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无乡[现代耽美]——BY:顾言丶

作者:顾言丶  录入:05-20

  他犹豫的功夫孙茜已经撞开了一排桌椅来到了他的面前,严岑就地打了个滚避开孙茜尖利的指甲,随即并未起身,而是屈膝用力在墙上一蹬,从孙茜的大张的胳膊下滑了出去。
  老旧的水泥地粗糙不平,严岑身上的皮衣被剐蹭出狼狈的细小裂口。水泥地摩擦力不足以让他滑到门口,那枚钥匙就安安静静地躺在离严岑半臂之隔的地面上。
  孙茜的动作速度太快,几乎是论秒计数,严岑没有起身再弯腰的时间,于是只能顺势翻了个身,勉力伸手从地上捞起那枚小巧的银色钥匙。严岑第一时间将小指套在了拴着标签的圆圈内,将那枚小小的钥匙握在掌心,微凉的金属卡在掌心的筋骨上,严岑百忙之中用拇指捋了一把锁痕,在心里记了个大差不差。
  教室门就在半米之外,然而还不等他翻身而起,孙茜就已经又调转着扑了回来,严岑避无可避,干脆决定以静制动,他拨开腰后的卡套,单腿屈膝踩在地上,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他像是个经验丰富的老猎人,在那一刻连呼吸都拉得极为绵长,卡套中无鞘的短剑被他抽出一半,悄无声息地握在手里。
  严岑在心中随着心跳的频率默数着,在数到一拍半的时候骤然发力,短剑迎着孙茜下扑的力度径直刺进了她的颈窝。
  冰凉的血从她的伤口中喷涌而出,洋洋洒洒地喷了严岑半个身子都是。
  孙茜只是被短剑的攻势暂且止住,失血和致命伤完全没有对她产生任何影响,严岑见一击不中,干脆松开那柄短剑,寻了孙茜晃神的空隙从她身下打了个滚站起身。
  只是他现在被孙茜暂时堵在了靠近讲台更远的一侧,教室门和窗户在他左右手两边,光算直线距离的话,三年二班离他起码有五六米。
  严岑的短剑还插在孙茜的颈窝中,孙茜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她甚至没有分出一只手将脖子上的短剑拔下来,就这么大无畏地再次陷入了机械的缠斗中。
  孙茜张牙舞爪地扑上来,颈窝里的短剑顺着惯性在她肩上直颤,将原本就腐烂的皮肤划出一个更大的口子。
  严岑这次没有躲,反倒迎了上去。
  他之前跟许暮洲说过的预估值没有丝毫水分,起码在短时间内,孙茜不能对他起到什么要命的威胁。
  他右手架住了孙茜的左臂,随即另一只手握上孙茜还在挥舞着的手腕,孙茜两只手骤然被制,喉咙里发出一声不满的嘶声,整个人冲着严岑俯压了过来。
  严岑死死攥着她转了半圈,背对着窗户脚步微松,顺着力道接连倒退了两三步。
  ——严岑不像许暮洲,他是见过“鬼”的。
  厉鬼因执念而生,是一种超脱世间规则的半人生物。就像世界运作的基本规则一样,那些因怨恨而产生的执念赋予了他们更加坚强的力量。但相应的,那些违反平衡的力量也夺去了他们原本作为人的理智和情感。
  换句话说,在找到那个能打动她的“执念”之前,孙茜几乎是无坚不摧的。
  所以严岑从始至终都没有傻到要跟孙茜硬碰硬,他只是想跟孙茜缠斗的过程中接近出口而已。实际上要不是那枚钥匙突然出现,他现在应该已经回到了隔壁教室。
  不过好在孙茜现在大多凭本能行事,脑子里想的只是如何将严岑撕碎,至于严岑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靠近了出口这件事,她一点都没有发现。
  近战上严岑尚且算得上游刃有余,只是孙茜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附着着一层冰凉滑腻的油脂液体,摸上去手感近乎于尸油和尸液之间。严岑猝不及防间手下打滑,攥着孙茜手腕的手滑到对方的手肘以上,生生被她逼进几寸。
  似乎就在同时,背后的窗户忽然传来一声脆裂声,严岑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就听见许暮洲咋咋呼呼的声音突然响起。
  “严哥——严岑!”
