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楠用手背擦了擦脸,久蹲让腿部有点发麻,起身的时候扶了扶墙。
林远下意识地扶住她的手臂,眼里带着温和的善意:“不着急。”
陈楠这才正眼看林远,印象她总觉得他是个闷葫芦,一遇到与钟恺凡相关的事仿佛断片儿了。但是此刻感受到林远对自己的关心与维护,心里涌起久违的暖意。
她总算知道了李萌为什么对他这样死心塌地。
“你先回房间休息,向晴一时半会儿跑不了的。”林远目光笃定,看了看腕表,已经快九点了,不知道安然这时候有没有找他。
陈楠看出他还有事,不愿给他多添麻烦,“好。”
说着,她朝左手边的入口走了过去,通往客房的电梯近在眼前。
林远站在原地,望着那个瘦削而高挑的背影发呆,握住打火机的手心不自觉紧了点。
下一秒,他已敛住情绪朝宴会厅走去。
安然从人群中捕捉到他的身影,眉眼间带了几分责备:“怎么这么久?”
林远下意识地环视四周,仿佛在寻找什么,“没有,我就是出去透个气。”
安然往他身上嗅了嗅,脸色顿时就变了:“你抽烟了?”
“就一根。”林远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安然冷笑,扫了一眼不远处的钟恺凡,“他最讨厌烟味儿。”
林远嘴角抽搐了两下,他发现安然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无聊至极。更何况,钟恺凡自己也抽烟,他才不会管那么多。
“我多大人了,你连这点破事儿都管?”
要不是碍着人多,安然真想赏他一个暴栗,“怎么说话的?我告诉你林远,我管你一辈子。”
林远瞟了她一眼,从安然眼里看到了几分亲人才会有的关切,心又控制不住的软了,拉长了语气:“好——,你管我一辈子。”
安然知道钟恺凡带了女伴来,察觉到林远有点心不在焉,她悄声问:“心情不好?”
“没有。”林远接过一杯香槟,放在唇边抿了一口,面无波澜。
安然赞赏式地看着他,“阿远,可以啊你,会藏情绪了?”
林远白了她一眼,没接话。
空气里飘荡着小提琴轻柔的声音,与食物的香气混在一起,让人有种放松的错觉,实际上在这样的名利场,都是各路神仙,一不小心就容易说错话、得罪人。
“聂岑玉真是阴魂不散。”林远腮帮子紧了紧,一口喝完了剩余的香槟。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人群中,聂岑玉正言笑晏晏地跟几位男士说着什么,脸上带着喜悦的光彩。
安然耐着心地说:“《刺客》她投了钱的,这种场合她能不到?再说了,这些事都过去了,不管怎么样,你也得到了该得的。”
林远单手抄在裤袋里,将杯子放回到服务生的手持托盘中,缓了缓才说:“我宁可不要。”
安然沉默了片刻,她知道林远心里仍有阴影,现在是最好的和好机会,她试探着说:“阿远,你原谅了我没有?”
林远低眸,视线停留在自己的西服袖口上,心里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良久,他咬着下唇,缓缓地点了点头。
其实当年的事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吴元威再三向她施压:“你自己掂量掂量,真得罪了聂董,林远就别想在圈子里混了。人在江湖上混,谁还没点委屈了?”
所以林远那时候怨她,怪她助纣为虐。
想到这些,安然不自觉地仰起头,仿佛有点害怕情绪失控。积压在心中多年的枷锁,仿佛打开了,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
这个圈子有高层好男色并不是件怪事,只要进了资本游戏圈,无论男女,一旦被人盯上,很难幸免,除非不想出头了。她只是没料到聂祖安一把年纪,还霸王硬上弓,爱这种强人所难的戏码。
偏偏林远本来就喜欢男人,这种事对他来说等同于毁灭。
她信他在台上说感谢家人,感谢工作人员,但是她不信他真的感谢这种屈辱的机会。
眼看着聂岑玉朝钟恺凡走了过去,林远立刻迈开了步子。
安然一把拽住他,呵斥道:“你干什么?找死?”
