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猴子的动作实在太敏捷了,他们每一只都有三四十斤,借着高处的力腾跃下来,两只前爪直接抓住了木杖,居然跟人相持不下,而猴子的数量多于人类,电光火石之间,就听到沈潜和杨煜都大叫了一声,他们被猴子给咬到了。
“咻咻咻——”
凌厉的破空声传来,“吱吱吱吱”的声音凌乱慌张又愤怒疯狂地在头顶上不断响起,靳尧手持弹弓,对准了始终在树干上发号施令的那只猴头,打得它四下奔窜,其它猴子纷纷放开别人全都集中到靳尧四周,甚至将他包围起来。
一只只野猴凶性十足,个个狠戾地盯着靳尧。
“靳尧!”顾擎失声喊。
“死武替!”陈啸然眼睁睁看着一只猴子荡在半空,向着靳尧的头部扑飞过去,他的声音里都拖了哭腔。
靳尧却不慌不忙,猴子飞身过来时他身体后仰,腰肢弯成了半圆之弧,眼看着那猴子扑了个空,靳尧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猴子的后肢,一只手卡住了猴子的脖子,那猴子眼珠暴凸,四肢瞬间无力,瘫痪一般软在靳尧的臂间。
靳尧将猴子朝下扔在地上,一脚踩住它的背,同时袖中短刃滑出,他毫不犹豫地在猴子的前肢上划下一刀,鲜血迸射,所有的猴子吓得全都捂住了眼睛,靳尧喝道:“走!一直往前跑!”
“靳尧!”众人又惊又怕又不忍丢下他。
“快走,我一会就来!”靳尧眉宇间俱是凛冽锋芒,这锐雪寒霜
一般的杀气不但镇住了猴群,也给所有的队员吃了定心丸。
顾擎咬牙,第一个往前跑,其他人终于也陆续跟上。
三个摄影师也是受惊不小,两个跟着嘉宾跑,胆子最大的那个还留下来对着靳尧拍。
靳尧哭笑不得:“你也走!”
场地里终于只剩下靳尧和一群蒙眼的猴子,靳尧不慌不忙地从背包侧袋里摸出止血剂和纱布,有条不紊地把这只倒霉猴子的后腿给包扎好,匕首闪着带血的寒光横在他肘边,靳尧一步步往后退走,眼眸中的锋芒比血刃显得更加锐利,一群猴子傻傻看着,再没一个敢去追他。
第42章
顾擎带着其他几人并未走很远,看到靳尧他连忙迎了过来:“没事吧?”
“没事。”
靳尧走过去, 先是查看了沈潜和杨煜的伤, 顾擎也在一边蹲下, 说道:“已经通知剧组了,一会就送疫苗过来。”
“刘导怎么说?”靳尧征询两人的意见, “要不你们先回去养个几天……”
“嗨!没事儿, 伤口不深,我还要跟着你到终点呢!”沈潜跟靳尧看着差不多大,平时也是个喜欢运动的, 不把这点伤放在眼里,反而觉得这番经历很是刺激, 特别是靳尧杀猴儆猴的那一手,太特么震撼了,但凡是个男人, 就没有不被激起血性的。
杨煜虽然有点苦着脸,但也咬着牙表示要坚持到最后。
刚出发就碰到这么操蛋的事, 领队大人的怒火可想而知!
靳尧走到缩在一棵大树背后的陈啸然那里, 双眼眯成锐利的弧度, 威压意味十分浓厚地盯着他:“你脑子是不是有坑?啊?挺大一个人能不能别这么二?那猴子好好待树上碍你什么了?碍你什么了?!”
陈啸然瘪着嘴, 两只食指对在一起比啊比,又比啊比, 最后“哇”一声哭了起来。
“哭哭哭哭个屁?你还有脸哭!”靳尧一开始还能板住了脸继续训,但是他的声音越大,小娘炮就能嚎得比他更大, 一个男孩子哭得梨花带雨声情并茂,靳尧训着训着就挫败地抹了脸。
他觉得自己跟能哭的男人从气场到八字,哪哪都相克。
陈啸然一边哭一边在指缝里偷觑靳尧,发现对方表情松动就哭得越发用力。
靳尧真是服了,他忍不住往顾擎那边看过去,眼里明晃晃地写着疑问:他一直都是这么能哭吗?
顾擎眼角抽搐,陈啸然以前虽然任性,但也不会动不动就哭,这是捏住了靳尧的罩门,知道他吃一套。但是顾擎此刻当然是不好说什么的,他也看明白了,靳尧对陈啸然那是避之唯恐不及,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想法的。
“我、我又不知道猴子会咬人……”陈啸然抽抽噎噎,“我以前在动物园看猴子,他们都可乖了,还跟人握手,最多抢个香蕉……再说,还有齐天大圣呢,那是所有小朋友的好朋友……”
靳尧被气笑了,但是嗓音到底压住,没再那么吼了:“你出个门只带护肤品不带脑子是啊?动物园养的跟野生的能一样吗?不是发了资料让你们看了么?野生猴子不要惹,这些动物习性你都背了没?”
