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没理会这些细节:“这次要不是发现得及时,还不知道林远会怎么样,去了医院那边,把他手机没收,别让他看那些消息。”
李萌点头,“我知道了。”
车子平稳向前,安然问:“他去看心理医生的事情,你怎么没有及时告诉我?”
李萌答:“他不想让你担心。”
安然呼吸沉重,语气很平静:“有些事不能听他的。”
网络上虽热议不断,但都算是捕风捉影,至少比刚开始好了很多。李萌回到医院那边时,林远正巧醒着,手腕缠着棉纱布,身穿蓝色条纹的病服,面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
门外有不少保镖,时不时能听见脚步声,林远问:“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李萌朝他走近了一些,轻声说:“现在不行,医生说你的状态不好。”
林远伸出手:“手机。”
李萌严肃地看着他:“安然姐说了,最近一段时间不许你上网。”
林远说:“我想给恺凡打个电话。”
李萌想了想,把钟恺凡派来的人叫进来,“他们有钟先生的联系方式。”
保镖打了电话,低声说了什么,按住耳麦,“钟先生在忙,晚点打给你。”
林远点了点头,茫然地转了个身,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天晚上,钟恺凡并没有打电话过来,只是发了数条语音,让他好好休息。林远听了好几遍,泪眼顺着眼角流下来,浸湿了枕头,他在想自己是不是把恺凡吓到了。
现在回想起来,林远脑子很懵,有点记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割腕,只是觉得这样做很舒服,是一种解脱。周围人都在无声地关心着他,林远却觉得喘不过气来。
他想见钟恺凡。
隔天护士来给他换药的时候,林远轻声说:“我能不能用一下你的手机?”
护士知道林远是爱豆,见他身体虚弱,不忍心拒绝,把手机递了过去。
林远想知道这两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钟恺凡会那么忙,就连安然也出奇得安静,没有指责过他一句。他翻看最近的热搜,看见热帖上新的爆料,他差点儿以为自己和钟恺凡的事情又被捅出去了。很快,林远就意识到不对劲。
网上公布的那组图片,从时间线、服装都跟自己一模一样,好几张侧脸靠近一个
背影,是钟恺凡!林远记得自己在公开场合从来没有这样,继续往下翻,有不少牵手背影照,期间不乏大量的聊天记录。网友对这位男主角进行了深度挖掘,评论区出现大量的信息,‘美术生’,‘恋情低调’,‘素人’等等。
林远想起钟恺凡之前说过的话,让他信任钟恺凡,但这个人谁是啊,为什么会牵钟恺凡的手,有还靠在钟恺凡的肩头,最新偷拍的那张照片好像是俩人开车离开。林远心想,在公开场合,他连多看钟恺凡一眼都舍不得,怕被发现,被人拿出来做文章。
没来得及多看,护士将他的思绪拉回:“好了吗?”
林远回过神来,将手机还给她:“谢谢。”
临走前,护士说:“你的伤问题不大,就是精神状态不好,要多休息,少思虑。”
林远点了点头,竭力笑出来:“谢谢你。”
病房内恢复宁静,林远还在想热搜上的事情,他觉得自己好像被关起来了。李萌虽然会时不时进来,但什么话也不说,安然姐很忙,电话打不通。他想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每一个人都保持沉默。林远蜷缩在病床上,闭上眼,忽觉密罐子里的氧气更少了,他喘不过气来,他看见钟恺凡站在自己面前,面容舒缓而宁静,好像在笑。
他很欣喜,不再像之前那样自暴自弃,甚至想出去,猛烈地拍击着玻璃罐,试图发出求救信号。但钟恺凡温柔的眼神好像没有看向他,在看另外一个人,很快,钟恺凡转过身,伸手牵住了那个人的手。两个人并肩站着,身影被拉长。
林远在玻璃罐子里呐喊:恺凡,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
那不是我,那不是我!
