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时莫名头皮一炸,震惊地说:“……所以,你就以为我喜欢乔师兄?”
聂寒脸绷得紧紧的,下巴也收紧了,一副冷峻而自负,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事所动摇的模样,只是眼皮却不知道怎么,微微垂下,好像逃避一样地,并不肯看他。
他的声音也算得上是平静,说:“我知道,你和你的乔师兄相识多年,感情深厚,他对你又有知遇之恩,处处护着你,扶持你,还不提他的各方面条件,无论是形貌,品格,或者是加诸在他身上的各种外在条件,本来就已经足够使人倾心,你喜欢他很正常,更何况他也喜欢你。”
林初时:“……”
林初时目瞪口呆地看着聂寒条分缕析地分析自己喜欢乔斯年的一二三四条原因,逻辑清晰,有条有理,证据充足。
如果他不是当事人本人,他都要信了。
“……不是,”林初时费解地问,“你又怎么知道乔斯年喜欢我了?”
他自己都还是昨晚刚知道的。
聂寒猛地闭上嘴巴,目光落到他身上,些许漂移,又很快移开,他说:“这不是很明显吗?”
林初时:“……”
很明显吗?到底哪里明显?
“总之,”聂寒语气不善地说,“我知道你心中有别人,我也知道你不愿意接受这桩婚姻,但是现在的事实是,你已经和我结婚了。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至于离婚的事,你想都不要想。”
林初时眼睁睁看着他又重新恢复了蛮横无理,说一不二的态度,脑子里一抽,他脱口而出道:“你是不是在吃醋啊?”
第67章
此话一出,聂寒瞬间脸色大变,眉毛死死皱起,又轻微地抽搐,露出一种仿佛是受到了羞辱的神情,从耳根到脖子都轻微地泛起了红。
他瞪着林初时,咬住牙齿,腮帮子鼓动,仿佛林初时说了什么极为可笑的话。
林初时也迅速地清醒过来,觉得自己脑子发昏,犯了傻。
分明当时他们在包房里待了许久,等他们两个人出去,聂寒只是面无表情地在前台那儿等着,他当时还觉得愧疚,抢先解释了几句,但聂寒一点反应都没有,完全不像是在意的模样。
林初时不知道自己怎么总是在自作多情,明知聂寒与他有怨,两家关系现在已经如此恶劣的前提下,甚至分明上一刻,他还刚刚为了聂寒的恶劣态度和阴险手段而颜面尽失地大哭一场。
他也感到热度直从脸上窜起,一种羞愧难当的心情简直要把他淹没了。
他在满腹羞愧中,却听到聂寒咬牙切齿似的,开了口:“你这样一次次地明知故问,觉得很有意思吗?”
林初时一愣,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你分明已经知道了,还处处拿话来试探我,故意羞辱我,”聂寒咬住牙,眼周的青筋微微跳起,他瞪着林初时,分明是发着狠的,眼白里却有血丝浮起,像是眼眶也发了红,看起来简直像是一条恶狗,被围住打了一顿之后,还是凶狠地对来挑衅自己的人恶声恐吓,但是伤痕累累,其实又很可怜。
聂寒红着眼睛,声音几乎嘶哑了,他说:“就跟当年一样,把我的心意当成可以肆意嘲笑和玩弄的东西,真的就那么有趣吗?”
林初时眼睛慢慢睁大了,既是被他脸上的神色给吓住,也是被他话里的意思给惊住了。
他神色惊疑不定,脑中一片混乱,简直有些语无伦次地说:“……你这,这是什么意思,你又在污蔑我,我什么时候嘲笑过你,又玩弄你的心意……”
说着说着,他闪烁逃避的眼神终于定住了聂寒,充满了犹豫和迟疑地,他结结巴巴地问:“……你,你说的心意,又是指什么?”
聂寒嘴唇紧紧地抿住,眼神恶狠狠地瞪着他,仿佛林初时要他说的话,是要让他自尽一样。
林初时看着他仿佛一只皮毛漂亮,性情却非常难以亲近的大狗,不肯任人抚摸,一旦被靠近,浑身的毛都齐刷刷地竖了起来,他的眼神警惕,又充满了足以将人逼退的高傲和冷漠,或者说是孤僻——就好像是回到了高中时代,聂寒对他的那样。
林初时自己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在砰砰地跳,速度有些过于快了,又非常大声,让他几乎不能听见自己说话的声音了。
他不自觉地揪紧了自己的手指,眼珠充满了怀疑和不安地跳动着,他死死地盯住聂寒,因为过于紧张,他的声带都发紧了,他问聂寒:“……你说的心意,是说,你对我……”
他觉得口干,不由舔了舔嘴唇,几次三番,才终于咬咬牙狠狠心,一鼓作气将剩下的话说完:“……你是对我有喜欢的意思吗?”
