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姐是杨逸的经纪人,之后杨逸还有宣传活动,这样的淤青也不知要扑多厚的粉才能盖住,万一被眼尖的狗仔发现了,肯定会瞎写他有暴力倾向什么的。
陆晋原本就因为他是帮自己才受的伤自责,现在听到这话,更加内疚懊恼。他作为兄弟,看到自己有情况,毫不犹豫就上来帮忙,不管自己受伤影响工作,再想想自己因为警察的话,对他产生了一丝怀疑,顿觉万分羞愧。
到了警局。
两名警员在审讯室审那个疯狂的粉丝,查明了身份。他的名字叫梁健华,29岁,无业游民,以前和陆晋同读一所高中,但后来因为家庭原因,去了外省读大学,毕业之后,又回来了这里。
当警员问他,不是女主演的粉丝吗,为什么去偷拍陆晋。
他的情绪十分激动,满脸涨红,死死地抓着桌子说:“我喜欢的是陆晋!那个女人不是!我、我只是想他知道,我为他做了很多,我很早就关注他了,他没红,我不一样!他知道,知道我的!”
说话结巴,情绪不稳定,话语的逻辑顺序也有些混乱。
警员查看他的手机,发现里面全都是陆晋的照片,不同角度,很多都是模糊的,显然是偷拍。审问让他交代住所,他不愿说,技术员便查了,几名警员赶过去破门而入,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墙上密密麻麻的,全贴满了陆晋的照片,微笑,皱眉,睡颜……有些是荧幕上的形象,有些则是偷拍的生活照。不仅如此,桌子上还有许多珍藏起来的生活垃圾,像对待宝贝一样整齐地摆在柜子上,用密封袋装着,有纸巾,饮料盒,笔等等。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用过的,警员们顿觉头皮发麻。
警局。
因为陆晋是受害者,杨逸是帮忙的,按一般情况处理的话,打架属于民事行为,不立案,口头警告教育,很快就会放人。但现在陆晋身上牵涉着三宗命案,一切就没那么简单了。尤其现在警局内部的人揪着梁建华,几乎已经认定他就是犯人。
应深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观察着走廊座椅上陆晋和杨逸。他们处理着伤口,看起来就只是一对感情很好的异姓兄弟。但下一秒的画面,是应深没有料到的,有些惊讶,但还不至于震惊不理解。
杨逸哭了。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陆晋在帮他涂着药水,兴许是伤口太痛,还是别的情绪影响,杨逸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眼圈却蓦地红了,泪水在眼眶内集聚,如同一汪清潭,湿润满盈,沿着脸庞流了下来,看着特别可怜。
陆晋发现的时候,顿了一下,看着他,神情变得更加柔和,默默的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他,还拍拍他的肩膀安抚。
表现很自然,似乎已经司空见惯。
陆晋抬眼,发现了不远处的应深,下意识的侧身挡住了杨逸。
应深走了过来,很直白。
“哭了。”
连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机会都不给。
陆晋皱着眉,不自在地解释,“不、他碰到些事了,一般不会这样。”
然而,事实是,早在他们住一起时,陆晋就发现杨逸这个奇怪的特点,明明人高马大,却意外的爱哭。第一次看到他哭,是他发高烧,身边没有家人,陆晋半夜照顾他的时候,漆黑的眼睛湿漉漉,很依赖地握着他的手,眼里满是水汽,眼泪好像随时都会从眼眶中滚落下来。虽然一开始很震惊,但想到可能是他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又或者独自在外拼搏,生病了人比较脆弱,反正陆晋当时一点都没有反感,不觉得大男人生个病哭很丢脸什么的,反而第一反应觉得自家弟弟受了天大的委屈,好可怜。陆晋没说什么,只是负责递纸巾,抱着他拍肩膀安慰,希望能让他稍微感觉到类似家人的温暖。而且,从那以后,两人的关系拉近了不少,像是真的亲兄弟一样。陆晋不自觉的就觉得自己是兄长,应当多照顾他。
应深把陆晋带到一边的空房间说话。
“你为什么不说你们之前住在一起?”
