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笑了,轻声:"你也喜欢吗?"
简明的手指轻轻划动,目光温柔地看着花开:"我爱你。"
花开在那个暴虐的人的眼中,好象看到了真情,那双眼睛里,好象也有一点点怜惜,花开呆呆地与他对视一会,终于还是移开眼睛,轻声:"这个时候说的话,是不可信的。"
简明伏下身,埋头在花开的长发里,缓缓地推进去退出来:"我喜欢你头发的味道,即使是出了汗的味道,花开,我明明白白地知道,我爱你。"
花开慢慢露出一个惨笑:"你认识我吗?"
简明说:"认识,我认识你,我不知道你是谁你住哪你做过什么时,就认识你。花开,我不是爱你的外表与你的媚惑,我爱你眼睛里那个哭泣的小人。"
花开的身体慢慢松驰,没有什么动作,可是每一块肌肉都慢慢松开,不再紧绷,半晌花开轻声:"是吗。"低沉,有一点哑,有一点悲哀的声音。是吗,原来是这样。
简明把花开的脸扳过来,与花开对视,两人的眼睛离得很近,近到可以看到黑眸子的虹膜肌是微微收缩还是扩张,简明说:"告诉我,那个小人为什么一直哭?你,为什么让他一直哭?"
花开笑,或者说,他想笑,可是,只露出了半个笑容,眼里就涌现泪珠,他含着泪水,辛苦地忍着,笑不出来,半晌:"是吗,原来,他一直在哭。"
简明说:"告诉我,不管什么事,我为你解决。"
花开笑了:"是吗,你能起死回生吗?"一线泪水就这样流出来。
简明道:"生老病死是我们必须接受的,这个我帮不了你,你必须学会忘记!"
花开笑:"对,起死回生也帮不了我。"
简明说:"告诉我。"
花开闭紧嘴:"不,我不想提过去的事。"
简明生气,忍不住对着那张固执的脸打下去,花开先是愤怒,然后有一点悲哀:"别打,简明,我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
简明看着花开的脸,一边脸微微红肿,可是他还是那么美丽,简明苦笑:"花开,敲开你这扇门可真难。"
花开说:"别敲了,里面什么也没有,是废弃的垃圾转运间。"
简明笑:"我一脚踹开吧。"
花开道:"也行啊,我无所谓。"
简明看着花开,他的心里就象他说的那样,要把花开吊起来暴打一顿,让他老老实实地说出过去的一切,他是如何变成这样的人,如果有这样多的哀伤。
可是简明不敢,他怕花开那扇门被打变了形之后,连钥匙也废了,所以,他还是决定试着打钥匙。
简明叹口气:"花开,你很烦,你会让我失去耐心。"
花开笑:"如果容易打开,早被人掏空了,还等你?"
简明绝倒。
好吧,简明微微用力,花开眼前一亮,好象一道闪电把他击穿,然后持续的快速的狂烈的摩擦让他闭上眼睛,如同浪花里的一片树叶,被抛上浪尖或沉下水底,甚至在漩涡里不住地旋转。
吃饭与做爱,是人生少数几件不必付大代价就可获得的快乐。
不过,人们以得到这种快乐为耻。
很可爱的人生与人性。
筋疲力尽的两人倒在地上,湿淋淋地拥在一起。
简明说:"花开,说一句爱我吧。"
花开笑。
十六,
简明起来淋浴,花开还躺在地上,简明过去踢他:"起来,洗洗去。"
花开缩起身子:"不去,我痛。"
简明怒了:"不洗会有大麻烦,快滚起来,我从来没见过象你这么不自爱的人,你配让人爱你吗?"
花开再笑:"求你别爱我。"
简明气得绕了一圈,对住花开肉多不易受伤的屁股狠踢了一脚:"你这王八蛋,快滚起来。"
花开慵懒地爬起来,跪坐在地上:"抱我吧。"
简明再踢:"快去!"
