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承淮唉声叹气地道:“每天陪我跑跑步,跟我一起调理下饮食和作息习惯也不行吗?”
无助的语气让陆也立刻道:“行!当然可以。”
傅承淮远远地扫一眼桌上的试卷,道:“那十点你功课做完洗漱一下,到我房间,跟我说说话,否则我睡不着。好吗阿也?”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台灯,此刻光芒微弱地映在他的脸上,竟然陆也觉出一抹易碎而脆弱的意味。
认识他这么久,同他住在一起这么久,陆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傅承淮。
仿佛平日里西装笔挺的精英在家里、在家人面前展现出了最真实也最柔弱的一面。
尽管还有些纠结,但陆也答应下来:“好吧……可,万一反而是我打扰你休息呢?”
“没事,你陪着我就行。”傅承淮静静地看着他,“可以吗?”
这双眼睛仿佛温泉般柔和地包容了全部的陆也,让他毫无任何招架之力。
陆也用力点头:“嗯!那你先去洗漱,我一会儿过来陪你。”
望着面前单纯的男孩儿,傅承淮琢磨着,陆也应该还没发现那个药瓶的事实。
希望他真的是临近考试才吃的,希望自己发现得还不算太晚。
*
陆也刷完试卷,冲进浴室里快速洗个澡,总觉得傅承淮忽然提到的“失眠”“安眠药”之类的事情,隐约不一般。
他套上家居的睡衣裤匆忙上床,在枕头底下翻找自己的药瓶。
竟然没找到。
陆也慌了。
难道傅承淮知道自己在吃安眠药的事?
打开房间中的所有灯,陆也上下都仔细搜罗一遍,才在床底下发现了药瓶。
真是虚惊一场。
他握着药瓶倒在床上,心里是难掩的不安,他翻个身,捉摸不定要不要把自己最近的事情告诉傅承淮。
等到晚上十点左右,陆也站在傅承淮门外,踌躇。
房间里有音乐声,Cohen的唱片一直在播放,他紧张之余深呼吸,敲门进去。
傅承淮看他穿着白体恤和浅咖条纹睡裤,抱着枕头慢慢走过来,模样说不上来的乖巧。
陆也注意到床上已经有两床被子,应该是傅承淮让阿姨准备的。
在轻轻的低吟浅唱中,陆也轻柔地拉开被子道:“承淮哥,那我们早点睡?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早点睡就行。”
傅承淮按了床头的按钮,音乐停下来,窗帘也慢慢地合拢,房间内的灯光暗下去,他打个哈欠靠在枕头上。
陆也慢慢地抱着被子挪向傅承淮:“哥……”
像是受伤的小兽终于寻到了可以获得庇佑的所在。
傅承淮伸开手隔着被子将这个男孩儿搂住:“阿也,怎么了?”
陆也被他这么随意的一搂,却忽然鼻头一酸,傻乎乎地往他怀里钻:“哥,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傅承淮眼尾一跳,担心是他已经知道了,这男孩儿一贯内敛但其实很聪明。他一下一下地抚着陆也的后背,温声道:“没有,怎么会呢?”
陆也脸在他怀中蹭了蹭,不自觉地瘪瘪嘴,自知已经是个成年人,也总是要傅承淮用成年人的态度对待自己。可此刻却想在他怀里永远当个长不大的小孩子,更是后悔为什么自己没有早点遇到他。
傅承淮感觉到怀里的男孩儿似乎有莫大的情绪,他柔和地拎拎他的耳尖:“早点睡吧?明天开始,晚上陪我健身?想在外面跑两圈还是在家里用跑步机?”
陆也的脸贴在他的被上,哭丧着说:“哥你知道了是不是?”
“什么?”傅承淮一顿,揉了下他的脑袋,他稍稍推着陆也的肩膀,想低头同他对视,却被他牢牢地抱着腰。“阿也?”
陆也的眼眶通红,继续闷声说:“我吃安眠药了,最近一直睡不好。哥……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见他自己承认,傅承淮更加担忧,他将人抱紧,安慰道:“是不是给自己太多压力了?阿也,别太急好吗?”
“不知道。就是睡不着。”陆也心酸地几乎要哭出来了。
都是因为傅承淮的怀抱太暖,傅承淮的气息太好闻,傅承淮的语气从未这样温柔。
陆也不无哀怨地想,为什么傅承淮要对我这么好呢?