林远的呼吸变得急促,回过头对安然说:“我看着她就恶心,还往钟恺凡身边凑。”
安然幽幽地看着他,压低了声音:“你太小看钟恺凡了。”
她就知道,林远一碰到钟恺凡相关的事就发懵,什么都顾不上了。
林远的脸色一寸一寸地白了下去,他看见聂岑玉跟钟恺凡碰了碰杯,两个人笑着打了招呼,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而钟恺凡身边的女伴,温柔地听着他们谈话,时不时还点着头,对钟恺凡抱以赞赏的目光。
这一刻,林远真的感觉肺都要气炸了。
他只觉得腹背受敌,前有聂岑玉这根搅屎棍,后有让他觉得异常烦躁的女孩。
反正钟恺凡身边站着谁,他都觉得不爽。
林远忍不住说道:“恺凡上次看见我背上的疤了。”
“他早就知道那件事了。”安然语气平静,他们的谈话声很轻,与现场的交谈声融为一体。
林远眼里闪过一道软弱,“你告诉他的?”
第62章 他又没把我怎么样
安然却笑了:“用得着我去告诉他吗?他要是想知道,有的是办法。”
“他也不是那么万能的,钟恺凡已经在查当年车祸的事情,那个陈楠是他之前的病人。”林远恢复了冷静,认为安然有必要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向晴之所以泯然众人,是因为她卷入了吸毒案,她为了不给组合摸黑,自甘堕落,跟饶瞬宇划清界限。”
安然怔怔地看着他,她更在意自己手下的艺人:“你别告诉我当年的事不是意外。”
林远与她对视,面容严峻,“你觉得呢?钟灿死了对谁好?”
饶是见过一些风浪,但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边,安然还是觉得不安:“没有证据的话,你少说,免得给自己惹麻烦。”
林远笑了,“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你帮我善后。”
安然瞪了他一眼,显然有点生气:“你别说一套做一套,你自己好好想想,我替你收拾了多少烂摊子?”
林远吃了一瓣水果,缓缓地咀嚼着,“我有分寸。”
安然见他还时不时往钟恺凡那边瞄,直接拉住他的袖口让他转过身来,“我看你就是魔怔了。”
“路他都给你铺好了,你只要按部就班地往前走就行了。”安然看着他,“只要你听话,我保证,一定不会出错。”
林远沉默了。
安然眸中带了几分严肃:“那些妖魔鬼怪自有钟恺凡去挡,他比你想象中的狠多了。别觉得他对你耐心十足,在旁人眼里还是这幅样子。”
林远心里有数,过去的六年发生了太多事,他们都发生了改变。
“我有愧。”林远的目光忽然暗了下去,语气间带了点自嘲:“我不值得他这样。”
安然勉强扯出几分笑意,索性一条道走到黑,“有什么愧?你以为他是什么慈善家?你忙得合不上眼,他还不是照样叫你连夜飞北京?我看见你这幅自暴自弃的样子就有气,不是我说你,你要是这么想,趁早别在这个圈子里混。脸面?脸面能当饭吃吗?”
听见安然这么说,林远心里有点难过,忍不住替钟恺凡辩解,“他又没把我怎么样。”
“林远!”安然气得脸色都白了,想了想觉得不对劲,“你别告诉我你们俩还是盖着被子聊天。”
安然不是外人,听见她这么说,林远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差不多吧。”
安然的脸色顿时暗了下去,“我发现你们俩真是过期小朋友。”
正说着,几位相识的同行跟喊了安然一声,“好久不见。”
安然立即收敛了情绪,与对方寒暄了起来。
见到林远身旁已经没有其他人,彭雪莹朝他缓缓地走了过去,脸上带着自信的光芒,待走至他面前,她面带笑意:“谢谢。”
林远与她礼貌地碰了碰杯,“谢什么?”
彭雪莹侧过脸看着不远处的饶瞬宇,他正陪在爸爸身边,神情恭谨地听着什么。
“谢你让他悬崖勒马。”
林远笑了笑,忽然觉得彭雪莹是个妙人,心思玲珑剔透,就算他想瞒也瞒不住,“你不介意他那些事?”
“我不跟与自己段位明显不同的人计较。”
这话一说,林远倒是对她刮目相看,他记得饶瞬宇说过女朋友才大学毕业不久,能说出这番话,可见她的心胸与城府,绝不是名利圈里只为争夺镁光灯之流。
“你什么意思?”林远瞧了她一眼,那张白皙的脸庞上,眉眼温和,毫无攻击力。
彭雪莹开门见山地说:“我要你站在我这一边。”
林远嗤笑:“你凭什么认为饶瞬宇会听我的。”
“他跟那个女孩是没可能的,饶瞬宇只不过是心软,他看不得她受苦,
但那不是爱情。”彭雪莹神色平静,目光清澈而坦荡,“他要是还爱她,算我输。”
林远轻笑出声:“你倒是挺自信?”