花开支着身子,想起来,可是觉得站起来太累,干脆四肢着地,慢慢地爬行,简明骇笑,花开这姿势太让他起火了,可是看花开的样子也禁受不住第二次,他只得过去把花开抱起来:"喂,从来都是别人侍候大爷的。"
花开抱住简明的脖子:"别废话。"
洗完澡,简明再把花开抱到床上去,拿来碘酒给花开消毒,刚搽了一下,只听花开"嗷"一声惨叫,然后跳起来,就给了简明一耳光。
简明手里拿药水,愣在那儿,半天才骂道:"妈的,你打我?"
花开怒道:"你弄得我痛啊,碘酒能直接上到伤口上吗,你是白痴啊!"
简明伸手按住花开的头,一瓶碘酒全倒在花开身上,花开的惨叫声震耳欲聋。
第二天早上,简明因公事不得不去公司,他不放心花开,可是又不能把花开锁住,前思后想,柔肠百转,最后决定让李自明看着花开。
李自明听到这个消息,愣了一下,半晌:"什么?"
简明汗颜:"有点小题大做,呵,可是,算帮我个忙。"
李自明沉默一会儿:"我找人跟着他,不过......"
简明:"我知道你不赞成,那小子根本不值当,可是......"
李自明忽然笑了:"不,我是说,如果你真的喜欢他,就对他好点。"
简明沉默一会儿:"怎么好?"
李自明道:"一个人想跑,总跑得了,你也不能跟他一辈子。"
简明头疼了:"唉,太复杂,以后再说,总之这两天,你跟着他。"
简明也知道自己对花开不算好,可是怎么好?他发号施令惯了,有一点可悲的是,他的地位令得他从未追求过别人,无论女人还是男人,听到他的大名,看到他的出手,已经露出恭敬的表情。同一重量级的选手,如紫陌,因为同政治与利益绞在一起,情形太过复杂,实在无法生出爱情来,当他第一次发现紫陌不止有一个情人时,真是大大出了一口,他的感觉是,太好了,太棒了,感谢主,这下他没有义务对紫陌产生爱情了。
简明知道自己喜欢花开,可是他从骨子里看不起花开,所以,他不可能对花开低头,没有尊敬,就没有爱。
宠爱,并不是一种爱。
简明有一点沮丧,他觉得昨天事情一直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直到花开打了他一记耳光,他把碘酒全倒在花开身上,花开的惨叫声第一次,让他觉得有一点心惊。
尽管后来花开若无其事,可是花开眼睛里不知什么地方有了什么样的改变,让他的目光非常的冷。
简明再一次觉得,对一个顺从却不爱他的男人,他是无能为力的。
是的,即使是天底下最卑贱的人,也不见得非得爱天底下最高贵的人,何况简明,也不过是个渣子。
公事完毕,晚上见到花开,又有一丝欣喜,可是花开吸了毒,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当然这个时候,要做爱还是要折磨一点也无妨碍,可是简明的愿望并不止这一点。简明坐在床边,看着花开。
花开静静地,大眼睛迷茫地望着半空,嘴角半弯,象是一个微笑,又象是个讽刺。简明苦笑:"花开,只有吸毒这一件乐趣了吗?"
花开轻声:"还有做爱。"
简明叹口气,吸毒不是不好,是太好了,象一杯浓厚的蜜汁,喝过之后,再尝不出别的甜。
简明轻轻抚摸花开柔软的婴儿般的头发,轻声:"花开,戒了吧。"
花开回答:"为什么?为了美好的未来?为了活下去?为了你?都不值得。"
简明把双手拿开,在半空中握紧拳头又松开,他真的不能扼制要暴打花开一顿的冲动,可是他也知道,不能对花开动手,花开是个一很记仇的人,他允许他动手时是一回事,他不允许时,如果打了他,他的目光如千年寒冰。那目光底下,怕也就是刻骨仇恨。
门铃响,简明出去,看到门口站着李自明,他打开门,然后自己迎出去。
李自明在楼下,抬头看见简明,示意他下来,简明下楼,问:"什么事?"
