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内衣店看上去生意很火爆,比他想象当中生意好得多。
机器人接的单子大部分是网上订购的单子,很少有人直接上门买。它需要挑选顾客所需要的商品,给商品上包装,填写物流资料,然后移交给负责物流的机器人。
挺忙的,如果没有机器人,陈呈澄一个人做不来。
池佑声有些好奇,“你们店的生意这么好?”
“粉红小橙是方圆几里唯一一家情·趣内衣店,拥有大量的客户源,以独特的审美趣味走在潮流前线。”
池佑声:“……”
满眼看过去全是蕾丝边和兔子耳朵,审美的确在潮流前线。
池佑声咳了咳,“我渴了,给我倒水。”
聪聪很冷漠地说:“我没有这个功能,自己去倒。”
“自己去就自己去。”池佑声百无聊赖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在一个犄角旮旯里找到了饮水机,用十分廉价的一次性纸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在他以往的生命里,除了给池疏亦开家长会,从来没试过枯坐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就为了看一个机器人打包装,还是情趣内衣的包装。
不符合他池大少的身份。
看了一个晚上,粉红小橙24小时营业,再看下去没完没了。池佑声难得很有教养地跟一个机器人说:“辛苦你了,我走了。”
“这个尊贵的客户,离开前可以带走一份小礼物。这是今天平安夜的限定礼物。”铁皮机器人说这,给他拿过来了一个蓝色的素雅小纸盒。
女生或许会喜欢,但是他一个大男人……
池佑声只看了一眼,嗤之以鼻,“不需要,给别的人吧。”
机器人:“你不看看吗?”
“干花?小耳钉,还是女生喜欢的布偶娃娃?”池佑声想了想,“或者是一条骚粉色的蕾丝内裤?”
池佑声跟陈呈澄相处久了,他对陈呈澄的脑回路了如指掌。反正大男人讨厌什么,陈呈澄就喜欢什么。
机器人平静无澜地说:“哦,你猜对了,的确是干花。”
机器人用机械手将小蓝色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小份铃兰永生花,圣诞限定的小礼物。我们门店已经送出去九十九份了,您是最后一个。”
池佑声感觉自己被流星砸中了头。
“你说,铃兰花?”他估摸着陈呈澄因为他床上功夫了得,所以爱上他了。
“嗯,”机器人把小蓝色盒子收走,“这是圣诞限定礼物,这个顾客不要,我就收走了。”
池佑声从机器人手里抢回礼物盒子,“圣诞礼物为什么不是袜子或者铃铛或者拐杖棒棒糖?”
“不为什么。”机器人从池佑声手里把这个小盒子抢回来,“只要人类愿意,并且不违背其他人的意愿,他们可以送任何东西,因为他们是自由的。”
“……”池佑声板着脸说:“我要,给我。”Y.R。
机器人:“……”
池佑声手里拿着礼物,正要往外走。还没出门,就看到陈呈澄面有酡红,喝得醉醺醺的,歪七八扭地贴在橱窗前。
陈呈澄十分凌乱地说:“为什么门开不了了……”
他无力地拍着玻璃橱窗,“开门……”
池佑声欣赏着酒后omega流浪记,非常好心地提醒陈呈澄,“那是玻璃墙,不是门。”
玻璃门的隔音效果并不太好,酒后的omega也能听懂人话。陈呈澄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贴在玻璃墙上,喋喋不休地嘀咕着:“开门……”
一开始就没打算把人捞回来的池佑声,推了推隔壁机器人,提醒他:“你老板喊你给他开门。”
聪聪异常冷漠地说:“我没有这个功能。”
池佑声:“……”
逼于无奈下,池佑声将喝醉酒的陈呈澄从外面捞了回来。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陈呈澄驮上肩,走进来问:“我应该把他丢在哪里?”
聪聪:“我没听懂这个问题问什么?”
池佑声清了清嗓子,换了一个说辞:“他晚上睡哪里?”
