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忆微对着他给的步骤捋清思路,再看题时就豁然开朗了,于是就很郑重地在周晏辰的草稿纸上写了一句“谢谢”,还加了三个感叹号以彰显感激的程度,然后跃跃欲试地又开始接着做题。
他没注意到的是,周晏辰把他留了两个字的那页给轻轻撕了下来,夹进了一个本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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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节课四十分钟,对于刚刚找到做题的些许乐趣的傅忆微来说过得很快,他没听到铃声,全身心沉浸在题海里,还是刘彦过来把他拍回了现实。
傅忆微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明知故问: “干嘛?”
刘彦勾着他的肩膀: “小卖部走起啊!”
他毫无防备地被拉了出去一起补充能量,严灏也跟着走了出来。
学校小卖部在教学楼旁边,走不了几步就到了,傅忆微甩开刘彦的手,把矛头指向几天没有出现的严灏,漫不经心地问他:
“耗子,你这几天怎么没动静啊?我还以为你出事儿了呢。”
刘彦在旁边附和: “就是就是,游戏不玩,qq不上,微信也不回,我还以为你人间蒸发了呢。”
严灏一张娃娃脸皱得跟陈年的萝卜干儿似的,十分沧桑地摇摇头:
“别提了,我爸为了让我专心学习,那天一回家就把我手机给收了,就留给我一个老年机,除了打电话发短信以外一点用都没有。”
他说着就掏出那个还不足手掌大的小灵通,辛酸地用两根手指捏着给傅忆微他们展示:
“就这玩意儿,什么都干不了,我连个贪吃蛇都没法儿玩。”
刘彦没心没肺地开始大笑,并拿出了自己的果8跟他对比,惹得严灏痛心疾首地追着他骂“你这个狗日的”。
傅忆微没有明着嘲笑,他只是默默地掏出自己的iPhoneX看了看时间。深藏功与名。
严灏注意到他的动作,捂着自己的心口作受伤状,面无表情地说:
“这次我已经不会再受伤了,因为我的心已经麻木了。”
刘彦不依不饶地继续怼他: “这话太恶心了请你闭嘴。”
严灏立刻就垮了,哭丧着一张脸,小心翼翼地把小灵通放回去,发自灵魂地质问道:
“那我该怎么办啊……”
傅忆微: “你要不试着开发一下老年机的新功能,我听说有人曾经用这个也能登qq聊微信。”
“……”
严灏一脸“你莫不是在逗我”的表情。
傅忆微懒得跟他解释: “我也是听说,不知道真的假的,毕竟我没有用过老年机——”
他再次拿出自己的手机在严灏眼前晃了晃: “——毕竟,我用的都是iPhone X。”
严灏: “……”
太扎心了。
第9章
晚自习课间十分钟,时间很赶,小卖部里没多少人,空间足够,傅忆微他们进去之后就奔着各自的目标去了。
严灏沉浸在失去手机的痛苦中无法自拔,幽魂似的飘进去也不知道想干什么,刘彦照例拿了几包辣条,故意在傅忆微面前晃:
“微微~要不要尝尝?”
傅忆微一把把他拨开: “你自己吃吧。”
刘彦把辣条当成精神食粮一样的存在,所以一直不能理解傅忆微这种对辣条深恶痛绝的态度。在他看来,没有辣条的人生是不完整的,是没有灵魂的。他是靠着辣条才能撑过每天枯燥的学习生活。
但傅忆微总是不开窍,这种程度的人间美味居然都不尝,是真的很没有前途的。
傅忆微懒得理他,在方便面区站定几秒钟,转身从旁边的货架上拿了袋面包,火腿肠也夹了两个,出去付账时还顺手捎了盒牛奶。
他来得突然,没吃饭,在班里待的时候就觉得饿了,这回出来就不再跟之前似的只为了溜出来放放风,而是真的想买点东西填肚子。
买完吃的,出了小卖部门,严灏就适时地报时: “五分钟过去了。”
“不怂,”刘彦一手搭着严灏肩膀,一手握着辣条往嘴里塞,“不还剩五分钟呢嘛。”
他还想过来架着傅忆微,但却被傅忆微一脚踹开,还警告他:
“不吃完别碰我。”
傅忆微不吃辣条也是有原因的,并不是嫌跌份也不是怕脏,半夜穿着大裤衩老头衫坐街边撸串的事儿他也是能干得出来的,跟那样比起来,辣条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他单纯就是不喜欢辣条那个味道,尤其是闻的时候,有种说不出的恶心感,多闻一会儿都感觉自己要吐了,更别提吃了。
