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灵魂,最后的愿望便是--希望你可以活下去。
无论为了谁。
我的大脑瞬间仿佛被最锐利的刀刃狠狠切割,一半在想着:天啊,我还没死。一半却在想着:非雅死了。
对,他死了,没有一丝希望和侥幸,他死了。
他才可以在天使面前,用自己的灵魂换取一个愿望。
他居然会为我许下最后一个愿望?
愿吾生,愿吾爱永生。
......
非雅,你是爱着我,还是希望我永恒地痛苦着?
不得解脱,不得解脱。
......
天使为我的踌蹰十分不耐烦,他从背后猛地推我一把,我身体一沉,脚底却突然悬空了,那感觉象是从云层跌落,我试图抓住什么,却是离天使越来越远。
他的面孔渐渐模糊,我想他厌倦了。
天使厌倦了与凡人的这场交易,凡人愚蠢,愚痴,愚恋。
根本不值得挽救,由得他们自生自灭。
但凡人偶尔......竟然可以打动天使。
突然间天在搖,地在晃,我周身劇痛,還以爲自己被吸進宇宙黑洞,連靈魂都被抽幹。
蓦然再盯开眼睛,白喇喇的灯光照着,令我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原来我正躺在手術臺上,耳邊聽到冰冷的金屬擦撞聲,救護人員們緊張地交談著,他们看到我醒来,都很兴奋,一个医生俯下身来问我:"感觉怎么样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我会从手术台上面一跃而起,紧紧抓着他的领子道:"我怎么会没有死的!"
医生愕然,哭笑不得,他真没想到居然有人大难不死,不说欢呼雀跃,竟然表现得震惊而绝望的。
我的大脑飞速旋转着,虽然乱成一团,但很快,我就可以找回当时的记忆。
那即是在我自杀前一刻发生的事情,明显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篡改过的,是天使,他答应非雅......要让我活着。
......
甲板上。
在我提起枪对准自己额头的时候,我的手却仿佛被一股力量拽着一样,枪口突然歪斜,蓬得一声枪响,却打在我的大腿上面。
我痛得一声惨叫,跌倒在甲板上,周诚象疯了般地冲向我,我也发狂地吼着,跟他扭作一团,我们两个撕扯得越来越激动,手枪掉落在一旁,我们都奋力从对方的钳制中挣脱
出来,去抢那把枪,但枪掉落的位置太远,我们都不得其力。
突然我看到本来躺在甲板上已经奄奄一息的非雅,他的手指动了动,缓慢地在甲板上移动,朝那把枪挪去。
我惊愕地望向非雅,他的脸上布满鲜血,他唇角撇出残酷而诡异的笑意,眼睛微眯着,望着我,又好似不是在望着我。
我再来不及做任何动作,只是怔怔地望着他。
在那一瞬间我已经读懂了他眼中的一切。
非雅无力举起手枪,他将手枪斜靠在甲板上,枪口朝上,用血淋淋的手指扣下扳机。
又是一声。
子弹穿透我的肩胛,打中了周诚的颈部。
......
当我回想起这一切后,我简直崩溃了,发疯地揪住急救医师的衣服,问他:"非雅呢!
他在哪里!他在哪里!"
医生被我吓了一跳,他不明白一个失血过多的伤者为什么还能够有这么大的力气。
"非雅?"医生眨眨眼,听不明白我的话。
"就是跟我一起被救进来的伤者!"
"哦,你是说胸部中枪的?他在二号抢救室......"
医生还没来得及说完,我竟然从急救台跳下来,飞奔着朝二号抢救室跑去。
非雅,你不能死!你一定不能死!
天使在撒谎,他一定在撒谎,他名为天使,却有着比恶魔还要可怕的心肠!
我象一匹发了疯的马,在本就够忙乱的医院长廊上奔跑着,在距离二号抢救室的不远处,终于脚底一软,撞在一名端着托盘的医生身上。
他哎哟地叫几声,手中的东西掉落满地,他抱怨着我的莽撞,但在看到我全身都是血时,刹时间讶然。
我不及理会他,重新爬起来朝二号急救室奔去,然而在我未及奔到之前,急救室的红灯倏然灭了。
我突然停住,不再奔跑。
那一刻我已经知道了答案。
因为我星空的那粒星辰,殒落了。
我的黑夜永远的静寂,披挂着永恒的黑色。
被我撞着的医生站在我的身边,他看我情况不太对劲,连忙走过去把我扶在走廊边的座椅上。
"先生,先生?"他半蹲在我面前,一脸紧张地问。
我不答应,眼神恍惚,僵硬地转过脖子来望着他。
当我渐渐对上焦距时,我看到面前这个穿着白衣的的男人,他年纪很轻,皮肤白皙,泛着健康的粉红色,他与非雅的眉眼很相似,眼光流转,泛着俏皮的神态。
但他不是我的非雅。
天使说过,生命的星辰殒落,便不可再生。
他没有非雅的神致,非雅的残酷和冷漠--
他连死去之际都没有忘记折磨我。
也许没错,其实他并不爱我。
非雅,你可以不爱我。
但你无法阻止我爱你。
永远永远。
无论你生,亦或死。
你小看我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