以前妈妈生病时,林远只能咬牙坚持下去,再大的苦都得熬下去。这些年辗转于各地,欠妈妈的陪伴,随着妈妈病情好转,林远觉得肩上的责任与歉疚轻了一些,妈妈还会有大把的时光去体验人生。作为儿子,他无怨无悔,终于可以放心了。
身为公众人物,除去推掉了当下的广告拍摄,综艺档期,自己本职工作该完成的都完成了,至于粉丝的心情有没有安抚好,林远不知道。
如果合约到期,随着自己退圈,李萌肯定要换工作。林远想好了,如果她觉得做助理太累,想转行,他给她准备了一笔钱,不让她在这个城市里孤立无援。上次答应送她的包已经托朋友买到了,还没有机会送给她。李萌跟着他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委屈,她值得被善待。
安然姐应该还会在圈子里继续工作,虽然手底下有艺人闹解约,但这都是常态。他相信她能调整好,以安然现在的业务能力及圈内人脉关系,往后会越来越成熟、冷静。
陈楠……
林远脑子很乱,陈楠的事情他帮不上,但他也希望她好好的,不要像以前一样暴脾气,有话要好好说,人生除了报仇还有很多事要做。
至于在工作上认识的那些朋友,交情或深或浅。之前参加综艺带的新人,知道他的绯闻后,陆续给他发过消息,劝他别在意那么多,喷子就是这样。林远让他们别担心,希望他们能坚守初心,继续走下去。通往舞王的那条路很艰难,真正的艺术需要燃烧生命,但如果失去坚持,不过是昙花一现。
现在就剩钟恺凡了。
林远闭了闭眼,回想这十年以来发生的所有事,从十七岁开始,脑海里闪现一帧帧画面,想起钟恺凡白皙的脸庞,不太爱说话,安静而斯文,不轻易笑;钟灿喜欢跟在钟恺凡身后,喜欢把自行车骑得飞快,风吹起他的衬衣,钟灿笑容肆意而英俊,支着脚,跨坐在自行车上,让他们快点儿;车祸的时候,钟灿救了他,后来发生了好多事,林远想过,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寻死。
如果钟灿知道若干年后,他变成这副鬼样,会不会责怪他?
为什么活下来的人是他?
分开以后,钟恺凡是林远陷入深渊后的希冀,尽管光芒微弱,他还是知道,此生被钟恺凡真诚地爱过,很纯粹,很热烈。但是此时,林远靠渐渐稀释的氧气而活,就连玻璃罐子也被黑布给盖住了。
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可以忍受窒息,却不能忍受失去光明。
林远浑身战栗着,他想好了,他要去见钟恺凡,要亲手把这缕光芒重新找回来。因为钟恺凡说过,无论发生什么,永远都要信任他。
七点多的时候,林远很配合地喝了粥,精神状态看起来也好很多了。
李萌在一旁收拾餐具,听见林远问:“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回哪里?”李萌怔了怔,见他神情很认真,想了想才说:“这得问医生。”
林远说:“手上的伤口已经包扎了。”
李萌稍稍松了一口气,她最怕他情绪失控,又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我去问问。”
约莫十来分钟,李萌回到病房,摇晃着手机,“安然姐不放心你,你先跟她聊一聊吧。”
林远的喉结艰难地动了动,深呼一口气才问:“安然姐,我可以回自己的家吗?”
安然头一次没有责备他,声音很轻:“医生说可以,但是你一个人待在家里我不放心。”
她没有提林远割腕的事情,话说得很隐晦。
“住在医院容易失眠。”林远实话实说。
安然呼吸沉重,想了想才说:“那你把次卧收拾出来,让李萌待在隔壁。”
林远应声:“好。”他环视四周,觉得安静得可怕,试探着问:“安然姐,最近网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怎么都不知道?”
“谁告诉你的?”安然的语气里带了几分不悦,“营销号造谣你也信?”
“……”
林远还不知道近两天发生了最大的公关危机,毕竟他只看到了部分信息,事态起伏不定时,他已经被送往医院。
察觉林远沉默了,安然接着说:“行行行,你想回去就回去吧,但是你要听话,不能再胡来。”
“嗯。”林远脸色苍白,见李萌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想起手机被没收了,“我的手机呢?”
安然语气松快:“手机我暂且帮你保管,你在家好好休息。”
“那我要是想出门呢?总不能像坐牢吧。”
“过阵子就好了,最近情况特殊。”
林远语气透着不满:“你刚刚还说只是营销号造谣,”他顿了顿,“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否则网上怎么会出现那么多亲密照?
