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锋不开心,因为没有看到预想中的亲小嘴。
徐锋和唐沉到校门口汇合了施森,三个人远远地尾随着王宇,跟到一段比较适合打家劫舍的僻静路段上。
唐沉冲施森招了招手,施森附耳过来,唐沉指着旁边一条岔路说:“四三,这条岔路拐过去,到这段路的出口堵着,给丫包抄了。”
施森不以为然:“这里就丫一个人,我一个人过去立马就能给撂倒了,咱们三个人,没必要讲战术吧?”
唐沉:“有备无患,今天来来去去跟了这么久,别煮熟的鸭子给飞了。”
施森顺着岔路跑过去了。
唐沉将书包从背上取下来,扔给徐锋,要动手了,活动活动腿脚热热身。
徐锋把手里唐沉的书包和肩上自己的书包一起放到路边的地上,也学着唐沉的动作热身。
唐沉诧异地看向徐锋:“疯子,你拎着包,看哥动手就行。”
这是歧视,赤/裸/裸的歧视!徐锋不干:“我以后是要做大哥的人,唐美人你拎包看着,我动手。”
说着,徐锋到路边捡起一根棍子,拿在手里掂了掂,硬度和重量都还行。
有了武器傍身,徐锋的自信心空前膨胀,唐美人居然敢小看人!在背课文上输了一大截,可不得在别的事情上赢回来。
思及此,徐锋在没有知会唐沉的情况下,手握棍子,一马当先向着王宇的背影冲过去……
唐沉之前也没有看到前面路上有个坑,直到气势汹汹没有看脚下的徐锋冲过去时,一脚踩进坑里,“叭唧”一声摔倒了。手里的“武器”脱手向前飞出去五六米远,落在王宇的脚边,那截硬度和重量都还行的枯树枝落地就碎成了几段。
王宇正好端端走着被吓了一跳,回头看,没有看到趴在地上的人只看到唐沉,以为这个树枝是唐沉对着他砸过来的,准头不好砸偏了,本来就做了亏心事,王宇撒开腿就向前跑。
“看着书包。”
唐沉对地上的人交代了句,快速追上去。
王宇跑了没两分钟,遇到了从前面包抄过来的施森,施森他是见过的,和唐沉穿一条裤子的人。
前有狼后有虎,王宇彻底慌了,想到唐沉那个被打断腿然后转学的同桌,更慌了。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慌了的王宇转头看到身后的墙,就往上爬。
不知道那堵墙的后面是哪里,墙面不是水泥铸的,而是青砖砌的,隔三差五有镂空的砖眼可以踩上去。
在断腿的威胁下,王宇爬墙的速度破了自己的历史最高速。快要爬上墙头时,赶过来的唐沉拽住了他的一只脚,用力往下拉,王宇死死抱着墙不松手,僵持半天,唐沉掖下来一只臭气熏天的鞋子。
王宇一只脚上穿着黄色的袜子,快速爬上墙。唐沉手里的鞋子飞出去,重重砸到王宇脸上,王宇结结实实被砸了下。
“噗通”一声,鞋子落到了墙的另一边,再更大的“噗通”一声,王宇从墙上跳了过去,跳到另一边。
唐沉的斗志彻底被激发起来了,刚才那个臭气熏天的鞋子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扯掉身上累赘的校服外套,里面是一件黑色的圆领短袖,唐沉两三下攀上墙,追过去。
墙的另一边是个公园,隐隐约约能听见广场舞的音乐。
王宇跳下来时不小心磕到了腿,正疼着,还没缓两下,听到动静回头看见唐沉追过来了,一蹦三尺高,顾不上穿鞋子,顾不上腿疼,一只脚上套着黄袜子就往前蹿。
前面公园空地上,一群老头老太太在跳广场舞,放着节奏明快的音乐,金黄色的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边上的树底下趴着一只猫,闭着眼睛,懒洋洋地晒夕阳。音乐声掩盖了不断靠近的脚步声。
无头苍蝇似地可着劲往前跑的王宇眼看就要一脚踢到猫……
追过来的唐沉,在旁边一块石头上借了下力,一个标准的腾空旋风踢,踢中王宇的后背。王宇向一侧跌出去两三米远,差点撞到一个跳广场舞的老太太。
“喵……”
晒夕阳的猫受了惊,跳进跑过来的一个老头怀里。
唐沉心里那个痛快啊,要知道这个腾空旋风踢,可是跆拳道的高难度动作,是红黑带的考带内容,他当初学习时都不太能踢标准,时隔这么多年,说来就来,一下子就踢出来了,超常发挥呀!