  许暮洲不知道瞧见了什么,后半句直接变了调,嗓子顿时劈了,严岑用余光一扫,发现他已经不知道怎么从外头撬开了半扇窗,连胳膊都伸了进来。
  许暮洲原本确实是在隔壁等的,但两个教室之间的窗户距离其实并不远,室内距离更是只有一墙之隔,凭严岑的身手,应该早就回来了才对。
  何况老式空心砖并不能完全阻隔声音,孙茜在隔壁横冲直撞,桌椅板凳乒乒乓乓地倒了一地。许暮洲在隔壁被一刻不停的巨响闹得有些心神不宁,甚至有些后悔。
  他与孙茜只打过一次照面,实在不应该就这么轻率地唬严岑出去涉险。不管严岑这个人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看起来有多么不好接近,好歹这也是他不必费心防范的唯一同伴。
  许暮洲有好几次甚至想跳窗出去看看,又觉得自己这点武力值送上门也就是给孙茜当点心吃,万一帮不了严岑,说不定还给他添乱。
  然而他自我催眠了两分钟,还是没忍住地爬上了窗沿。
  三年一班的教室灯火通明,许暮洲的眼睛一时不能适应这种明光,被刺的流下泪来,他好不容易手忙脚乱地逼着自己睁开眼,就发现严岑半身都是血,正被孙茜死死地钳着不能动弹。
  那一瞬间,许暮洲都觉得自己心跳差点骤停。
  或许是许暮洲这一嗓子太过惨烈,严岑手差点被他叫得哆嗦,骤然想起一件事。
  许暮洲怕鬼。
  严岑的手比脑子还快,在看到许暮洲露头的那一刻就用力伸腿别住了孙茜的膝盖,带着对方从横放的桌椅上滚了下去。
  “别看!”严岑冲他喊道。
  摇摇欲坠的老式桌椅承载不住两个人的重量,吱嘎一声碎成了木条。
  “别进来!”严岑还不忘呵斥一声:“你回去等我。”
  许暮洲原本探进的半个身子一顿,下意识听着严岑的意思退了出去,只是他依旧没有回去隔壁,而是干脆呆在了窗外,
  床沿下的灰土地似乎被系统一并纳入了操场的范畴中,已经停了两节课的柳絮又开始飘落下来,许暮洲整个人蜷成一个球,拉高了衣领蹲在窗沿下。
  头顶上的玻璃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一个人影比纷纷扬扬的碎玻璃片更快落在地上,许暮洲的后背贴上了微凉的什么,一只手从背后绕过来,捂住了他的眼睛。
  许暮洲一怔。
  他忽然后知后觉地发现,严岑一直很好地将他和孙茜隔离开来,哪怕刚刚在屋里他也只来得及看到孙茜的半边西服碎片,以致于他差点忘记了自己“怕鬼”这件事。
  严岑的体温比旁人偏低,很好辨认——虽然是个说话不怎么中听的人,但人似乎不像想象的那么不好相处。
  然而还不等许暮洲细想,下一秒,孙茜紧随其后地从窗户扑了过来,严岑一把按住许暮洲的肩膀,将他整个人拢在怀里,往窗沿下的阴影处带了带。
  孙茜的速度太快,惯性使她半个身子都甩在了外头,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躲藏在窗沿下的两人。
  但孙茜忽然发出一种极为痛苦的吼叫,飞速地退回了教室。
  脚步声焦躁地在教室中徘徊不定,片刻后才不甘不愿地放缓离去,听起来就像是因没有目标而重新回到了走廊。
  “她似乎不能离开这座学校。”严岑忽然说:“哪怕一点都不行。”
  他的声音中气十足,吐字有力,然而向来细致的许暮洲却没有注意。
  严岑身上一直似有若无的烟草味道被血腥气尽数掩盖,许暮洲下意识伸手胡乱摩挲了一把他的胳膊,发现上面滑腻腻的都是血。
  许暮洲心下一紧:“严哥……你……”
  严岑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许暮洲似乎误会了什么,他哭笑不得地放开捂着对方眼睛的手,从背后拍了拍许暮洲的肩膀。
  “不是我的血。”严岑在他耳边说。
  操场不是久留之地,他说完也不等许暮洲回过神,先一步揽着他的肩膀将人带了起来,推着他走到三年二班的窗台底下,看着他先爬过窗台,才跟着翻进了屋。
  隔壁的灯依旧没关,孙茜徘徊在隔壁的门前不肯离去,严岑轻手轻脚地将许暮洲拎到角落里,避开从门缝中投**来的光。
  严岑身上的皮衣还算防水,他将外套脱下来抖了抖,将大半的血沫子甩了下去。
  荧光球的照明范围虽然十分有限,但也足够许暮洲看清眼前的情况,严岑除了唇角擦伤了一处浅浅的口子之外,确实不像受了伤的模样。
  许暮洲心里的那块大石落了地,顿时觉得这工作实在太刺激了,不但要受到感官冲击,还得为队友提心吊胆,其操心程度实在不比熬夜加班好到哪里去。
  “我不是说开了灯就赶紧回来!”许暮洲压低了声音,狠狠道:“你跟她打什么架。”
  严岑挑了挑眉,冲他摊开手,将手中的那枚钥匙递给了许暮洲。
  “给。”严岑轻笑一声:“大小王来了。”


第20章 实习(十)
  走廊另一头的打斗声只要不是聋子,大概就都能听见。
  校服男孩懒洋洋地坐在教室墙角,手中握着一只小巧玲珑的古铜色怀表,表链从他的指缝中垂落下去,在半空中轻巧地打着晃。
  “五分零七秒。”校服男孩忽然说。
  他的声音被他有意拉长,显得有些缥缈,然而配上那张阴郁的脸,听起来就实在有种阴阳怪气的感觉。
  中年男人被他这种神叨的语气念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搓了搓手臂,没好气地问:“你说什么?”