“这不有你带队么,”陈啸然委屈地说,“我还要背什么呀!”
靳尧有一种跟小孩子讲不清道理的无力,他摆了摆手:“那我真是谢谢你对我的信、任!现在你赶紧跟所有人道歉去,尤其是沈潜和杨煜!”
陈啸然哀怨地瞅着靳尧。
“不去也行,一会直升机来送疫苗,你就跟着回去吧,你这个作法,我们就算走出雨林,也去了半条命了!”
陈啸然鼓起嘴:“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呢?我丢那猴子……我丢那猴子,还不是想看看你驯服猴子的英姿吗?”
靳尧叉起腰:“你倒还理直气壮,行了,我不跟脑残对接脑回路,赶紧去道歉,我们还要赶路!”
“你讨厌!”
陈啸然狠狠地一扭腰,气呼呼地走了,当然道歉的时候他还是蔫头耷脑诚意十足的,毕竟整个队伍里,就属他年纪最小资历最轻,只是对着顾擎的时候他难免还是带着一贯的傲娇,顾擎也不理他,连客气一句“没关系”都懒得说。
直升机的螺旋桨又轰隆隆在头顶响起,靳尧攀着绳子上去,导演助理递给他一个医药箱:“疫苗针管都在里面了,还有几种这林子里经常出没的毒蛇血清,你都认得的是吧?”
靳尧点头,那助理往下看了看:“许董追上你们没有?”
“什么?”靳尧面色一变,“你说什么?”
“许董啊,你前面不让他上飞机,后来他非要直升机再把他送进来,他在你们先前落脚的那个地方下来的,他没追上你们吗?”助理也是吃了一惊,“他跟你们前后脚就差了半个多小时,又是跟着你们脚印走的,应该很快能追上啊!”
“你们怎么会把他送进来呢?”靳尧一下子怒了,“这地方是随便进来的吗?”
助理也急了:“那是咱们节目最大赞助商,他说要进来谁敢不听啊!”
“卧槽!”
靳尧烦躁地耙了耙头发,他这点工资挣得真他妈不容易,前有不玩儿死自己作妖不止的小娘炮,后有牛皮膏药一样的许泽恩,仰头望天无奈地叹口气,他认命地问,“他身上有对讲机没?有摄像头没?问下刘导他在哪儿?”
“没有啊!但是他身上有信号枪,要不咱在天上找找……”
靳尧已经跳了下去,许泽恩是不会发射信号枪的,靳尧莫名就是了解他,这个人,从来惯于隐忍,也擅于抓住一切机会卖惨,也许他此刻巴不得自己出点什么事,好让靳尧来心软,这么些年,他一直都是这么对付靳尧的。
靳尧又气又恨,却拿他毫无办法,节目组放心自己带这些人进林子,是事先把所有路线都规划好,排除了一切致命危机,自己先前在这条路上走了二十来天,每一寸土地都在他心里条条道道清晰分明,但是许泽恩不行。
人到了这种地方,会很快迷失方向,四目都是苍茫森林,绿荫蔽顶,一旦迷了路,那后果不堪设想。
再怎么样,靳尧不能让许泽恩出事,有软肋的人,杠不过有恃无恐的。
“顾哥,你带他们在这里等着我,我回去接许泽恩,记住了,除非我回来,都不要往前乱跑!”靳尧匆匆交代了顾擎,就往来时的路上跑。
顾擎连问一句都来不及,靳尧已经风一样消失了身影。
靳尧先是发了一记信号枪,然后边跑边喊着许泽恩的名字。
正午时分的密林空寂无比,靳尧的声音一声声回荡,却始终没有听到许泽恩的回答。
他已经跑到了队伍最初落脚的地点,然而许泽恩依然杳无人踪。
靳尧身上没有通讯工具,仅有的三只卫星对讲机在摄影师身上,后面是整支等待着他的队伍,前面是不知在哪里乱窜的许泽恩,靳尧一股火气蹭蹭直冒,但他还得耐着性子,仔细搜寻许泽恩可能会留下的痕迹。
“这一个两个的,都他妈作天作地的!我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靳尧一边疾步走着一边骂,他回想起遇到猴子的那个地方有一条岔路,当时他给猴子放了血,血迹指向的方向是那条岔路,许泽恩很可能误会,沿着血迹走岔了。
他又一路跑过去,刚拐上那条岔道,他就暗自心惊,这片林子密密实实,阳光大半被遮盖住,只有丝缕残光从树叶的罅隙间点滴泄露进来,而地上的泥土松软无比,上面遍布深一脚浅一脚的印迹。
靳尧知道这些脚印的出处,这条岔道上有一种稀有药材,这个季节正是药材成熟的时候,雨林附近的居民会定期进来采集,靳尧前几天还碰见过一批,这些天没下过雨林子里泥土又松软,脚印就一直保留下来,而许泽恩明显是误会了。
“许泽恩!”靳尧一边往里走,一边大声喊。
这次他很快就得到了回音,许泽恩惊喜万分,声音干净利落饱含喜悦:“靳尧!”