在林初时话音落下的同时,眼前这只冷漠高傲,自尊心奇高的大狗,仿佛一瞬间被捉住了尾巴,又仿佛被人戳中了最大的痛点,聂寒眉头阵阵抽搐,面目扭曲,整个人都炸了似的,他看起来简直是像要从林初时面前弹跳起来,飞奔逃窜。
看得出来他是用了很大的克制力,才抑制住了这样的冲动,甚至在青筋乱跳的时候,还想要竭力装作平时那种冷静镇定的样子,他咬紧牙关,说:“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林初时:“……”
林初时看着一脸怨气,掩都掩不住,直冲头顶的聂寒,竟真的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渣男,一直以来都是在玩弄对方的一腔心意。
但他的的确确是直到刚才那一秒,才知道的这个事实。
他甚至都觉得自己刚才又说了梦话,而这次聂寒居然还附和了他。
林初时听到了想要的答案,心里也忍不住放起了烟花,但却难以相信那是真的,甚至觉得惊慌,总觉得自己被骗了,他喃喃地说:“怎么会呢……你怎么可能会……喜欢上我呢……”
聂寒明明那么讨厌他,还因为自己受了那么多不该受的委屈,自己的哥哥甚至还打过他……在过去的事情一件一件重新浮出水面之后,他以为自己终于知道了聂寒讨厌他的理由,也接受了聂寒绝不可能会喜欢他的现实,但是现在聂寒却说——这怎么可能呢?
林初时有些混乱地说:“你不是为了报复吗?”
聂寒皱起眉,有些莫名:“什么?”
第68章
林初时觉得难以启齿地,被一种羞耻和愧疚的感觉笼罩着,他涨红了脸,说:“……曾经读书的时候,你不是因为我,受了很多的无妄之灾吗,毕尧他们还那样针对排挤你……”
聂寒抿起嘴唇,神色有些冷冷地,大概那些于他来说,仍然算不上能够平静地去提起的回忆,但是过了片刻,他说:“这是他们做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他们是因为你才这样做,还是会因为你就不这样做?”
林初时闻言,不由得愣了愣,三言两语,聂寒将林初时从过往中摘出来,好像林初时干干净净的,那些在聂寒身上发生过的不好的事情,和林初时一点关系都没有。
林初时看着他,蓦然有些鼻酸,片刻,他又说:“那我哥打过你的事呢,这也和我没关系吗?”
如果不是因为他,聂寒会遭受这样的事情吗?
毕尧毕竟和他非亲非故,他们曾经做过的那些事,他尚可以说自己不知道,不知情,来装作自己无辜。但是如果是他的亲大哥呢,没有任何别的理由,他哥就是因为他,才对聂寒动的手呢?即便那是一场误会,是他哥搞错了,但他能因此抹杀掉他哥对聂寒做的一切吗,他又能因此对聂寒毫无愧疚吗?
站在聂寒的立场上,他又凭什么要谅解这一场“误会”,接受只是“搞错了”的一个解释呢?
聂寒果然闭上了嘴,脸色沉沉,不知道想到什么,神色里显出了一种阴郁地,他紧紧绷住下巴,一时没有说话。
林初时觉得难受,但还是说:“……我,我知道,你和我结婚,有你的目的,无论是之前你说的,想要借助我们家,更往上走,还是你对我们有怨气,想要借此报复我们……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你对我们家有怨气,但是我,我实在不能接受这样的婚姻,我不想我们最后收场得也那么难看……”
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就感觉又有眼泪要涌上来,林初时这次连忙伸手揉了揉鼻子,低下头去,他小声地说:“……我不想和你的关系变得更糟了。”
一阵寂静。
林初时觉得伤心,又很难过,不小心又抽了下鼻子。
“所以你是觉得,我和你结婚,其实是为了报复吗?”
林初时低着头,努力地遮掩住自己又开始发热的眼圈,没有吭声。
然后他的后脑勺突然被一双手按住,聂寒把他按进了自己的怀里。
“你是为什么觉得,我会为了报复一个人,牺牲我自己的余生和未来呢?”聂寒搂着他,又像是在叹息,说,“我费了这么多的手段,花了这么多的心思,把你绑在身边,难道就是为了报复你吗?”