  “我说,外面的打斗声一共五分零七秒,现在外面声音彻底没了。”校服男孩扯起一侧嘴角,露出一个令人后背发凉的笑来:“……你说,到底是那两个人被NPC吃了呢,还是NPC被他俩杀了。”
  “胡扯。”中年男人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要是NPC死了,咱们现在应该收到任务结束的系统通知。怎么,你收到了?”
  “我可没收到。”校服男孩摊开手:“所以说,那两个人大概率已经被杀了吧?”
  “我没说这种话。”中年男人不上他的当,他轻蔑地哼了一声,不讲究地坐在了讲台的水泥台阶上,与校服男孩隔了大半个教室的距离。
  “何况,能走到这的,谁还没有点保命的办法,你不用在这拐弯抹角的套我的话。”中年男人撩起眼皮:“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就少在这里故作深沉了。”
  校服男孩像是被他戳中了痛处,表情忽然扭曲了一瞬,但随即又刻意舒展开来,他合上了手中的怀表,拢了拢校服外套,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明明跟NPC第一次打照面的是你。”校服男孩换了种缓和的语气,像是在服软:“NPC的数值如何,你不是应该最清楚吗?”
  “数值?”中年男人冷笑一声,随即站起身一把捋起了他的左袖,上面一道狰狞的伤口血肉外翻,黑褐色的血凝结在伤口附近,看起来还没有愈合。
  中年男人直起身,蛮横地将手臂往校服男孩眼前一伸,说:“还谈个屁的数值,大家都是老玩家,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什么时候见过使用逃生道具后还无法愈合的伤口。何况游戏开始至今,你见过游戏系统有像以往一样不断增添游戏难度条件吗。还有,游戏已经开始两节课了,我们有伤亡吗?”
  “这根本就不是常规游戏。”中年男人为这次谈话下了最终定义,他将袖子折了下来,遮住手上狰狞的伤口,说:“所以我奉劝你一句,小兄弟,那些旁门左道的乌糟想法你有的是时间慢慢玩,但现在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尽早想办法离开这个邪门的游戏才是要紧事。”
  校服男孩在黑暗中讥讽地勾了勾唇角,语气却忽然变得十分平和。
  “知道了。”他说。
  下课铃在六分半后准时响起,校服男孩将怀表揣进怀里,顺着墙边站起身,谨慎地向门边走去。
  旁边的教室门跟他们几乎同步打开,先出门的杜晴晴与校服男孩面面相觑片刻,同时转头看向了走廊另一侧。
  一直回荡在走廊中的脚步声照例随着铃声落下而消失,而走廊对面出现了一枚小小的莹光。
  是严岑和许暮洲。
  杜晴晴手里还拿着那只蒙着外套的手电筒,直到他们两个走进了,才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他们的情况。
  许暮洲身上清清爽爽,除了背后沾上了一些血点子之外,几乎看不出什么打斗过的痕迹。
  严岑看起来就狼狈许多,他跟孙茜近身搏斗时被污血扑了半个身子,皮衣上头的倒还好,只是T恤上沾染的血污是怎么也弄不干净。
  “……发生了什么?”杜晴晴低声问:“你们跟NPC正面遭遇了?”
  “对。”许暮洲对杜晴晴点点头:“我想,我们得上去二楼看看。”
  “二楼?”杜晴晴顿时有些不赞同。
  无论是上课时间还是下课时间,NPC的脚步都会在二楼停留不短的时间。也就是说,如果贸然上去二楼,甚至连上课的安全时间都有可能消失。
  “为什么要去二楼。”林向从教室里走出来,她脚上红肿的伤似乎好了一些,走起路来也不像之前那样歪歪扭扭。
  “系统给予我们的任务目标,是让我们活到天亮。”林向又说。
  她站在杜晴晴身后,明明是在跟许暮洲说话,眼神却落在了严岑上。
  许暮洲对她那种不加掩饰的探究有些反感,脚步略微挪动了下,将严岑的半个身子挡在了身后。
  “但任务目标也说,要杀掉NPC。”许暮洲寸步不让:“何况你刚才提到了活到天亮……这也是我要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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