他不喜欢的东西,没人能强迫得了他,因此尽管周围很多人都痴迷辣条,从小到大劝他尝尝的人就没断过,他也一直坚持自己,从不肯轻易尝试。
以前刚跟刘彦认识的时候,刘彦不知道他有这毛病,本着有好吃的就该跟朋友一起分享的原则,硬是往傅忆微嘴里塞了一包亲嘴烧,给傅忆微难受得漱了五分钟的口,还觉得嘴里有一股味道去不掉。
傅忆微报复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买了一袋子亲嘴烧看着刘彦吃。
他那时候单纯得可以,以为自己讨厌的东西别人肯定也不喜欢,没想到对于喜欢的人来说,这种不用花钱也能吃到美食的事情简直跟馅饼砸了头一样,他眼睁睁地看着刘彦一脸满足地用五分钟就消灭了一整袋辣条,还腆着张欠揍的脸非常好意思地问他还有没有。傅忆微气结,恶狠狠地说,没了。
谁知道刘彦不要脸的程度跟食量也是成正比的,竟然非常遗憾地叹了口气,还特狗腿地让傅忆微下次再有这种好事还叫上他。
傅忆微: “……”
不过玩笑归玩笑,傅忆微不爱吃辣条这个习惯从这以后就被他记住了,他再没勉强过,只是偶尔还会撩一下闲,单纯是想逗着玩。
不过常过河哪有不湿鞋的的道理,他的现实报紧接着就来了。
班主任规定不让在班里吃味道太大的东西,方便面面包还可以接受,辣条这种刺激性能波及半个班的当然被直接排除在外。因此,刘彦需要在进班之前尽快消灭掉手里的东西。
傅忆微跟严灏拿的都是常规食物,吃得很悠闲,他们的游刃有余,就衬得旁边狼吞虎咽满嘴红光的刘彦愈发猥琐。
也是他自己作死,本来一袋已经够吃了,但他为了恶心傅忆微,偏偏就一下子拆了两袋,兜里还揣着一包没开封的。时间够的话也就算了,可现在就只剩不到五分钟的时间,还不算预备铃,他只能不顾形象地狂吃。
本来后劲就大的东西被这么急匆匆地吃进嘴里,一会儿的酸爽感受可想而知。
傅忆微存着看好戏的心思,让严灏也不许帮他分担,就让他一个人吃,看他下次还敢不敢逗着自己玩。
小卖部到高三教学楼的路并不长,刘彦一路紧赶慢赶,嘴里就没空过,总算是在进班的前一刻吃完了拆开的两包辣条。傅忆微很嫌弃他满嘴红的样子,从口袋里拿出纸巾甩给他:
“擦擦嘴吧傻逼。”
他还啃着面包,说话时有点口齿不清,但话里的意思仍然可以传达清楚,刘彦边暴力擦嘴,边对着他竖了个中指。
可惜傅忆微没看到,因为他把纸给出去之后就头也不回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面包是带有果酱夹心的,偏甜,刚好合他的口味。傅忆微吃着也不忘学习,嘴里嚼着面包,眼睛却看着书本,继续研究接下来的题目。
他的数学成绩烂是基础问题,从高一开始就落下的课程没那么容易补。老师说他是脑子聪明,就是不认真,不然没什么能难得倒他。
这跟兴趣也有一定的关系,他是实在不喜欢数学,也不想浪费时间在这门学科上,所以就不愿意去学,不学就不会做题,自然也就考不好,考不好又会打击自信心,让他更不想学,久而久之,他就直接算是放弃了这一门,不然他就不会因为听说文科数学简单一点而毅然决然地跳了这个火坑。
蓝莓果酱伴着面包在口中化开,甜丝丝的味道瞬间席卷口腔,他的心情因着这点甜味儿开始好转,脑中像是被打通了关窍,解题思路立刻清晰起来。
数列这一章的难度并不大,关键是要求对不等式的了解,他对着周晏辰给的一些概念和解题思路举一反三,一页题很快就做完了。
面包也紧跟着被消灭干净。
写完照例对答案,这回比上节课少错了两题,傅忆微为自己的小进步小小开心了一下,然后转身向周晏辰求教。
他深谙“物尽其用,人尽其才”这个道理,既然学霸就在身边,又哪有不及时问的道理。
周晏辰毫不意外地把他的资料接过去,抬眼看他一眼,笔尖一顿,伸出手。
傅忆微只觉得自己唇角被碰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追究那股子陌生的触感是怎么回事,就见周晏辰已经缩回了手,神色如常地跟他解释:
“嘴角有面包渣,我帮你擦掉了。”
说完他还搓了搓手指,傅忆微莫名其妙地从这动作里读出了点恋恋不舍的感觉。
“……”
