但聂寒脸上仍然是没什么表情,只目光定定地,看着他,问:“是吗,你这样觉得?”
“反正我是这么觉得的,”林初时总觉得自己又被他鄙视了,心里有些憋气,说,“不过我是学艺术的嘛,脑筋也不太好,总是会想些你们可能觉得没用的东西。”
聂寒眼里闪了闪,林初时没等他说话,下巴一点他那半只龙虾,说:“你不喜欢就算了,不想吃也不要浪费,剩下的给我好了。”
聂寒顿了顿,作出一个请便的手势:“你不介意我吃过就行。”
林初时:“有什么好介意的,我没有洁癖。”
说着,一勺子插进虾肚里,有些恶狠狠似的。
一顿饭吃得不尴不尬,去掉有些煞风景的谈话,倒也还算是一顿美餐。
聂寒掏出钱包买单前,林初时还记得跟他说了声谢谢:“下次我请你。”
聂寒没有理他,直接去前台了。
林初时去洗手间洗了手,漱了个口,还重新打理了下自己的头发,戴上围巾,去前台和聂寒汇合。
却没想到碰上了熟人。
虽然隔了几年没见,但朋友圈却是都能看到的,所以林初时一眼认出了在离前台不远的店门口蹓跶,神态间有些犹豫的女人,就是他当年的高中同学——
“庄雯?”
女人朝他看过来,化了精致妆容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惊喜的神色:“林初时?!好巧啊,又碰到你了!”
林初时也笑着,朝她走过去:“嗯,是很巧,你也在这里吃饭吗?”
庄雯摇摇头,说:“不是,我是看到——”
聂寒大概刚好结完账,也朝他们两人走了过来,然后停到林初时边上,问:“怎么,遇到熟人了?”
庄雯剩下的话顿时噎在喉咙里,瞪大眼睛看着他们:“……你,你们?”
林初时知道她在震惊什么,当下也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解释比较好。
聂寒这时才看见庄雯似的,朝她看了一眼,然后略微回想一阵,露出一点恍然的神色,说:“是你啊。”
神色和语气却都淡淡的,有种冷漠似的,一点也看不出老同学重逢的惊喜。
庄雯仍是难以置信的表情,从头到尾看了聂寒好几遍,才艰难似的吐字,说:“……你真是聂寒啊?”
聂寒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
庄雯一副被噎住,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半晌,才勉强地挤出一点社交笑容,说:“哈哈,真是好久不见,刚刚在外面看到就觉得有点像,但又不敢确定,没想到真的是你。”
聂寒说:“大概的确比较出乎你的意料。”
这话就有点不客气的讽刺意思了,毕竟庄雯刚刚那震惊打量的神色,长了眼的都能看出来。
当年总是穿着旧校服旧球鞋的少年,全身上下可能都不超过一百块,总带着点因为被排斥而越发顽固的自我和孤僻,而现在却是西装革履,皮鞋一尘不染,行走间都露出一种睥睨神态,变化之大的确会让人感到难以置信。
就连当初林初时都没能一下反应过来。
庄雯又一副嘴里被塞了拳头似的表情。
聂寒看了看表,神情略有些不耐似的,问林初时:“时间不早,要走了吗?”
林初时也觉得气氛有些不太对,现在也不是个叙旧的好时机,便和庄雯说:“那我们先走了,回聊。”
两人从商场出来,聂寒的心情从刚刚看到庄雯后,似乎就一直不太好,虽然脸上还是如常一样冷冷的,也仍旧沉默,但不知道为什么,林初时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然后迎面一个大风刮来,把他的思绪一把打散,风刮得他寒毛从头皮刷地一下站到脚底板,整个人剧烈哆嗦了一下。
他刚从温暖的室内出来,显然一下没准备好应对外面的寒风凛冽。
走在他旁边的聂寒突然停了下来,而后脱下了自己的大衣外套,递给他:“穿上这个。”
林初时看他的西装也温暖不到哪里去的样子,摇摇头:“不用,我马上打到车就走了。”
聂寒没有把手收回去,只说:“穿上,我开车送你。”
他的神态语气里都有种不容人拒绝的强势,大概是平时发号施令习惯了。
林初时顿了顿,到底没再坚持,把衣服接了过来,说了声谢谢。
大衣很温暖,大概还带着男人身上的温度,还有淡淡的,混杂了男士香水和烟草,以及某种难以说明的味道,就是他上次靠近聂寒的时候,闻到的那种味道。
林初时让衣服裹住自己身体,不自觉地用鼻子凑近衣领的地方,偷偷吸了好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