安然说:“哎,公关手段而已,你再别给我添乱就行了。”
听见她不愿详说,林远就没问了。
隔天,林远如愿出了院,家里已经被人打扫过,没有上次凌乱的痕迹。李萌带了一些生活用品过来,住在次卧。安然说过,现在林远情况特殊,一个人待着容易胡思乱想,多个朋友陪在身边会好一点。李萌有时候会做几道菜,林远不再那么消极,两个人会一起吃饭。
林远在家待了好几天,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他知道李萌不愿意把手机给他,但是没有手机,就无法出行。好在他以前经常丢三落四,光是手机就有好几个,只是款式比较旧了。
晚上洗了澡,林远把卧室的门锁上,给旧手机充电,这个手机没办法登录微信,但是可以打电话,还绑定过他的银行卡。
翌日清晨,他收拾重要证件,找出最低调的外套,把自己武装严实。
早上五点多,李萌还没起床,林远轻手轻脚地打开防盗门,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第219章 和我长得一样
李萌前段时间把车停在楼下,林远买好飞机票,直接驱车去机场,一路上倒是畅通无阻。
由于出发时间早,包裹严实,又是单独出行,周围认出他的人比较少,直到过了安检,才有少数几个人认出他。林远直接进了VIP等候室,他现在最怕人多的地方。
起飞前,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着周五,如果顺利,要不了几个小时就能抵达北京。
林远知道钟恺凡住在哪里,出发前没有跟他说自己要来。
当飞机降落于首都国际机场时,林远掏出手机,屏幕上方弹出一条新闻‘汇鼎股权之争落幕今日召开新闻发布会’。点开一看,上面显示着详细地发布会内容及会展地点。
看样子,钟恺凡今天应该不在家,也不在公司总部。
林远拦了一辆出租车,直接赶往发布会所在酒店赶去,他现在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只想立刻见到钟恺凡,听他亲口说出网上那些消息不属实。
林远知道新闻发布会将邀请不少媒体,他不正面接触钟恺凡就是了。
没过多久,车子抵达一家星级酒店门口,新闻发布会入场时需要递交邀请函,林远被工作人员拦住了。段琪站在不远处,注意到门口的异动,很快,他认出林远的身影。
段琪回过头看了一眼,大厅内媒体云集,钟恺凡坐在正中间的席位上,面容严峻,正在回答记者的提问。
这个关键眼儿上,林远怎么来了?
林远自带巨大的流量,这个时候出现在发布会现场,如果发生意外,无疑是定时炸弹。
段琪不敢多想,直接走了过来,语气温和:“没事,这位是钟总的朋友。”
众人注意力都放在新闻发布会上,没多少人注意到他们。
“林先生,请跟我来。”段琪脸上波澜不惊,目光甚至没有挪向大厅。
目光之余,林远注意到人群中的钟恺凡,身穿黑色西装,领带是暗色系,整个人看起来严谨而镇定,会场摆放了不少摄像机,钟恺凡时不时回答记者的提问。
这么多年了,钟恺凡自始至终这么自信、沉稳、冷静,能够镇住场面,举手投足间尽显一个接班人的风采,他像人群中的光芒,让林远觉得人生充满了希望。
两个人站在一楼的电梯门口,忽听‘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陆续有一些人出来。
“林先生?”段琪喊了他一声,担心他情绪失控,毕竟网上闹得不可开交。这个时候他只能想办法带林远上去,以免出现其他意外情况。
好在林远回过神来,跟上了段琪的步伐。
直至电梯内只剩他们二人,段琪才说:“今天是汇鼎的新闻发布会,钟总需要公布新的董事名单,还有一些公事要处理,我先带你去楼上。”
林远怔怔地点头,怪不得恺凡昨天没有给他打电话,原来是在忙工作。他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钟恺凡处理股权争夺一事很久了,他不能在这个时候给钟恺凡添乱,带来任何负面影响。
到了套间,林远才意识到钟恺凡最近应该在酒店办公,书房放着他的笔记本电脑,上面铺着一些林远看不懂的文件,又厚又多。
他坐在书桌左手边的沙发上打盹儿,只有待在有钟恺凡的地方,林远才觉得有安全感,不会那么慌乱,不会焦虑到脑子里出现无数个声音,仿佛要把他的意志撕碎。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远微微睁开眼,看见钟恺凡坐在书桌前,神情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时不时敲击着键盘,鼠标发出清脆的声响。窗外光线明媚,带着柔橘,缓缓落在钟恺凡肩头,把他的鬓角照得微微发亮,整个人只剩一个英朗的轮廓,隐约可见他西装外套上的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