“二楼楼上。”机器人平静地指了指门外的一条狭窄楼梯,“房间密码是老子最美。”
“……”
池佑声第一次来到粉红小橙的二楼,在此之前,他并不清楚陈呈澄的居所在哪里。如他所见,这里是一个狗窝。
东西很多很乱,货品和生活用品混在一起,池佑声将陈呈澄丢在那张唯一的沙发床上,用一张被子盖着。
“好家伙,今天穿得花枝招展出去买醉泡帅哥还挂我电话。”池佑声环顾四周,语气缓和下来,突然说:“得帮你换一个地方住。”
池大少的执行力特别强,他当即翻出手环联系自己的秘书,发出指令:“帮我在xx街xx号附近找一间干净安全的房子,住一个omega。”
即使是深夜时分,他秘书的工作效率也是一级棒,很快就给池佑声发过来了几套合适的房源。池佑声很财大气粗地全部买下,等陈呈澄明天醒来可以挑。
做完一切之后,他心里好受了些,觉得自己弥补了什么。
池佑声没急着走,随意找了一个地方坐,沙发椅子上还有一个屁股的位置,他坐下去,有东西硌着他的背,他也不在意。
“我是不是应该派人查一查你的底细?”池佑声自言自语。
“我好像一直没见过你的父母?”池佑声继续自言自语。
他看着床上那一团蜷缩起来的瘦小人形,睫毛一垂,忽然说:“我今天过来,原本是打算向你求婚的。”
他顿了顿,“但是你不在,我也好像没有准备好。”
并不是像以前那样要求这个omega嫁给他,池佑声带着花了戒指来到这里求婚,心中七上八落,很慌张。陈呈澄不在,他实际上松了一口气。
他没求过婚,人在花丛过,从来没试着挽留过任何人。
池佑声苦笑道:“情魔提醒了我,不管结果如何,我至少应该向你求婚一次的,无论是不是出于责任。”
后背那东西实在是硌人,池佑声把自己身后的那一垒东西拿了出来,定睛一看,是情爱大魔王著的几本书。
“你看这个?没想到啊……”他一挑眉,未及多想,匆匆翻开扉页,面色一僵,越来越沉,眼中的恶意浓稠得化不开。
有些记忆像骨头碎片一样,一旦串起来,是很可怖的。
一千块咨询费,知道他约会相亲的很多细节。
有一个念头池佑声不知道该不该问,再者陈呈澄现在躺在床上也回答不了自己的问题。池佑声看着床上那团凸起的棉被,用窒息一般的声音问:“你是情魔?”
他皱着眉,惊讶于这个结果:“你在玩我?”
除了情趣内衣之外,周围有很多书,甚至情爱大魔王写的手稿,除了这个答案之外没有别的结果了。池佑声感觉自己脚下山崩地裂,他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匆匆离开了这个地方。
·
第二天,陈呈澄无知无觉地从床上睁开眼睛,机械般地直起身,翻身套上鞋子,漱口,到楼下去处理粉红小橙的杂务。
多亏了池疏亦给他的这个小铁皮,他的工作量少了,总算有个老板样。
橙子吸着一袋鲜奶,乐得自在地踏步下楼。
趁着这几天放假的空档,不需要到学校去。他专心致志在收银台处理账务,休息的时候,余光瞄到沙发边的一束蔫掉的康乃馨,“昨天谁的花没带走吗?聪聪。”
聪聪:“一个alpha。”
“这年头alpha亲自给omega买睡衣的太少了。”橙子伸了一个懒腰,从收银台走到沙发边,把那束康乃馨丢到垃圾桶,“不过,送康乃馨给omega的alpha,估计会被除了我之外的omega暴打。”
聪聪:“送给情侣,康乃馨的确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橙子正准备继续干活,统计自己这阶段赚了多少钱,还差多少钱才能把欠池佑声的钱还上。肋骨一痛,胸肌一酸,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他并不是那种喝酒就断片的人,虽然印象不深,昨晚发生了什么他还有印象。
迷迷糊糊之中,他似乎看到池佑声了。
“昨天平安夜,池佑声没跟其他omega鬼混吗?”橙子托着下巴,娴熟地调开了门店里里外外的监控录像。
画面上果然是池佑声,他津津有味地看着监控里的alpha,“啧,你居然还会来找我?”
橙子不知道自己的语气有一个词可以形容,那就是沾沾自喜。
他见那束康乃馨是池佑声带过来的花,急忙从垃圾桶里捡回来,放在花瓶里好生养着。
整个圣诞节,橙子都在和机器人一起处理各种各样的包裹,直到他晚上回到自己二楼的房间,在一地的凌乱中看到那几本跌落的厚书籍。
今天早上走得太急,而他的房间又太乱,所以并未察觉。
橙子眼中划过一丝迷茫,“糟了。”
第72章
橙子从衣服堆里捡起车钥匙,连扑带摔地往门外跑去, 还时刻记得给池佑声打电话。在听了一段又段的忙音之后, 橙子钻进了他的甲虫车, 那边手环的电话也接了起来。
“歪。”池佑声似乎心情不太好, 但好歹没有挂掉他的电话。
橙子琢磨着话术,如履薄冰般试探着问:“昨天,你来我这里了?”