傅忆微被自己的想法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反倒忘了去追究无意识间被人吃了点豆腐的事儿了。
反正大家都是男生,碰一下也没什么,更何况人家是为了帮自己。傅·钢铁直男·忆微如是想道。
于是他跟周晏辰道了声谢,凑过去仔仔细细地看题,忽视了当事同桌眼里一闪而过的精光。
这节课讨论问题的人多了一些,教室里的寂静无声被窃窃私语所取代,他们两个也不再像上节课一样只靠字条传递讯息,开始直接讨论,当然,主要是周晏辰讲,傅忆微听,偶尔有不明白的再提出异议。
“这个选项一般是设来迷惑做题人的,”周晏辰指着傅忆微错选的选项说,“看来他设计得很成功。”
“哦……”
傅忆微摸摸鼻子。按照他的水平,哪能分辨的出来哪个是迷惑选项,哪个是要考察的对象,他能看得懂题目就已经很不错了。
周晏辰给他重新讲解了一遍题目的意思,让他用简便的方法,直接把选项套入题目来求,看最后得出的结果与原题是否相符。这样既减少失误率,又不会涉及过于广泛的知识点,很适合傅忆微的水平。
他讲解完,又在草稿纸上出了一道题,让傅忆微用那个法子去做。
这次傅忆微只用了三分钟就求出了正确选项,兴奋得眼里都闪着光,一脸“求表扬”的样子,把草稿纸递还给他。
周晏辰看在眼里,摸摸他的头,微笑着说:
“微微真厉害。”
傅忆微: “……”
第10章
傅忆微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周晏辰又在草稿纸上出了一题,笑眯眯地说:
“再练一题巩固一下。”
他表现得太正常了,傅忆微感觉自己像充满气的气球在濒临爆炸的前一刻被放了气,轻飘飘地就飞远了,心情十分复杂。
他只好化别扭为动力,继续去做题。
周晏辰出的题是符合他的基础的,稍微加了点拓展延伸,但以傅忆微的水平是感觉不到这一点的,他只会按部就班地按照周晏辰刚刚教他的方法算。
做完刚好下课,他把草稿纸交给周晏辰检阅,得到对方肯定的答案后,立刻如蒙大赦地跑了出去。
刘彦早在外面等着了,等他出来,捅了他一下,一脸揶揄地问:
“说什么悄悄话呢?”
“说个鬼的悄悄话,”傅忆微实在不能理解刘彦的脑回路,“我请教他问题好不好?不是,怎么什么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变味儿了?特异功能?”
他靠在班门前的栏杆上,一手撑着栏杆,一手掏出手机看了看。开学第一个晚自习,老师应该不会来查班,因此他们在走廊玩手机也不需要避人,大大方方亮出来,没人会另眼相看。
但他忘了有人会红眼。
严灏一出门就看见傅忆微拿着手机,立马开始戏精,一脸沉痛地凑过去说:
“哥你是不是刺激我呢?”
傅忆微头也不抬,回他说: “我刺激你干嘛?你有被刺激的资格吗?”
严灏: “……”
他们三个人站成一排,面对着班门,傅忆微低头看手机,严灏和刘彦把他夹在中间,站成领奖台的形状,眼睛瞟着来来往往的妹子,不时越过傅忆微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表情。
傅忆微听着他们的窃窃私语,不耐烦地皱紧眉头,但身边两个人像是看不到他的表情一样,仍然旁若无人地继续谈论,一会儿是“我觉得这个在理科班已经是绝色了”,一会儿又是“去去去问小姐姐要个微信”。
青春期的男生对异性总会有种天然的好奇感,沉浸在紧张的高三学习生活中的他们也不能免俗,刘彦和严灏更是个中翘楚,下课只要不去小卖部,一定会在走廊猫着等着看漂亮小姐姐,他们甚至能叫得出学校里每个好看的妹子的名字,还给她们取了各种特殊称号。
傅忆微有时候听他们说什么“那个粉红裙子”,“大眼睛”,“××家那个”,都觉得自己跟他们使用的仿佛不是同一种语系,偏偏他们还刚好可以彼此理解,只需要确认过眼神,对的人就一定是遇上了。
他倒是对这些不感兴趣,同龄男生对异性的兴趣在他身上完全没有体现出来,他眼里除了游戏就是鞋,家里的电脑和鞋柜就是此生唯二重要的东西,失去任何一个都是要闹的。
但尽管他对谈恋爱没兴趣,却长了张天生吸引人的脸,据说是像他过世的母亲,是个天然的美人胚子,使人趋之若鹜,争先恐后地追随他的步伐。从小到大,收到的情书和小礼物如果攒起来,足足能塞满几个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