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开出去时,陆盏并没有注意到,车库里有两辆车也一前一后地跟了上来。
……
江宏的乐园建在景区一隅,陆盏将车停在了路边。
他走到绿地上,看着近在眼前的乐园,江宏的设计巧思在乐园以外就开始显现,眼前的景观绿地被精心摆放的各种树木打散,巧妙设计的林间小路将观赏者带入乐园,风景如画的效应得到了最大展示。*
陆盏迫不及待地摊开手中的设计稿,确认这一幕是典型的新古典主义风景画风格*。
他怀着雀跃的心情小跑至乐园前,乐园的外观是螺旋上升的圆柱形,如果外面是玻璃,阳光落下来时,这里就会反射出七种颜色,这栋楼从远处看就会像一卷弯曲的彩虹。
但江宏的这个构想并没有实际落地,此刻,乐园的外部依然是竹子编制的墙面。
陆盏在把钥匙捅进锁眼前犹豫了一下,而后倒退数步,打算拿相机先拍个全景。
他退到了乐园50米外,拿出相机对好焦,刚打算按下快门,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在陆盏反应过来前,白色毛巾已经捂住了他的口鼻。
不过五秒,陆盏就闭眼软倒,手中的相机和资料一起落地。
秦灼无暇去管地上的东西,他抱起被药.晕的陆盏,顺便拿到了钥匙。
他把陆盏抱到乐园里,反锁上了门。
秦灼没下重手,陆盏只晕了一会儿就恢复了意识。
他睁眼时,已然处在一个陌生的空间里,只有墙上几幅配色得当的插画让他猜测这里可能是江宏造的乐园。
然而他无暇去欣赏这件艺术品了。
“你…要做什么?”他撑着手不断后退,因为身体乏力,移动的幅度非常小。
秦灼轻而易举地钳住了陆盏的脖子。
他悲凉而怨憎地看着陆盏:“你怎么能和姓顾的一起来算计我啊?陆盏!”
“你松…开!”陆盏不知道捂晕自己的是什么药,他就算清醒了,浑身也使不上力气,根本无从挣扎。
秦灼魔怔了一样:“我斗不过顾栖川,但现在,不照样把你抓在手里了?”
“你不是要告我强奸罪吗?强.奸一次是坐牢,强.奸两次也是坐牢。”
“你敢!”陆盏觉得眼前这一幕简直离谱,秦灼简直无可救药了!
他不断后退,这是一栋装修到一半骤然停下的建筑,即使墙上的油画完成度非常高,但地上依然散落着各种工具。
陆盏在秦灼靠近之前,抓到了一把生锈的小刀,刀片很薄,即使生锈了依然锋利,他把小刀亮到秦灼眼前,秦灼早有预料,他根本不怕。
“你觉得你杀得了我吗?你觉得我现在还怕死吗?”
“我早被你毁透了。”他钳着陆盏的下巴:“你真够绝情的,你把那段录音放出去时,有没有考虑过我的名声?!就算我那样跟你认错了,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不肯放过我!现在,还拿刀对着我?!”
“你认错了我就该原谅你吗?!”
陆盏的反驳声极弱,他实在没有多少力气,连拿着刀抬起手臂都格外费力。
但这句话声调再弱,也足可以让秦灼崩溃,他松了手。
“陆盏,你才是最冷血的人,我追了你四年,我把最好的青春都花在你身上!你就这么对我?一丝旧情都不念?哪怕有一丝旧情呢?”
“…旧情?”陆盏收回了刀片:“你要是没做那些事,我倒还能念一点同窗之情,是你自己把这些感情糟蹋没的!”
“你现在又想故技重施强迫我对吗?”他把依然锋利的刀片举起,在秦灼憎恨的目光中,却抵上了自己的脖子。
“陆盏!!”
直到这一刻,秦灼才知道自己最深的恐惧是什么,他怕陆盏死,怕陆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那么,他将爱也无门,恨也无门。
“去自首。”陆盏加重了手中的力道:“或者我死。”
“……”秦灼被吓怕了。他想去夺下刀片,陆盏却把刀割得更深,甚至出了血。
“别…别!”他抬起手安抚陆盏,自己则倒退了几步:“我不碰你,你别!”
陆盏根本不敢放松:“…你给我用了什么药?”