“你们也没问啊,而且,这和案情没关系吧?”陆晋有些警惕,意识到眼前这位警官仍没有放弃怀疑杨逸。
应深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黑沉沉的眼睛仿佛能穿透一切,“你刚才撒谎了,他经常对你哭。”
作为普通的守法市民,陆晋显然不擅长在警察面前编造谎言,听到这话,眼神闪烁,心虚地看向一边。
“我们办案不可能强行扣罪名到无辜的人身上,你说实话有利于洗脱他的嫌疑,但你遮遮掩掩了,反而会让我们觉得你知道某些不可告人的事,在包庇他。”
陆晋脸色变了变,终究还是吸了口气,垂眸说:“你问吧。”
“你喜欢杨逸吗?爱情的那种喜欢。”
陆晋猛地抬头,震惊地瞪着他。第一句话就这么直白劲爆,要不是他们身在警局,陆晋真觉得他是在面对哪个尖锐的记者。
他的表情十分不自然,甚至可以说是尴尬至极,“怎么可能……我们、都是男的。”
“国外娱乐圈里有不少出柜的。”
“你都会说那是国外!”陆晋一拍桌子,恼怒低吼,“警官先生,破案不是妄加猜测,你不要因为你自己急于立功,就毁了我们的一生!”王
那反应,是真的被激怒了,不是恼羞成怒,是真的反感别人误解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虽然为了节目效果,他们在台上有些暧昧举动,满足部分粉丝的期待,但那也只是开开玩笑而已。如果真的出柜,必然比曝恋情结婚严重得多,原本他们的事业就算不上多稳定,再来这样的冲击……
应深被骂也没有太大反应,仿佛那人不是他,依旧观察着陆晋的微表情和肢体动作,判断真伪。
“抱歉,我只是有些好奇,我有个女同事也是你们的粉丝,她很喜欢你们。如果冒犯到您了,我在这里向您道歉。”应深眼神诚恳,让人无话可说。即便这是假话,考虑到此时的情况和氛围,陆晋也只能选择顺坡而下。
他皱眉不耐道:“没事,还有别的什么要问吗?没有我就走了,我还有工作。”
“还有一个。”
走到门边,握着门锁要转的陆晋停下动作,不情愿地看向他。
“杨逸哭的时候,你试过不理他吗?他是不是一直边掉眼泪边望着你,就像一个求关注的小孩那样?”
陆晋看着他,回想起杨逸眼巴巴的可怜眼神,他的确试过因为工作忙,烦躁而懒得安慰他。他迟疑地点了点头,神情不自然。
应深垂眸思索一会,礼貌说:“那我问完了,谢谢您的配合。”
陆晋站在门边等了几秒,却得到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回应,心底莫名有些慌,“等等。”
应深:“怎么了?”
“就这样,问完了?”
应深点头。
陆晋又无意识皱眉,今天他皱眉的次数尤其多。他很想问眼前的警官,问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审讯室内。
阴凉,灰暗,只有一盏灯,正对着梁建华,将他的一举一动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一众警察的眼皮底下。审讯室从来就不是什么舒适的地方,只觉压抑,想要快些离开。
梁建华不是警局的常客,坐了一会就忍不住烦躁,不停的做出各种小动作,重复地问,我能走了吗。
应深和审讯的警员交换,走进房间,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他状似随意地坐下,手搭在桌上,打开文件夹,将里面的照片一一摊开,冷淡问:“对这些照片有印象吗?”
梁建华抖着腿,手放在膝盖上,一脸不耐烦,眼角的余光扫到照片后,一顿,忽的低头盯着照片,小声低喃:“陆晋……”
还伸手想去摸。
但应深适时地一扯文件夹,照片和他的手拉开距离。
“有印象是吧?”
梁建华不答,依旧眼盯盯,痴迷地望着照片,仿佛要将那个人刻到脑子里。
啪的一声,应深不客气的合上文件夹,威严道:“回答问题。”
视线里重要的人不见,梁建华眼底划过失落,心不在焉地点头,“……嗯、嗯。”
“这些照片是你拍的吗?”
梁建华盯着文件夹,视线热烈得像要烧透那层塑料外壳。他目光贪婪,点头,低声说:“打开!快打开,我想再看一眼好确认。”
应深突然一拍桌子,惊人的声响,吓得他一抖,抬头就对上凌厉的瞪视。他一缩脖子,立刻怂了下来,低着头,安安静静地坐好。
“你还送了什么给陆晋?郁金香,白衬衫,蓝色的领带?”
梁建华眼里闪过恼怒,情绪藏得并不怎么高明,捏着拳头,急切地点头,“对!都是我送的,我觉得很合适他!”
应深眸光微闪,下意识地看向侧面的玻璃,走出房间。
“陆晋收到的是花衬衫,紫色的领带。”警员皱眉。明明不是他做的,为什么那么想要认下来,是想包庇谁吗?