王宇忍痛爬起来又要跑,唐沉气还没消,正准备上去再给补两脚。
“哎,小伙子……”抱着猫的老头拉了下唐沉。
唐沉以为他要道谢,谢自己临危一脚救了他的猫,“不用谢。”
就这一句话的工夫,王宇又跑了。
妈的属狗的,刚才那一脚就应该踢腿上!
唐沉的红卷毛都被汗湿透了,刚才那超常发挥的一踢有些用力过度,这会右腿有点提不上劲。身边一阵风过,唐沉看到施森从身后跑过来,越过他,飞速追上去了。
有人追了,唐沉放缓了速度,慢慢跑着。
听到身后有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十分稳健的脚步声,唐沉以为是徐锋追过来了,扭头,却看到刚刚那个老头,怀里还抱着猫。
老头一边跑一边说话,气息平稳笑眯眯:“小伙子,多大了?”
唐沉:“老爷子,练过吧?”
他不是真的十七岁,这点眼力价还是有的。
老头:“小伙子好眼力!”
为了保住自己的腿,王宇真的是拼了命地在跑,刚才唐沉那一脚踢得他后背火烧火燎疼进肺里。眼看快到路口了,前面是车水马龙的大马路,只要撑到马路上,他随便拦辆出租车就能走。
突然,路口斜刺里横进来一辆自行车,憋足了劲的王宇没能立马刹住脚步,一下子就撞自行车上了。
就这一分钟的时间,后面的施森追上来,上来就给了两脚。
王宇已经跑到脱力了,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像疾风吹过破败的纸窗发出的声音,衣领上一圈被汗水打湿的印渍,脸上的汗和着地上扬起的尘土,左一块,右一块。
直挺挺躺地上,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唐美人,真没看出来,原来你丫招后有招啊!这套路真是艹了!”
施森以为陈清晏和他的自行车突然及时出现在这里,是唐沉安排的后招。
唐沉也很意外,他问陈清晏:“你怎么来了?”
他不相信巧合,所有的巧合都是蓄意的伪装。
陈清晏:“路过。”
“嗬!”
陈清晏确实不是路过,他下午放学打扫完北楼男厕所,出来到校门口,看到唐沉和他的两个铁哥们尾随着王宇去了。
想到赵志文之前说的唐沉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打断人腿的事,何况现在这事不是鸡毛蒜皮了,王宇都恶意诽谤了。
说唐沉打断人腿,陈清晏信,但是说唐沉私生活混乱这样那样之类的,陈清晏不信。
考虑再三,他决定跟着看看,好歹现在也算一家人,弄出人命就不好了。
王宇躺地上老半天,“呼哧呼哧”的粗喘声没平复下来。
唐沉没有一上去就揍,他蹲下去看着王宇被汗水和尘土糊得泥泞的脸问:“知道我为什么揍你吗?”
王宇摇头,表示他不知道。
唐沉的目光从王宇的脸上慢慢下移,移到他的腿上,停留良久,仿佛在思考,这腿是横着打断呢,还是斜着。
“还是说,你想腿上打个石膏,在医院躺上三个月?”
王宇:“厕所的垃圾篓砸你头上了吗?”
唐沉站起来,抬脚一下子就给王宇踹肚子上了。
这一脚没有用全力,用了一半的力道。唐沉发现死而复生之后,他心变软了,再怎么说只是个十七岁的孩子,又没有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要是真正十七岁的唐沉,今天这条腿必须得打折了。
唐沉:“我不管你为了什么,以后他妈离我远点,否则今天这顿揍只是个开始,滚吧。”
“不是吧唐美人,这就完了?!”
施森话没说完,地上躺回来些体力的王宇一轱辘爬起来,一溜烟跑没了,比兔子还快。
昨天夜里和今天早上下的雨洗掉了空中的浮尘,这会暖黄色的夕阳晚照特别干净,像高清镜头下的旧照片。
旧照片中的唐沉,穿着黑色短袖T恤,露出来的胳膊修长,皮肤像抹着层蜜一样细致。
在陈清晏的成长环境中,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甚至没有办法想象。
“小伙子练过跆拳道?”
唐沉闻声看过去,才发现那个老头还没走。这会才有时间看仔细,老爷子头发半白,精神矍铄,穿着一身打太极的白褂子,怀里的猫柔软的白毛和他身上的白绸缎,像水一样柔和。
唐沉确定他以前没有见过这个老头,素昧平生的,又隔着两辈人的代沟,这先是问年龄,再问履历,有何企图呢?
