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盘腿坐在最里侧的位置,准备纵观全局,盯紧队长。
可谁知,防住了陆队,没防住谢沐然。
当谢沐然在自己身侧躺下的时候,纪梵默默背过身去。
生闷气。
罪魁祸首还在身后伸出手指,戳了戳纪梵:“梵梵!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
纪梵:我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陆瑾沉从一开始就接收到了纪梵警告的眼神。
简直就是防狼似的防着自己。
陆瑾沉觉得好笑。
于是耐着性子,恰好在厨房晃了一下。
恰好遇上了正喝水的谢沐然,又恰好说了句“去看看小梵,一晚上都没怎么说话,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谢沐然向来听陆瑾沉的话,立刻跑了出去。
然后顺势在纪梵身边躺了下来。
陆瑾沉这才悠悠从厨房晃了出来。
“想睡里面,还是外面?”陆瑾沉倚靠在门侧,看着抱着枕头、赤脚站在地毯上的何子殊,皱眉道:“快躺好,别着凉了。”
抱紧小枕头的何子殊很想说一句:我想睡墙上。
他觉得睡墙上可能都比睡陆瑾沉身边好一点。
经过这几天的磨合,在面对陆瑾沉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原先那么拘谨了。
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心如止水的,和陆瑾沉同床共枕。
可饶是何子殊心中天人交战的再厉害,到头来,只是抿着嘴,低声回了一句:“睡里面吧。”
陆瑾沉留了一盏灯,关掉镜头后,在何子殊身侧躺了下来。
两人离得那样近,近到,好像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陆瑾沉有些怔神。
这些年来,粉丝形容他和何子殊之间的关系,总爱用四个字来表示:至亲至疏。
她们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那些逆着岁月而上,席卷一切的风,吹得猝不及防。
似一切如常,又觉乏善可陈。
所以才玩笑着说出“至亲至疏”四个字。
陆瑾沉微微偏过头去。
灯光在那人的睫羽扫着,投下一小片圆弧的轮廓,一下两下细微乱扑扑颤着,一下子点破在装睡的事实。
陆瑾沉想,丢了这横冲直撞的几年也好,趁着还没走远,趁着余温尚存。
以前的,以后的,该善后的,没善后的,都会有个答案。
哪怕等不来答案,也等来了一个开始。
四个人都没睡着,可偏偏又谁都不说话。
直到谢沐然幽幽出声:“上一次我们四个躺在一起,是什么时候啊?”
“好像很久了。”
在谢沐然的记忆里,只有刚出道、什么都拼命学的时候,几个人练舞累趴了,才会毫无形象、横七竖八地倒在练舞室。
睡一会儿,醒来继续练,反反复复。
可却从来不喊累。
一晃眼,都过去六七年了。
“子殊。”谢沐然极轻极缓地喊了一声何子殊的名字。
何子殊呼吸一顿,慢慢睁开眼睛来:“嗯?”
“如果现在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还会选择进娱乐圈吗?”
谢沐然问得很认真,认真到几乎不像他。
可纪梵却因为这个问题转过身来,陆瑾沉也慢慢睁开眼睛。
何子殊被问得一怔。
从医院醒来,他就已经是“APEX”的主唱了。
刘夏反复告诫他、林佳安也反复提醒。
所以他都快忘了,在自己还不是现在这个何子殊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了。
沉默,潦草着冷却。
像是兜头一盆冷水,将那些费了些气力才问出口的单薄字句,浇的彻骨凉。
谢沐然有些后悔,怎么就直接开口了。
“沐然,你为什么会进娱乐圈啊?”何子殊忽的出声。
谢沐然拉了拉身上的被子:“因为喜欢唱歌啊。”
“你…不是吗?”
何子殊却轻轻笑了:“可能吧。”
其实要说多喜欢,应该也不见得。
对于他来说,好像从来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特别想要的。
从小到大,一直如此。
可现在,他好像忽然抓到了点什么。
于是,在这样捉摸不透的情绪里,何子殊说道:“你说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不会选择进娱乐圈?”