原本处理本案的警员抓住梁建华时,觉得他很符合嫌疑人特征,无业游民适合跟踪,大学读的计算机专业,家里收藏了许多陆晋的照片和用过的物品。虽然表现看着软弱,但有句话说的好,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咬人的狗不叫,平时越是懦弱可欺的人,一旦狠起来才是真可怕。
但现在的情况……
王
“不是他。”应深突然出声,语气笃定,“他不够谨慎,思维混乱,没有能力犯下有条理的命案。他迷恋陆晋,但性格被动,只会偷偷注视,有接近陆晋的欲望,真正站在陆晋面前的时候,却会紧张到说不出话。”
“这么听起来,倒类似于暗恋。”沈文钦笑了一下,“默默地关注某个人,经常偷看,想知道他在做什么,喜欢什么,却又怕被人发现,不小心对视上了,还会红着脸移开视线。”
警员吐槽:“但我们暗恋还不至于将照片贴满整面墙,收集人家用过的东西,太变态了。”
“不给别人带来麻烦就算了,但他这种程度总让人觉得会出什么事,得不到你就毁了你什么的。”另一个警员接话,打了个冷战。
老警官没好气训,“电视剧看太多了!专心点!”
另一边,沈文钦看应深有点愣住,不禁调侃,“想到什么了,某个人?”
应深一脸疑惑。
沈文钦笑眯眯,理所当然道:“初恋啊,中学时期第一个喜欢的人,那种萌动的朦胧好感,别说你没有,我才不信。”
应深还真很不给面子地摇头,平静说:“没有。”
沈文钦:“……”
应深无奈解释:“我高考的时候只有十三岁,和班上同学的年龄不同,没有想过这些。”
沈文钦愣住。倒是忘了这点。嗯,小天才,扎心了。
笔迹鉴定专家在研究梁建华的字迹,将他写的和陆晋收到的卡片字迹进行对比。另一边,专案组成员依旧在分析案情,气氛不凝重,反而有点微妙。
应深说出自己对跟踪犯的分析,“亲密型跟踪犯对自己有极强的自信心,认为受害者也是喜欢自己的,两人在一起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实际上受害者可能根本不认识他,只是一个笑容,一个眼神的短暂交汇,跟踪犯却自行曲解含义,认为对方对自己有好感,连两人共同的未来,小孩取什么名字都想好了。”
噗的笑声。
沈文钦和几个警员都憋不住笑,偏头掩着嘴,弯眉抱歉,小声和旁边的同僚说——深藏不露的段子手啊。
应深微微皱眉,有点茫然,看向他们的眼神似乎在问——你们在笑什么?
身为组长的老警官咳了两声,威严说:“分析案情的时候严肃点,注意措辞,尽量别用网络语句。”
年轻的警员小李惊讶,“老大……”你也知道这句话呀。
老警官又忍不住咳,没好气说:“眼睛瞪那么大做什么?我脸上长花了吗?大惊小怪。”
小李暗暗腹诽:脸上长花都没那么震惊好吗?
老警官敲敲桌子,说:“应博士,你继续说。”
应深只好收起疑惑,又道:“犯人会不断的妄想两人共度的场景,对受害者有极强的占有欲,觉得受害者不该对别人笑,受害者的一切都是属于他的。一旦受害者做出不认同这段关系的事情,犯人就会异常恼怒,觉得被害者背叛了他,然后失去理智,伤害被害者。”
等应深说完后,正打算朝饮水机的方向走,沈文钦却笑了笑,料事如神的递上一杯温水。
应深还在纠结刚才的事,问:“你们笑什么?”
沈文钦却眼角弯得更厉害,就是不回答。
这时,笔迹鉴定结果也出来了。
梁建华的字迹和花束卡片上的相似度很高,但和陆晋家里的卡片对比很不一样,明显是两个人写的。
而且,结果显示,陆晋家里的卡片很可能是由一个左撇子写的。但梁建华和杨逸都是右撇子。
应深和沈文钦下意识对视。
……侧写出错了?
第34章 字迹
沈文钦双手合十, 托着下巴沉思,突然发出一个上扬的语调,笑着看向应深, “我想到一种可能。”
应深好奇, 看着他顺手拿过桌上的线圈笔记本,摆在面前, 又用左手从笔筒里抽出一支黑色水笔, 拔了笔帽,直接用左手写了一行字, 书写流畅自然,
仿佛天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