靳尧继续往里走,许泽恩喊:“你小心,这有个泥沼,我被困住了!”
靳尧走过去一看,差点没被气疯,一条宽道几人并行都绰绰有余,许泽恩却不知为何走到了一棵断根老树下,但凡有点常识的人都会知道丛林密集的地方,越是断树残枝下越不能走,那意味着雨水丰沛泡死了树,树干之下往往都是泥沼,许泽恩小半截身子都陷在里面动弹不得。
要是靳尧晚点来,这傻逼怕是要把命都交代在这里!
“你这个蠢货!”靳尧太阳穴突突跳,他觉得自己九成概率要被气死在这个林子里,“你他妈就算没常识,那边泥土松软你踩一脚也知道要缩回来!狗被火盆燎了一下还知道缩爪子,你是连狗都不如啊!”
话糙理不糙,许泽恩被骂得涨红了脸,靳尧一边骂一边又找了根长树枝伸过去:“赶紧抓着,过来!”
“等等!”许泽恩却仰着头,看着上方那棵倾颓老树,“靳尧你看那个东西!”
靳尧顺着许泽恩的目光看过去,一下子愣住了。
在许泽恩两臂之距的树干上,悬挂着一块吊牌,树缝罅隙间的阳光洒在那金属吊牌上,清晰的“JY”两个字母熠熠生光。
彷如一道闪电陡然劈进脑海,靳尧的眼前出现大团大团艳色的花朵。
就是这个密林里,有许多凌乱匆忙的脚步纷至沓来,有一个清晰冷静的声音在下达命令:“所有人上树隐蔽!以我枪声为号!”
一条条黑色迅捷的身影无声而俐落地攀上了就近的树木,包括他自己。
他埋伏在夜色深沉的树干间,如同林中静候猎物的豹,耐心等待着。
然而预想中的脚步甚至枪咆声都没有响起,直到林中传来刺鼻酸窒的气味。
他的瞳孔剧烈缩紧,湎北有一种植物,燃烧之后会释放有毒气体,此刻是一年当中雨水最少的时节,植物可以轻易被点燃,反叛军无所不用其极,完全不在乎大火可能引起的后果,只求将他们瓮中捉鳖,或者剿杀殆尽!
这条道路的尽头是一个天然溶洞,别无出口,他把敌人引至此地原本就有困死对方的意图,可是哪里能料到敌人枉顾国际法,竟敢在雨林中燃放有毒气体!
这世界,没有底线的人总归能狠过被规则掣肘的人。
靳尧恨得牙关都渗出血,是他把所有兄弟带到此地,是他一意孤行要在这里设伏……
……
许泽恩摒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他知道靳尧这副怔忡的样子一定又陷入了回忆,尽管他自己的身体还在缓慢地持续下陷。
这些天靳尧一直以为自己和许泽恩桥归桥路归路,但其实他们见过很多面。
送走蒋英哲的那天晚上,许泽恩原本正守在他的楼下,靳尧的身影出现时许泽恩还觉得不敢相信,然而他步履轻盈目不斜视地绕过许泽恩那辆牌照显眼的汽车,走到每日接送顾擎的那辆车旁,车灯亮,引擎轰,汽车如离弦的箭射入夜幕之中。
许泽恩赶紧跟上,直到两辆车一前一后开上盘山道,靳尧的车却忽然猛地打了个弯,直直向他逼过来!
尖锐的轮胎摩擦声在寂静的山道上撕裂耳膜,车窗外的景象在疯狂倒退旋转,重重黑暗劈天盖地笼罩而来。
他的左边是坚硬黑沉的巨大峭壁,右边是冰冷锋锐的银白色车身,两车终于相撞时许泽恩只觉得眼前有排山倒海的漩涡,张开狰狞巨口,将他们都吞没其中。
你到底是有多恨我?要跟我这样玉石俱焚?
这个念头浮起时,许泽恩蓦然爆出一股狠戾,他狠打方向盘,一黑一银两辆车头重重撞在一起,火星四溅,凄清高亢的摩擦声像尖刀一样切割着他的神经。
因为没有系安全带,许泽恩的前胸狠狠撞上方向盘,胃部像是被人伸进去一只手胡乱翻搅着,剧痛和恶心让他天旋地转。
他们同时停下了车,许泽恩率先推开车门,踉跄着走到靳尧的车头前,闪亮的车前灯映得他的脸白惨惨像个鬼,然而他分明隔着车前窗玻璃看到靳尧笑容阴沉肆意得更像个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