之前的沉默让谢沐然心有悸,连忙开口打断:“没事,你就当我没…”
“如果没有你们的话,可能不会吧。”何子殊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瓮声瓮气开口:“但现在,我会选‘APEX’,会选你们。”
因为“APEX”在,他愿意和他们在一起,无所谓在哪,无所谓是不是娱乐圈。
三人被这个意料之外的回答狠狠震住了。
尤其是陆瑾沉。
他曾不止一次的自我怀疑,把这人带进娱乐圈,究竟是对还是错。
尤其是在他疏远他们的那三年间,那些念头肆意滋长,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可今天他却听到了这样的话。
听到了何子殊的答案。
一旁的谢沐然已经猛地坐起身来:“子殊,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疯狂拍着何子殊的被子:“你喜欢我们对不对!”
何子殊原本不觉得不好意思,可被谢沐然这么直白的一戳破,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那番话有多羞耻。
他死死攥紧被子,装死。
耳根子都跟着发烫。
可没多久,被子就被谢沐然一把掀了。
两人先是大眼瞪小眼。
随即何子殊嘴角一抿,发出战斗信号。
然后谢沐然就扑了过来,两人瞬间扭成一根麻花。
“不行!痒死了!哈哈哈哈!”
“你这两天是不是又长肉了!怎么这么重!”
“我要让你为自己说过的话付出血的代价!”
陆瑾沉和纪梵就在旁边护着,看着两人菜鸡互啄,不打岔也不帮忙。
闹得狠了,就各自抱着拉一把,免得两人撞到头。
十几分钟后,两只自认为牛逼惨了的小菜鸡,才累蔫了,蔫哒哒熄火停战。
谢沐然衣服已经被扯的乱七八糟,漏出一截白嫩嫩的肚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何子殊眨着眼睛,一圈一轱辘,一圈一轱辘,往旁边滚。
直到感觉自己滚了十万八千里,滚进了陆瑾沉的领地,才停了下来。
陆瑾沉接了个满怀,也没放手。
趁着何子殊还没反应过来,直接拿着被子把人一裹:“好了,该睡了。”
纪梵也有样学样,一把拉住再欲展翅的谢沐然:“明天还要赶飞机!”
“我不!”谢沐然一把掀开被子,“我还想……”
谢沐然话说到一半,就被纪梵捂住了嘴巴:“不,你不想。”
谢沐然:我这无处安放的战斗力!
何子殊呼吸渐渐平稳下来,然后才发觉自己整个人几乎是窝在路瑾沉怀里。
他刚想不着痕迹挪出去,整个人就已经被打横抱起。
突然的悬空让何子殊吓了一跳。
干、干嘛!
何子殊动弹不得,疯狂眨巴眼睛,示意自己知错了。
可陆瑾沉也不看他,抱着裹成粽子的他,往纪梵那个方向走。
“换个位置,再闹就别想睡了。”陆瑾沉微扬下巴,示意纪梵把人带走。
纪梵点了点头,然后拿被子把谢沐然一卷,跟推保龄球似的把谢沐然推到了最边边。
谢沐然和何子殊之间,就这样,隔了两座不可跨越的大山。
玩的累了,忽的静下来,何子殊只觉得困倦,竟也忘了身旁躺着的是陆瑾沉。
恍惚间,何子殊却听到了一句“晚安”。
哪怕思绪搅着睡意,混沌又散漫,何子殊还是辨了出来,那是陆瑾沉的声音。
被压得很低,语调缓缓,很轻,甚至浸了点烟火气。
睡意惺忪间,何子殊竟觉得,那句“晚安”贴在耳侧,就好像……只是说给自己听的。
作者有话要说: 盐盐本来可以是小富婆!都是他爹害了她!
第20章 看着我就好。
第二天一大早,谢沐然和纪梵就赶了最早一班飞机回程,《榕树下》第一期也正式结束。
以节目录制期来算,《榕树下》录制时间为一个半月。
但无论是陆瑾沉、何子殊,还是白英和余铭,都不可能完整的匀出一个半月的时间,因此节目组采用边录边播、灵活调整的形式。
谢沐然他们前脚刚走,何子殊和陆瑾沉后脚也上了飞机。
顶尖时尚杂志《潮汐》借着《榕树下》的火,特邀两人拍摄一期以“烟火”为主题的双人封面。
李旭听闻两人要营业,而且还是替节目组营业,乐呵呵把人送进了城。
林佳安派了人来接,为了不引人耳目,甚至没敢开公司的车。
可她还是低估了两人同框带来的“震撼我全家”的杀伤力。
没过多久,一段配字“我靠,我在机场看到两个移动荷尔蒙”的小视频,成功登上了热搜。
视频里两个男人,穿的一身黑,带着帽子和口罩,低头快步走着。
明明是毫无侵略性的一身运动服。
明明是人声嘈杂的机场。
却因着两人同频、同调的步子,硬生生走出了时装周T台既视感。
半分多钟的视频里,传来录制者兴奋到模糊的声音:“艹,气场简直飚了百米,你们看看!看看!所有人都在往这边看!但就是没一个人敢靠近!啊啊啊!我真的死了死了!这是谁家哥哥啊啊啊啊!我不管,今天就是我家哥哥了!”
