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维今天晚上一直没怎么说话,坐得也远,顾念秋被灌了半天没留神,这会才后知后觉饭桌上还有这么个人。
他第一反应就是去看洗间里的标志。
好吧,公用洗间。上次跟陆维遇到也是在洗间里。
顾念秋跟他参加过几次活动,本来算半个熟人,但晚会那次撞上了他发期,脾气上来,给了他一脚,自此两人再也没联系过。
即使这样,陆维也被奕铭心心念念地惦记了小半年,要不是眼前这人是如假包换的alpha,说不定顾念秋还得醋一醋。
想到这里,顾念秋冲他笑了笑,醉得舌头不大清楚,道:“今天带药了吗?”
陆维跟奕铭差不多高,五官却不如奕铭精致,偏日韩风的帅哥,平日里也走阳光路线,今天离了滤镜和彩妆,左看右看,怎么看都没有自家小朋友好看。
陆维双插兜,靠在洗台上,笑道:“那天被前辈踹了一脚,之后每天都带着药。”
顾念秋“嗯”了一声:“我先回包间里了。”
说完,他转身就往外面走,没走两步差点撞到墙上。陆维伸去扶他,顾念秋都醉成这样了,依然本能地记着要躲开他的,自己扶住门框,含糊道:“别碰我。”
陆维反射性地举起做投降姿势:“不敢碰,你自己走。”
顾念秋走得拐八拐,半条走廊走了两分钟。陆维跟在他身后,道:“一直没会跟你道个歉,那天我药用完了,恰好碰上特殊期,没想到冒犯了你。”
顾念秋没说话。
“这次是我第一次拍戏,还请前辈多指点指点,”他说得诚恳,步子却加快几步,跟顾念秋肩并肩,几乎要贴到他的臂,“我没想到能有会跟你做同事,听到消息的时候高兴了好几天。”
隔得近了,顾念秋闻到了他身上的可可味的信息素,又苦又涩,不像奕铭的甜香。
他靠得越近,顾念秋便越往旁边走,最后整个都快贴到墙上。
陆维还在说:“这月底就要进组了,顾前辈你……我能叫你一声秋哥吗?”
顾念秋干脆停下脚步,靠着墙,眯起眼睛看他。
陆维也跟着停了下来,他比顾念秋要高,站得近了之后带着属于alpha的明显的压迫感。
“不能。”顾念秋说。
陆维大约没想到他这么不给面子,微微一愣:“为什么?”
顾念秋温馨地提醒道:“你知道奕铭吗?”
“……”陆维的嘴角动了动,脸上的肌肉明显绷紧了,“嗯,听说你们最近在合作绯闻,闹得挺大的。”
顾念秋醉了,观察不到他这些小细节,冲他笑道:“我建议你最好离我远些,家里那位整天吃醋,回去要是闻到了什么奇怪的味道,说不定要私下整你,我劝不住的。”
陆维:“……”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顾念秋偏要伸出来,拍拍他的肩膀。陆维眉头微耸,隐约间闻到了一点极好闻的味道,像雪后的某种植物,清冽高冷,偏偏又带着沁人的甜。
比记忆一直难忘的味道更甜,属于彻底成熟后的ega,如同开封后的浓酒。
他几乎没忍住要抓顾念秋白皙的腕,走廊那头传来一个声音:“哟,陆先生也在啊?不好意思,念秋喝醉了,没给你找麻烦吧?”
陆维缩回,看见庄晓从包间里走出来,很自然地架住顾念秋的胳膊。
陆维客气地笑笑:“恰好撞见了顾前辈,他的确喝得有点多。”
被架起来的顾念秋揪住庄晓的耳朵,摇摇晃晃,道:“别告我状,听见没?”
庄晓也客气了一句:“见笑了,我把他扶回去。”
陆维点点头,目送他们进包间,庄晓在跟顾念秋说:“我敢告你状?你家奕铭已经打了五个电话来了,我帮你圆了一次,再不回来我真圆不了了。”
顾念秋说:“他又打我电话做什么?搞得跟……跟查房似的。”
“行了行了,赶紧吃两粒醒酒药,把电话接了再说。”
“……”
饭桌边一片混乱,十几个人喝倒了大半,顾念秋里捧着响个不停的电话,陷入了沉思。
庄晓:“你倒是接啊。”
“不接,”醉汉说,“接了挨骂。”
“我操。”庄晓瞪大眼,“顾念秋,你也有今天。”
顾念秋愁得想吐,靠在椅子里闭上眼,庄晓看不下去了,找个借口提前离席,把人重新架起来送到车上。
到了车上还在响。
响了半天,庄晓甚至有种偷情遇上查房的别扭感,把伸到顾念秋眼前:“给我,我来接,行了吧?”