“练过。”唐沉不动声色说。
老头笑眯眯:“相信命中注定吗?”
“不相信。”
唐沉只相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老头伸手撸了下怀里的白猫,白猫惬意地眯起眼睛,这眯起的眼睛和老头笑眯眯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的神似。
“哈哈哈……,巧了,我也不相信,所以你我有缘,你说是不是?”
唐沉:“老爷子街头坑蒙拐骗算命的?”
“巧了,我昨天刚找人卜了一卦,卦相说,我今天会走好运。”
话说到这里,唐沉听出点味了,可是……他不喜欢捡不劳而获的便宜。
“那就祝老爷子好运加持,幸福无疆。”
说完,对陈清晏和施森招了招手,意思是走了走了。
说实在的施森还在懵逼,他觉得这一老一少在打哑迷,还只有他一个人听不懂,难不成这就是七班到五班的智商差距,真是艹了!
老头有点小倔强,遇到一个看上的不容易,家里头那两个小的没办法指望,自己已经是黄土埋了半截身子的人了,老头子心里急啊!
“小伙子,大爷家里开武馆的,你要过来学,给你免学费。”
“四三,你相信天上掉馅饼还偏偏砸中你这样的事吗?”唐沉问施森。
正在自我怀疑智商的施森这下听懂了,他没理唐沉,一下子凑到老头子身边,笑得和献媚就差了个性别,说:“我,大爷你看我,我超想学武,但是我爸不给出学费,巧了不是!”
唐沉走过去,抓住施森的后衣领往过拖,“走了走了,坑蒙拐骗你也信?”
要倒回去看看徐锋咋回事,难道还没有爬起来,难道一个坑自己把自己摔断腿了。
“小伙子,如果想学了,来精诚武馆找我,我姓康。”老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奇迹般地带着点自信。
听到这句话,施森不走了,唐沉抓着后衣领都掖不动。
施森:“靠谱了吧,靠谱了吧,都自报家门了,有名有姓的。”
唐沉用“我不是吓唬你”的语气说:“你知道吗?拉传销的和人贩子就会这样说。”
他就是不喜欢捡这种便宜,阅历告诉他,太容易得到的往往是没有多少价值的东西……等等……,精诚武馆,怎么会有些耳熟?
唐沉看向一直闷声不响的陈清晏,目光带着询问。
陈清晏:“这是小虎和大虎的爷爷,精诚武馆的当家人,很厉害。”
“等等等等……,艹!我这几天都没敢在乌雨巷方圆两里之内活动,唐美人,你说这是冤家路窄,”施森用“到手的一个亿没了”的欲哭无泪表情说:“还是造化弄人?”
好沧桑!
唐沉回身,换了种语气对老头说:“老爷子,成交,改日我去找你,不过得买一送一,捎上我这个哥们一起。”
唐沉有一种很可贵的品质,不对,重生过来的唐沉有种很可贵的品质,不是让暴风雨来得再猛烈些吧,而是让生活来得再异彩纷呈些吧。
好吧,实话是,唐沉想到了陈清晏腹部的伤以及那个亮眼的蝴蝶结发夹。
以前的唐沉不相信命中注定,他只相信他自己。但是,那是没有死过一次再重来一次的唐沉。
施森:“唐美人,你这是主动送上门去找打,还要捎带上我?”
陈清晏:“小虎和大虎都怕他爷,你们要真想学武,可以考虑下。”
唐沉:“不想去?那你别去了。”
“哪能呢,想吃啥?哥请了。”
没了的一个亿又回来了,那感觉,没得说!
“疯子呢?”施森想起来了。
唐沉:“不知道,打电话。”
施森掏出手机,打给徐锋。
陈清晏左右一看,没事了,跨上自行车,对唐沉说:“我走了,三百块,晚上记得给我。”
唐沉:“去哪里?”
“回家。”
唐沉左右四顾,看了看街景,“回家你路过这里?!”
“帮我妈买个东西。”陈清晏云淡风轻。
唐沉:“单车给我留下,你回家。”
陈清晏:“这是我的车。”
唐沉:“意思你要载我!那好吧。”
陈清晏看过来一眼,对上唐沉的眼睛,那眼里有两分傲娇,三分戏谑,剩下的他不知道是什么。
比海面上的船只扬起的风帆还张扬。
陈清晏收回目光看着自己脚下,他一直都不喜欢张扬的东西,可是他突然发现,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