林初时的脸被迫埋进了聂寒怀里,他的眼睛仿佛受不住挤压,已经溢出了水渍,泪水蹭在了聂寒的衣服上,他好像突然变得非常爱哭,泪腺失了控制,一点擦碰,就能让他轻易地掉眼泪。
而大概是因为得到了安慰,又得寸进尺地觉得委屈起来,他近乎是告状地说:“是你自己说的,你说要报复的,我都看到了……”
聂寒摸着他脑袋的手微微一顿,问:“你看到了,你看到什么了?”
林初时小声抽噎着,断续地说了陈令仪发的那几条消息,眼里含着泪地,继续控诉说:“这的确是你说过的吧,不然她怎么会那么讲,而且你又不是没有威胁过我和我的家人……”
聂寒却突然地打断他,说:“那不是威胁。”
“我说的是真的。”
林初时猛地把脑袋从他怀里抬起来,眼睛和鼻子都还红通通的,挂着泪珠子,他瞪向聂寒,简直不敢相信他怎么还能这么理直气壮。
“陈令仪说的也是真的,我只是没想到,原来你看到了。”聂寒也不回避他的目光,反而紧紧地盯着他,说,“所以你突然这么坚决,一定要和我离婚,是因为看到了这个吗?”
林初时咬着牙,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所以你分明就是……”
聂寒看着他,一时却并没有否认。
他说:“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想过要报复,在最初的时候,在被他们嘲笑的时候,在被你哥哥叫人打了一顿,警告我再也不要靠近你,说我没有资格的时候,我那时候的确是觉得受尽了侮辱,充满了痛恨,想尽了办法要报复。所以从那时候起,我就拼了命地,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想要出头,我总是想着,我要以你们都意想不到的姿态,重新出现在你的面前,让你们这些看轻我,嘲讽我,践踏过我的人,都好好地看一看,再把你们对我做过的,一一都还给你们。”
林初时睫毛轻微地颤抖,聂寒伸出手指轻轻地碰了碰林初时可怜的,发红的眼尾,仿佛安慰似的,他轻声地说:“就是在重新见到你的前一刻,我还是那样想的。”
林初时当然没有被安慰到,他的睫毛一眨,眼睛里又落出了泪来,他的肩膀也开始轻微地发抖。
聂寒见他又在哭了,哭个不停,放下了手指,又覆上自己的嘴唇,轻柔地吻掉了林初时眼角溢出来的泪珠,他说:“可是一见到你之后,我就想不到别的了。”
“我只想要你,永远,永远都留在我的身边。”
“所以,那不是威胁,我说的是真的,”聂寒盯着他无意识,微微睁大的,湿润的眼睛,仿佛非常地伤心又可怜,却没有任何怜惜,他低声而又发沉地说,“我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将你从我身边抢走。”
“你自己也不行。”
第69章
林初时睁着泪眼,怔怔地看着他。
这听起来也很像是威胁。
所以为什么聂寒就连说“我喜欢你”,“想要和你在一起”,“我不想和你离婚”,也要说得很像威胁呢?
就好像他没有别的法宝,孑然一身,孤身上阵,却要面对一个不可能打倒的敌人,唯有极尽虚张声势,突出自己的强大与气势,才能使对方臣服。
聂寒吻掉他最后一滴泪珠,说:“就算你后悔了,就算你心里有别人,就算你再不喜欢我,再讨厌我——”
“我也不会放手。”
他说得平静,但又很坚决,林初时睫毛微颤,看着面目平静的聂寒,半晌,他轻声地问:“所以,到底谁跟你说我喜欢乔斯年啊?”
聂寒看着他,嘴唇微抿,眉头微微抽搐,到底还是显出了一种不情愿的神色。
“我知道,乔斯年是你的师兄,一直都对你很好,在国外的时候,就打通人脉,帮你参加各种比赛和画展,现在还愿意帮你开画展,出资帮你们家度过困难,你们还很有共同语言……而我,”聂寒顿了顿,脸色绷紧地,又说,“我趁人之危,手段下作,在你有困难的时候,还以此为条件,诱逼你和我结婚。你不喜欢我,我明白。”
林初时看着他,有些惊讶,心说:原来你也不是不知道啊。
但是不知道怎么,他好像并没有为此而觉得生气,甚至看着对方抿紧嘴唇,却还在强撑着,不肯显出一点受伤和挫败的样子,而觉得心脏发软,又微微地心疼。
他说:“不,你不明白。”
聂寒微微蹙眉地,看向他。
林初时被他注视着,有些紧张,但还是说:“我从来没有说过我喜欢过别人,我没有喜欢乔斯年,也没有喜欢别的人。我喜欢的那个人,他突然出现,对我态度不明,忽冷忽热,我很怕他不喜欢我,也怕他别有目的,但我还是想再靠近他一次,想和他试试,所以我和他结了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