彭雪莹也不理会他的嘲笑,没有一点大小姐的架子,轻轻摇了摇头,“我只是比较了解饶瞬宇。”
“你们俩在一起多久了?”
听到这句话,彭雪莹的眼睛亮了亮,不自觉地向饶瞬宇所在的方向望去,见她欣赏的男人正背脊笔直地站在不远处。
“我上大学的时候追过他的演唱会,之后托了一些关系在后台见到他,再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算起来应该有三年了。”彭雪莹尝了一口甜点,忍不住称赞道:“比我在英国吃的下午茶好吃多了。”
“你喜欢他什么?”林远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彭雪莹脸上的坦然不是想装就装得出来的。
彭雪莹抿嘴一笑,认真地说道:“他很有才华。”
“但他的事业发展几乎停滞。”
彭雪莹歪着头想了想,这才带了点小女孩的俏丽,“如果他跟我在一起,红不红就无所谓了,只要我知道他有才华就行了呀。”
林远握着酒杯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是不会答应的,从某种意义上讲,你和饶瞬宇很像,但是他没有你那么幸运,”说着她扫了一眼人群中的钟恺凡,仿佛在暗示什么,“如果他再走错一步,永远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我不希望看见他那样,他值得更好的生活。”
林远知道天下无密不透风的墙,哪怕他和钟恺凡之间的保密工作做得再好,如果真有圈内人想了解,也能听到一些风声。毕竟《青焰》这样的资源,不是谁都能接得到的。
林远不置可否,只是面容舒缓地笑了笑。
临走前,彭雪莹回过头,对他狡黠一笑,露出可爱的虎牙,“你放心,我这个人很讲义气,如果你肯站在我这一边,我也会帮你的。”
说着,她便身姿轻盈地消失在自己面前。
林远怔怔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
第63章 钟恺凡要找他算账
安然跟朋友们聊完,发现林远正在发杵,轻轻推了一下他的手臂:“怎么了?”
林远回过神来,挠头道:“没什么。”
安然看着他此刻乖巧的样子,心里莫名有种踏实感,“该梳理的关系,我都梳理好了,阿远,”她顿了顿,与他对视,“这次你一定要听我的话,我不会害你。”
林远微微低着头,“我明白。”
“你在北京待不了几天了,很快就会进组,剧本我已经交给李萌了,你记得提前看看。如果觉得哪里不懂,我会专门给你请个老师帮你入戏,教你把控人物、拿捏情绪,这部作品你必须全身心投入,不能出任何差池。”安然公事公办地交代着,说到李萌,她下意识地找了找,“奇了怪了,李萌哪儿去了?”
林远立即说:“她说忙了一天有点累,先去楼上休息了。”
“是吗?”安然狐疑地看着他,她记得李萌是个吃货,从来没见她主动停嘴过,怎么这会儿反倒消停了?但看着林远这幅诚不欺我的模样,她还是打消了疑虑。
晚宴的另一端,聂岑玉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收在臂弯处,显得整个人单薄又高挑,别有一番清冷的气质。她低头笑了笑,问钟恺凡:“钟先生,能不能私聊一下?”
一旁的孟晓冉十分懂事,抬头望向他,悄声说:“我去别处转转。”
钟恺凡单手抄在西装裤兜里,轻轻点了点头,“好。”
待佳人消失在人群中,聂岑玉才打开话题,“钟先生近年来开始涉足影视圈了?”
钟恺凡不以为意地笑笑,与她碰了碰杯,神情舒缓,“祝贺《刺客》拿下好成绩。”
见钟恺凡这般滴水不漏的姿态,聂岑玉有了几分压迫感,含沙射影地说道:“你是为了他而来,是不是?”
“捧谁不是捧?”钟恺凡淡淡地说道,语气间透着漫不经心。
聂岑玉对钟氏内斗有所耳闻,钟董打算退居二线的消息已经传开,谁能坐上一把手的椅子还在待定中。与他们影视圈依赖资本吸金的交易规则不同,钟氏是实业大佬,手里捏着实打实的资金。谁能得到他们的青睐,就意味着谁能获得更多的融资。
但聂岑玉有点拿不准钟恺凡的喜好,据说这位太子爷早年是学医的,年初才回归钟氏。她打听过一些小道消息,单从外表来看,她实在是有点不信那些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