S市的机场,众所周知,绝对是粉丝蹲人的首选。
甚至有人做过统计,最多的一天,刷到了四十六个明星的脸卡,从偶像、演员到歌星,简直就是纵横影视歌。
因此类似的视频几乎每天都有。
看多了也就眼乏了,除了能在自己粉圈地震一下之外,几乎不能出圈。
然而,眼下就是例外。
起因是陆瑾沉大粉“心间有陆”和何子殊大粉“紫薯于你”同时转发了视频,并配字道:“认亲了,我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这连标点符号都如出一辙的“联姻式”回应,瞬间引爆微博。
【我种田夫夫扔下锄头就是顶级男模啊!这腿!这手!这被口罩挡住的脸!我不允许这两位超模没有翅膀!】
【啊啊啊啊我死了真的死了!我‘大陈述’从头到脚都散发着默契的气息!】
【别误会别误会,我们大A团的ace和队长主业是新一代种植户,副业才是偶像,别被外表骗了!】
……
网上沸扬一片,何子殊还一无所知,整个人陷入新的崩溃中。
尤其在知道了今天的任务要下水的时候。
“啊?”何子殊拿着服装师塞到他怀里的、薄到不行的白衬衫,“换上这个,然后要下水吗?”
摄影师看着一头雾水的何子殊,觉得有些好笑:“对啊,哪里有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了!
这衬衫一沾水贴在身上不就跟没穿一样吗?!
主题是“烟火人间”不是应该接地气的拍些砍柴什么的吗!
何子殊眨了眨眼睛:“老师,这个跟主题有什么关联吗?”
摄影师笑着调试镜头:“有啊,大方向是‘烟火人间’,小方向是四季更迭。”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刚刚拍完了春和秋,夏的主题词就是水。”
“而且这衬衫是特意设计的,下水之后之后半浮半沉,会飘起来,和烟火的形态很像。”
何子殊:还、还会飘起来?!
是衣服飘起来还是他飘起来?!
摄影师又补充一句:“意境需要。”
何子殊:“……”
何子殊看着一旁好整以暇看他的陆瑾沉:“那陆队不用下水吗?”
“嗯。”
“也是因为意境需要。”
何子殊:……
摄影师继续意识流:“你们两以水为界,但要尽可能呈现出一种倒影的feel。”
“就好像瑾沉在岸上,透过一层水,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的那种感觉,可明白?”
何子殊很想摇摇头,因为他不是很明白。
陆瑾沉总算看够了戏,轻笑出声,对着摄影师点了点头:“我带他去适应一下水下的环境。”
陆瑾沉拉着何子殊就往外走去。
还不忘拿上那件传说能飘起来的衣服。
何子殊默了片刻:“哥,我觉得我不太会。”
陆瑾沉脱了外套,搭在手上:“不会什么?”
何子殊:“我不懂老师说的那种感觉。”
陆瑾沉:“嗯?”
何子殊摇了摇头:“就…说我是另外一个你的那种感觉,我想不到。”
与其说他抓不住这意识流拍照的高端手法,更不如说,他抓不住的,是陆瑾沉。
如果今日跟他一起拍摄的人不是陆瑾沉,何子殊说下水就下水了。
摄影老师怎么说,他便怎么做,就像第一次拍摄杂志封面那样。
哪怕什么都不懂,也这么过来了。
可偏偏,眼前的人是陆瑾沉。
所以他怕自己做不好,怕耽误大家时间。
“你不用想。”在何子殊有些发懵的思绪中,却听到陆瑾沉忽地出声。
他顿住脚步,慢慢转过身来,一字一字道:“看着我就好。”
看着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