顾念秋望着他,风牛马不相及地问:“几点了?”
“……十一点。”
“那就,说我睡了。”
话是这么说,却不把递过来,庄晓的在半空停了一分钟,又无语地收回去,结果自己的也响起来了。
来电人,奕铭。
庄晓觉得有点烫。
他冲顾念秋做了一个噤声的势,接起电话,道:“喂?”
电话那头的人意外语气平静,听起来没有焦急也没有暴跳如雷,客客气气的:“晓哥,顾念秋在你身边吗?“
好家伙,都直接叫顾念秋了。
庄晓心里打了个突,嘴里也跟着打瓢,连卡两下:“对,他在,他……他刚睡下。”
后排的醉鬼一脚踹上他的座椅,庄晓差点跳起来,突然察觉到这话有多暧昧。
奕铭温声道:“他在你身边睡下了?”
庄晓顿时汗毛倒起,连声道:“不是不是,我没说清楚,我们刚结束饭局,在车上,顾念秋睡了。我坐副驾驶,他坐后排,隔得远着呢。”
“喝酒了?”
庄晓悄悄偏过头去看后排的人,顾念秋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喝醉了之后眼睛亮得吓人。
庄晓无声地冲他做了个“对不住”的嘴型。
“是喝了一点。”
“喝不少吧?人醉没醉?”
“咳,”他轻咳一声,“制片人和导演轮番灌他,喝得……有点多,不过途去吐了一次,刚才吃了醒酒药,现在好多了,你放心。”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过了会,奕铭重新开口,声音听上去低了些:“那麻烦你把他送到家,我脱不开身,今晚过不来。”
车内很静,奕铭说得每个字后面的人都听得到。庄晓应了声好,装睡的人却突然开口道:“你明天也别过来,好好拍戏。”
庄晓:“……”
奕铭道:“晓哥,你把电话给他。”
烫的山芋终于丢回给正主,顾念秋接了电话,粗重的呼吸喷在收音口,声音里明显带着醉意,连舌头都拉不直:“我没什么事,睡一觉就好了,乖。”
电话到了顾念秋里后,奕铭的语气明显冷下来了:“下午还在发烧,晚上就喝成这样?”
顾念秋被训得摸了摸鼻子,庄晓在前面听得闷声笑。
他压低声音,软声道:“宝贝,司和经纪人都在呢,给我个面子,我回去找你说。“
奕铭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下心里翻滚的情绪。
顾念秋听着那边的沉默,听得有点胆战心惊的意思,再加上醉劲儿,很快就扛不住了,想开口服软道歉:“我错……”
“别开静音,我打了你好几个电话。”奕铭说,“几点能到家?”
庄晓比了个二的势。
“二十分钟左右吧。”
“好,过半个小时我打你。”
说完,电话那头的声音放轻了,就贴着顾念秋的耳朵,低低地,明显是说给他一个人听的:“秋哥,别让我担心。”
顾念秋心里一酸,“嗯”了一声。
奕铭把电话挂了。
庄晓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接过,连拍腿道:“你也有今天!终于被人制得死死的了吧?哈哈哈……”
顾念秋把外套丢了过去:“下次这种局都推了,早说不想来,非得要我去,操。”
庄晓帮他拿着外套:“行,下次再有人约,我就说你家里那位管得严。”
顾念秋晕沉沉地,重新靠回椅子里,胃里排山倒海,心里却反而慢慢静下来。
有人会深夜打电话来问他睡没睡,会因为他喝了酒而生气,会牵挂他担忧他。
一种新奇的踏实感。
第50章 发烧
回家里想洗个澡然后等男朋友电话,人醉迷糊了,站在浴室里直接把龙头拨成凉水,被从头淋到尾,冻得直哆嗦。
顾念秋打了个喷嚏,等待花洒里的水变热,才发现自己连浴室门也没关,外面的冷风吹进来,把他身上最后一点可怜的温度也吹跑了。
洗完澡头更痛,连同昨晚过度使用的地方也开始发烫,顾念秋倒在被子里,接了奕铭的电话,脑袋里乱成一团,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颠来倒去就是那几句“宝贝”“没事”“我错了”“已经睡下了”。
最后那边终于挂断电话,顾念秋一颗心落地,闭眼便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头像是下一秒就要爆炸。
顾念秋从抽屉里翻出止痛药,连吃两颗,然后重新钻进被子里,昏沉沉地睡到下午,最后被抽筋的胃唤醒。
他从被子里探出一只来去摸,睁开肿胀的眼睛看了眼屏幕,全是未接来电,庄晓的,奕铭的,老爸的,还有陆维的。
顾念秋难受地爬起身,浑身无力,摸了一下额头,感觉自己像一块烙铁。
体温计显示烧到了9度2。
他答应过奕铭,明天开车去看他。
顾念秋心知要糟,起床随便煮了点麦片喝,远程请教杜医生吃什么药,然后严严实实地捂好被子,不敢打电话,打开微信想给奕铭发信息。
微信上一堆未读消息,庄晓:“有个慈善晚会你去不去”,他爸:“奕铭有什么忌口没?我在买菜,周五给他做好吃的”,景松:“走啦?昨晚没听到你跟奕铭鬼混,怪不习惯的。”
顾念秋把所有的未读消息都点了一遍,该回的回,该无视的无视,最后才点进奕铭的聊天框。
12:2,奕铭:“还没睡醒?”