“乙.醚,只是一点点乙.醚…”
陆盏稍稍放心,秦灼从来都是有贼心没贼胆,倒不至于真的杀人害命。
他够到了摔在地上的手机:“我要报警…但比起今天被抓走…我更希望你去自首。”
“秦灼,你要是自首,出来后,我还能看得起你。”
他按下了110,秦灼没有阻止,他对陆盏这个人毫无办法,他后退几步,一言不发地走了,过了一会儿,陆盏听到一声摔门声。
他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安全了,手指按在手机屏幕上,却没有拨通110,而是打给了顾栖川。
这一刻,比起警察,顾栖川居然更能给他安全感。
电话很快就通了,陆盏甚至只等了两秒。
顾先生说,有事打电话,他只让陆盏等了两秒。
“盏盏?”
陆盏听到他的声音就想哭,情绪一上来,身体更加乏力,好一会儿才攒足了说话的力气,却是沙哑微弱地:“栖川…你来救我,我…好难受…”
“你声音怎么回事啊?你受伤了?!江宏呢?你一个人?你在哪里!?”
顾栖川的声音明显急了起来,陆盏缓了一会儿,报出了具体位置,又尽量清晰地说了自己的情况:“…我被用了药,没有力气。”
“…小灯,别挂电话,我现在就赶过来。你在屋里吗?那里是不是有一块绿地?能不能走出来?透透气,不然你会越来越晕!”
陆盏按照他的话做,他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来,幸好这里的空间构造简单,他很快找到了出口,走过去想把门拉开,却发现,明明没有反锁的门根本无法从里面打开——有人在外面把门堵住了?!
陆盏望向四周,想找另一个出口,可屋里的玻璃窗全部都被锁住了,那些锁也有些生锈,应该是这里的装修工人离开时就锁上了。
“我出不去…门被锁了!”
刚刚明明没有锁门的声音!
陆盏正在无措时,忽然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他怕秦灼去而复返,连忙捂住了鼻子,在他视线里的透明玻璃忽然涌上了一层棕黄色的液体。
陆盏这时也辨认出这股刺鼻气味是什么了——汽油!
……
秦灼逃了没多久,忽然被一股烟味呛到,他回过头,景区的树木之中,窜出了滚滚浓烟,位置,就是陆盏在的那栋房子!
——
与此同时,没有和陆盏同行的江宏在办公室接到了一通电话。
“请问是江宏江先生吗?这里是市医院鉴定中心。”
江宏不记得自己近期有去医院做过什么检查,他感到莫名其妙:“我是江宏,你请说。”
“是这样的江先生,两周前,我院应法院委托,对犯人陆卫国的精神状况进行二次鉴定,现在已经拿到了结果,但在通知时,发现其家属的手机处于关机状态,因为二鉴结果与一鉴有较大出入,我院希望能尽快通知到相关家属,而您是陆卫国在监狱里登记在册的联系人之一,所以今天才打了这通电话。”
“……”江宏在国内的手机号一直没换,这通电话能打通倒不奇怪,他唯一有些意外的是,陆卫国居然把自己列进了联系人之一。
这又是在恶心谁?
他并不想管陆卫国的事情,但电话都打过来了,也不好直接拒绝,况且陆盏不接电话大概率是在现场调研,江宏今天爽了约,现在回想起来还有些后悔,就替陆盏答了这个电话:“你可以把结果告诉我,我会转达给陆盏。”
对方道:“陆卫国的精神鉴定结果和一鉴没有不同,他确实有家族遗传性精神病,且遗传给后代的机率为15%,这次鉴定最大的出入是,陆盏提供的血液样本和陆卫国的血液样本并没有检测出生物学上的父子关系。”
江宏猛地从椅子上蹿起:“你说什么?!!”
“陆卫国和陆盏没有血缘关系,他们不是亲父子。”
作者有话说:
别慌!
第70章 “不用交警察,我亲自处理”
秦灼原路折回去一看,乐园果然起了火,他甚至能听到外面那些竹子崩裂的声音。
“陆盏…陆盏!”
他慌乱地环顾四周,都没有看到陆盏的身影,乙.醚就算药效过了也会全身乏力,更何况陆盏本来身体就不算好,火烧起来时,他是不是根本没力气逃出来?!
他原本还自我安慰陆盏肯定不在里面,他离开到折回至少隔了十分钟,这十分钟里,陆盏肯定自己离开了!
但当秦灼隔着火焰看到门外横亘了一圈铁链时,恐惧至脚底直蹿脑门——他离开时,门明明只是普通上锁,外面根本没有这圈铁链!
有人把陆盏锁在里面了!这场火也绝非意外!
秦灼手足无措,陆盏有生命危险,他得救人!