傅承淮抚着他的脑袋:“阿也,没事的。我们一起调整调整?明天开始我多陪陪你,每天多走动走动,不用一直盯着书本。你已经考得很好了,上次家长会班主任都单独夸你。”
“我知道。”陆也默默地道,“哥,你给我点时间调节好吗?我能做好的,你要相信我好不好?”
“嗯。”傅承淮心中轻叹,陆也已经比许多同龄人都要成熟,可是越成熟心思难免越重,这也不能急于一时,不能逼着他非要往前走。
这会儿,陆也主动拉起他的左臂,脖子枕上去,寻了个舒服的姿态,窝在他怀中,感受他哄着自己睡觉,心里又酸又胀。
他想,傅承淮应该是因为周时琛才对自己这样百般重视,可尽管知道原因,他还是感动得无以复加。
傅承淮给他的,已经远远超过他的想象了。
陆也在心里想,哥,你对我这么好,以后我怎么离得开你呢?
☆、022
是夜,傅承淮一直等到陆也的气息匀称才敢悄悄将手收回来,将被子为他盖好。
他看了一眼床头柜的夜光时钟,凌晨两点。
如果他一个人呆着,是不是要苦熬到这个时间才能休息?
傅承淮都说不出来的心疼。
夜色中,傅承淮耳旁是陆也清浅的呼吸声,有种不知道可以为他做什么的无措感。
他从未这样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是在陪伴这个年轻人成长,甚至是度过他人生中最珍贵也最难熬的时光。
了无睡意的傅承淮轻柔地碰了碰陆也有些粗硬的寸短头发,指尖稍稍一碰发梢立刻收回来,怕吵醒他。
第二天,傅承淮按时醒来,陆也还在沉睡中。
陆也的手搭在傅承淮的身上,整个人靠在他的身侧,像极了小陆粘人的模样。
明明床这么大,两个人都拥挤在在边缘处。
傅承淮也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和一个人同床共枕到天亮了。
身边来来去去的人,他从未留宿,好像已经习惯他们意有所图,也习惯他们随时离开。
那些人抵达他的生活,带给他暂时的身体huan愉,而后他们离开自己的生活,就像是一套固定的仪式。
傅承淮难掩失落地想,阿也总是要长大的,也总是要离开的。
自己也只是他人生中短暂的一段陪伴。
望着逐渐明亮起来的房间,傅承淮轻轻地搂住这个男孩子。
自己原来比想象中更舍不得陆也。
身侧的男孩子轻声哼哼,睁开惺忪睡眼,似乎有些状况外,好一会儿才愣愣地看向傅承淮,英俊周正的面容上露出又呆又乖的神色。
傅承淮看得心里也欢喜,兜头将被子给他罩上去,揉着他的脑袋道:“睡得好吗?”
“唔!”陆也在被子里挣扎两下,听到他的关心,心里顷刻间像是被暖暖的阳光灌满,任何阴暗潮湿的角落都得到了妥帖的照顾。
他乖乖地躺倒让傅承淮“欺负”自己,眯着眼想,我是不是在做梦?
幸福得过头了吧?!
他在被子中道:“哥,晚上你早点回来,等我写完作业去跑步,说好的,你别忘了。”
“不会忘。”傅承淮道,“下课我去接你。”
“真的哦?”陆也探出脑袋,黑漆漆的眼睛瞪大,细细端详面前的男人,认真地承诺道,“哥,我会好起来的。”
傅承淮面色柔和地应了一声,下床走进洗手间洗漱。
而陆也则抱着被子倒在傅承淮的枕头上,他藏进被子中,深深地嗅着属于傅承淮的味道。
有傅承淮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美好得不真实。
当然,也有特别伤脑筋的时刻。
事情发生在月底,天气已经转热,加上高考临近,陆也心里很是躁动。
虽然睡眠质量得到提升,但另一个困扰随之而生。
陆也偶尔睡着睡着,半夜不对劲,或者早晨会习惯性的有反应。
这都是正常的状况,他知道傅承淮可能偶尔也有。
两人都心照不宣地各自平息了,没有引起任何的问题。
只是某天晚上有些热,陆也睡梦中脱掉了上衣,还扯掉了薄被,夜里梦游似的凑在傅承淮身边ceng他。
傅承淮刚入睡不久,感觉到后避了避,奈何陆也如今力气不小,手臂箍在他yao上,紧得他骨头生疼。
正当傅承淮想叫醒他,陆也自己猛然清醒过来。
等意识到发生什么事情,陆也惊慌地转身把自己裹在被子里,闷得满头是汗,才恍恍惚惚地道歉:“对不起,哥,我……我不是故意的。”
给他一万个胆子,他都不敢趁着傅承淮睡着这么亵wan他。
在他心里,傅承淮还是美好神圣得不能随便触碰的。
平日清醒时,他也最多是小心地靠在他身上,或者在沙发上趁机躺在他腿上而已,哪里会这么过分。
陆也害臊得无法面对傅承淮,快速抱着被子,准备回自己房间。
谁知道傅承淮的声音在他耳后响起,柔柔静静的。
“没事的,我没有怪你。好了,睡吧,”
傅承淮拉着他平躺好,又将被子稍稍整理了一番。
陆也实在是没脸看他,肌肤都憋得浮起红云。
可是他怎么睡得着,热得每个毛孔似乎都在出汗,声音干哑地道:“哥,空调开低一度行吗?我好热啊。”
“嗯。”傅承淮抬手调节温度,“我也有点热。”
陆也紧紧闭着眼,试图用意念控制自己一秒入睡,奈何某地儿直ting挺,丝毫不给面子,他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他尽量小声地转了个身,背对着傅承淮,可是窸窸窣窣的声音难免引起注意。
傅承淮的嗓音略带沙哑,他刚睡着了,这会儿还有些困意:“怎么了?不舒服了吗?”