“嗯。”池佑声的声音恹恹的,“你有什么想问的,一次性说清楚,我没工夫搭理你。”
“你在哪?”橙子硬着头皮问。
“我在高速上, 我建议你现在别来招惹我。”
“我, 我……”橙子汗如雨下, “我就是想问问,你昨天送我回房间……”
“呵, ”手环那边的声音冷了下来, “别装了。”
“……”这是, 几个意思?
池佑声没好气地说:“我没把你丢出去就已经是教养良好了,juice, 你看看你都对我做了什么?”
对掉马这件事,橙子不给予任何希冀,做好了破罐子破摔的准备。他把小甲虫车开上高速,试着一问:“我对你做了什么?”
他能够想象池佑声在手环另一边的表情,一定是瞪眼皱眉的。池佑声说:“情魔,你真是精得一手好分, 我算不算是你的的撩A案例里的一个特殊案例?”
“……”橙子咬紧了下唇,“我没把你当成案例。”
“是吗?”手环那边传来书页翻动的声音,池佑声阴阳怪气地念起:“假使意外发生了,你心仪的alpha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标记了你,我知道这种可能性不高也不低。如果这种错误意外发生了,请不要觉得对不起他而产生任何的愧疚。只要不是出于小伎俩,各位omega就大胆地上位吧。”
池佑声没有继续念下去了,橙子哑口无言。这的确是他写的,写在某一章鼓励omega大胆求爱。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池佑声的语气仿佛自己才是那个被强了的可怜虫,虽然在某一定程度上,橙子完全认可他的想法。
“我,我……”橙子试着跟池佑声去解释,“你可能不懂我们这些情感类的文字工作者,有时候需要煽动读者……”
“呵,”池佑声冷言冷语,“我今天接了你的电话,已经是教养良好的了。但凡你有些羞耻心,以后都不会出现在我面前。”
“我没有让omega们去骗alpha标记上床,我也没有骗你。”
“我不想知道。”池佑声挂了电话。
池佑声开着车,在高速公路上狂奔。跟这么多个omega约过会,他还是第一次被一个omega坑得这么彻底。
一个写软文通稿的骗子,说得好听点叫做情感类文字工作者,为了集邮他这一款ALPHA,思考如何攻略他这样的ALPHA,居然大胆到骗他上·床。
简直匪夷所思。
他烦躁地开了自动驾驶,一个电话又接了进来。池佑声看也不看,“我不是让你离我远一些——”
“池少,”秘书平静的声音响起,“你先前让我查情爱大魔王的底细,我查清楚了。”
沉默了片刻,池佑声抿了抿唇,“说。”
他想知道自己究竟栽在什么样的人手里。
“情爱大魔王,原名陈呈澄。上个月刚过19岁生日,三年前独自搬到T市。家里原先是做生意的,在他搬到T市之前家族企业破产,因为欠债过多,双亲在躲债的过程中出了事故。”
秘书还要接着说,池佑声出声打断:“可以了。”
“后面还有,他挺厉害的。休学一年,一年之内把欠债都还清了。”
“可以了。”池佑声说。
他不想揭人伤疤,也不愿因为家世动摇他对陈呈澄的判断。池佑声揉了揉眉心,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没必要再说了。”
秘书很知情识趣地下线,池佑声继续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后视镜忽然出现了一抹甲虫车的影子,正飞快地朝他奔来。
身后的车喇叭大响,池佑声还没看清车里那个疯子是谁,很快,甲虫车就以绝无仅有的速度追上了他的城市跑车。
一辆车尾冒烟的甲虫车跟池佑声的车并肩同驱,车里的那个omega为了追上他还在猛踩油门。池佑声目瞪口呆:“你疯了,你不要命了?”
“我没疯。”陈呈澄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蛮横,“我没陷害你永久标记我,没有就是没有!”
“……”
“好了,”池佑声求爷爷告奶奶地求他把车速降下来,“你快停下。”
“士可杀不可辱,我没有!”
“没有就没有,我知道你没有,你快停下。”池佑声快被他吓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