景区在工作日人流稀少,这块空旷的绿地上更是连基础的灭火设施都没有,只有不远处有一个用于给草坪浇水的地埋式喷头,秦灼脱掉外套,跑过去拧开了开关,用水把外套浸湿,而后披在身上,疾跑到房屋前,可真正靠近火时,他却生生顿住了脚步。
火势太猛了,如果进去,他也会有生命危险。
秦灼跟钉子一样被钉在原地,离得近了,才听到陆盏的求救声。
他喊的是顾栖川。
是陆盏不指望他救的,不是他不想救。
那声音越来越微弱,渐渐归于寂静。
外围的竹子被火炙烤,发出爆裂的声音,其中一块木板被烧断,砸了下来,秦灼反应迅速地后退,退了这一步,他就再没勇气向前靠近这栋被火灼烧的房子了。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轰鸣声,秦灼猛然转身,被风打了脸,他勉强睁眼,只见绿地空旷处,一辆军绿色直升机平稳落地,螺旋桨高速旋转带来的风推倒了四周树木的腰杆。
顾栖川从直升机上跳下来,身上一丝不苟的名贵西装和被风吹乱的头发丝毫不搭,他神色严肃地疾跑至乐园前,但秦灼看得出,只手遮天的顾总对这场火也束手无策。
这个想法只保留了一秒。
从直升机下来的六名保镖很快提着灭火器冲上前人工灭火,在专业的消防赶到前,他们只能做到这一步。
顾栖川脱了西装外套,拎起一个灭火器,对着门口猛喷,这一块火势减弱后,他显然也被门上那道横亘的铁链惊到。
陆盏在电话里说门从外面被锁了,他原以为只是被木板树枝之类的挡住了,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一条两个拇指粗绕了至少三圈的铁链!
锁这条链子的人要陆盏死。
唯一庆幸的是,这道门是木质的,被铁链锁的那一侧牢不可动,但另一侧却因为年久失修而格外脆弱。
顾栖川在和陆盏断掉联系前,再三叮嘱让他远离门,饶是如此,他依然不放心,他试着喊了几声陆盏的名字,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与此同时,门口这块的火又有加强的趋势,保镖察觉到危险,想把雇主拉到安全地带——这种情况,只能依靠消防队来救了啊!
可消防车远没有直升机快。
在场所有人都各有考量,保镖在默认陆先生凶多吉少的情况下更担心雇主再出事,秦灼担心火烧到自己身上,只有顾栖川在为陆盏的生机担忧,只有他想着拖一秒陆盏就危险一分。
周围温度明显上升,火再烧起来也顾不上了,他后退一步,对准门锁另一侧,抬脚踹了上去,喷溅出来的火星点在了他的裤脚上,名贵的布料被灼烧出几个洞,被烧黑的门却纹丝不动,用蛮力费时,顾栖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用最基本的物理常识判断出门板的受力点,大致找到了木门被火烧得最薄弱的一块地方,继而又是一脚踹过去。门轰然裂开,以铁链为支撑,倾斜出一个角度。
顾栖川从这个裂开的空间里,看到了倒在地上的陆盏,他确实没有靠近门,因此没有被误伤,可见断掉联系时,他还是有意识的。
里屋的火势并不严重,外面烧得猛烈,是因为竹子本身易燃,江宏为了美观,在墙面至少编了三层竹子,这些经过处理的竹子耐烧,无形中保护了陆盏不被里屋构造砸伤,但灼烧出来的气味在封闭空间里也足够使陆盏窒息中毒而死!
顾栖川从狭小的门缝挤进屋里时,后背不可避免地和烧成高温木炭的门框紧密接触,他也不知道疼,冲进屋里被烟味狠呛了几口,眼睛也被刺激出生理泪水。陆盏倒的地方就在门口竖直方向的走廊上,他上前抱起浑身滚烫的小灯,一刻不敢停地往门口跑。
门外那些保镖已经协助着将木门彻底踹开,只有那个铁链还锁得格外牢靠,他们带来的灭火器用空了才勉强给雇主清出逃生的通道,顾栖川抱着陆盏前脚离开着火范围,后脚被汽油引燃的火势立刻咬了上来,断后的一个保镖险些被火烧上了身。
陆盏被放到了草坪上,他浑身滚烫,比以往任何一次高烧都要严重,呼吸微弱,胸口起伏极小,顾栖川彻底乱了心神,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把陆盏抱进怀里,冲着保镖吼:“救护车呢?!为什么还没来!!”
最近的医院开到这里都需要20分钟。事实上,如果不是顾家派得出私人直升机,顾栖川也不可能这么快赶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