“没事没事,你快睡吧,我……我等一等。”陆也小声道。
后脊弓出一道坚韧的弧度,又倔强又脆弱。
安静了约莫一分钟,陆也以为傅承淮在粗入睡,却不料身后的被子被掀开来,修长的手探向自己。
陆也瞪大眼,咬住牙关,浑身的肌肤都绷紧。
在他几近颤抖的不安与惶恐中,傅承淮漂亮精致的右手就那样轻轻地握了过来。
“哥——”
男孩儿嘶哑的嗓音,带着一抹绝望和难以辨认的yu望。
“乖,没事的。”傅承淮的声音就在他的身后,热气就喷在他敏锐而脆弱的神经上,陆也浑身都开始颤栗起来。
这只手控制了他的思维,他的理智,他的情感,他的心智,他的一切的一切……
而这手的主人是傅承淮。
陆也热得太阳穴发胀,眼睛里都几乎起了一层水雾。
没有哪一次像这次这样,紧张刺激,而充满了难以言说的饱zhang的情绪。
他想在呐喊,也想低吼,甚至想就这样沉溺在傅承淮抵死的温柔中。
在喷bo的刹那,陆也绷紧的后脊像是过电一般颤抖僵直,而后是无尽的满足。
傅承淮轻声道:“我去拿毛巾,你别动了。”
陆也快受不了了,他为什么要这么温柔?!
这不是诱惑他……诱惑他奋不顾身,飞蛾扑火般地爱上他吗?!
爱这个字眼,让陆也浑身一凛。
☆、023
陆也的思春期就像是五月的夏风席卷而来,浩浩荡荡地横扫了他的生活。
以前和孙星住一起时,陆也总听孙星嘴里叨叨的那些肤白貌美、胸大腰细大长腿的姑娘。
彼时的陆也还太青涩,并且为生计所迫,既没有心思也没有时间去遥想一个漂亮女孩儿。
如今和傅承淮在一块儿,颇有些饱暖思Yin欲的意思。
歌词唱得多好,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一想到傅承淮那副斯文雅致的模样,陆也觉得自己可能得骚动上很久。
只恨自己晚生十年。
这会儿,陆也正在发呆,同桌廖亮推了推他问:“晚上韩宁宁生日,你来的吧?”
“谁?”陆也皱眉头,隐约听过这个名儿,但的确不知道具体哪个人。
“我呸!”廖亮翻个白眼,“隔壁文科班的啊,人家上次还给你送了一饼干,你还吃了呢。这么快就把人忘了?”
陆也手里拿着五三乱翻,琢磨良久才想起来饼干的事情。
印象中的确有个姑娘在他打篮球回班时送了一包饼干,说是什么日本带回来的、很好吃,他当时不准备接,对方丢进他怀里就跑了。对方个子不高,一直低着头,导致他连长相都没看清楚。
饼干也没吃,直到上周下午,陆也实在是中午没吃饱才翻出来果腹,并且吃的时候早忘记是谁给的。
不过,这也没必要跟廖亮多说。
陆也只问:“她生日,为什么我要去?”
“当然是人让我喊你啊,你傻了?”廖亮醉醉的,“大哥,别装纯好吗?你比我大!”
陆也轻咳一声,不大想搭理他:“不去。”
廖亮拍着他肩膀道:“陆也,帮忙给个面子哈,你不去,我不好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