1:01,奕铭:“顾念秋,你没事吧?”
顾念秋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又悻悻都从聊天框起退出去,刚好撞上陆维给他发微信:“前辈,醉酒好点了没?”
顾念秋正烧得难受,回奕铭左右为难,回陆维倒是脑子很利索,指飞快地点着虚拟键盘:“不劳费心,下次别在洗间见了。”
回完,他叹了口气,把被子往上拉了点,很快震动起来:
奕铭:“在洗间里见谁?”
奕铭:“谁费心你了。”
顾念秋:“!”
他尴尬地动了动嘴角,看着那条撤回也已经没用的信息条,聊天框上面分明顶着“男朋友”个字。
没过几秒,奕铭的电话打了过来。顾念秋甚至没时间思考怎么解释,脑袋里又烧得钝钝的,接起电话前清清嗓子,尽量用正常的声音说:“喂?”
“昨天饭局上陆维去洗间堵你了?”
简洁明了,从顾念秋一句发错的消息里面,把时间地点人物猜得一样没差。
顾念秋硬着头皮:“……没,我发给庄晓的,昨天我去洗间里吐,他怕我出事,进来把我架了出去。”
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然后凉凉地开口道:“是吗?”
“是,”顾念秋咬咬牙,想着干脆一次性说完,又道:“奕铭,还有个事儿,我明天突然有个慈善晚会,可能没法过来看你了。”
“声音怎么哑成这样?”
“有点累,”顾念秋疲惫地说,“宿醉,头痛得很,我想再睡会儿。”
这招果然好使,奕铭的注意力马上转移了,声音沉了沉,问:“还发烧吗?”
“没烧了,”顾念秋脸不红心不跳,“就是宿醉。”
奕铭道:“那你先睡。”
顾念秋挂掉电话,心里虚得很,干脆把都关掉,翻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一烧起来,烧了整整天。
上一次这么烧的时候,就是去年的上半年,他跟着何导拍戏的时候淋了雨,从感冒烧成肺炎,住了大半个月医院才缓过来。
顾念秋没告诉奕铭,自己一个人窝在家里,鼻塞头痛浑身无力,一天餐靠着阿姨上门做,连走到阳台的力气都没有,整天缩在沙发的毛毯里。
周五跟民政局约了做回访,晚上还要带奕铭回老爸家里,顾念秋烧不退,眼看着周四还没缓,终于扛不住找了杜医生,让他开几瓶退烧药。
阿姨做完午饭就走了,客厅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杜医生开得药里有安神成分,顾念秋右扎着针,左拿着,迷瞪瞪地望着微信里弹出新信息:“《无疆》杀青了,晚上全剧组聚餐庆祝,何导让你也来。”
顾念秋撑着困意,回道:“晚上有通告,来不了,帮我跟何导赔个罪。”
同样的借口用了天,奕铭忍不住问:“什么通告,杀青宴都来不了?”
顾念秋意识迟缓,开始慢慢地想该拿什么理由来圆。奕铭等了半天没等到回答,又回了一行:“算了,明天十一点我来接你,先去吃个午饭,然后去民政局。”
顾念秋敲字敲了好几分钟,奕铭就盯着那个“正在输入”等,好不容易等到一句:“分开去,别被偷拍。”
奕铭:“不不渣,跟自己男朋友去民政局,拍了也没什么。”
顾念秋又不回了。这次连“正在输入”都没有出现。
奕铭等了再等:“我明天准时来接你,早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