李自明问:"没给花开零用?"
简明愣一会儿:"什么意思?"
李自明道:"花开买药,可是付的不是钱,他在那地方呆了一个小时。"
简明的脸色铁青:"什么?"
李自明道:"我兄弟在对面楼用望远镜看到的,简明,他是个垃圾!"
简明没有出声,可是他那铁表色的脸,让李自明觉得自己也不要出声的好。
半晌,简明问:"是什么人?"
李自明道:"一个毒贩子。"
简明道:"阉了他!"
李自明沉默一会儿:"你的意思是--"
简明道:"我说阉了他,你不能理解吗?"
李自明道:"同他有什么关系?那个花开根本是个--!"
简明说:"闭嘴!"
李自明沉默一会儿:"好,随你的便。"
简明回到楼上时,花开已经爬起来,他坐在床的一角,靠着墙,抱膝,低头。
简明说:"你好象并不快乐。"
花开说:"唔。"
简明说:"为什么?"
花开说:"我被人强奸了。"
简明愣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准备好的怒火与暴骂,甚至一顿毒打,都用不上了。
花开说:"卖给我毒品的那个人,强奸了我。"
简明沉默一会儿:"谁,叫什么名字,住在哪儿?"
花开笑:"你要为我报仇吗?"
简明说:"你受伤了吗?"
花开点点头:"出了一点血,不严重。"
简明问:"你想怎么样?"
花开说:"阉了他!"
简明点点头。可是他还是站在那儿,看着花开,花开眼里并没有太多悲愤,淡淡地,他是真的被强奸了吗?:"你看起来,并不太伤心。"
花开淡淡地:"习惯了,这种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简明愕然,半晌:"那为什么要阉了他?"
花开道:"我不是说了吗,他强奸我。"
简明问:"他真的强奸了你?"
花开道:"你认为我说谎?"
简明沉默一会儿,说:"好。"
就算说谎也没什么,所有碰过花开的人都该死。
十七,粉碎
简明要走时,花开扔过来一支录音笔,简明接过来,看了看,拿着。
走出去,李自明在车里等他:"你要去?"
简明沉默。
李自明说:"简明,君子不涉险境。"
简明道:"我有话想问他。"
李自明道:"你疯了?"
简明沉默一会儿:"好吧,就这样吧,阉了他,废了他,让他永远不能再出来混。"
李自明问:"你想问什么?"
简明沉默一会儿:"花开说那人强奸他。"
李自明也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就算是吧,就算花开是被迫的,简明,我兄弟告诉我,他看了都想吐,那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忍受的事,花开至少在当时看起来没有太强烈的反对,也看不出有什么反感,不管你认为他是被迫的也好,不是被迫的也好,那种恶心事,他做熟做惯了,换句话说,他已经是那种人了。简明,你醒醒。"
简明沉默,许久,呼出一口气:"他做了什么?"
李自明说:"我不想说!"
简明怒吼:"他做了什么!"
李自明甩出一叠照片:"拿去收好,我本不想让你看,好好看看,醒一醒吧。"
简明下车,就站在大太阳地里,李自明开车绝尘而去,他就站在太阳底下,看照片。
花开跪趴在地上,同时为两个人服务。
有人把尿尿在花开身上脸上。
花开趴在地上舔地上的尿。
花开在舔别人的脚。
简明看不下去,把照片撕碎,风来碎片飞扬,简明又怕碎片被人看到,一片片拾起来,余下的照片他拼尽全力想捏成一团,结果把自己的手划伤,血流在那些照片上,简明弯下腰,觉得痛,觉得无力,他慢慢坐到地上,哭了。
简明觉得很可耻,他竟然哭了。
难怪花开一直说,没什么没什么,无论怎么对待他,他都说没什么。
也难怪他一直说,不,我不爱你。
这样的花开,怎么可能爱上别的人?
花开在楼上,看到简明下车拿了一叠照片,看了几张,忽然怒了,后来哭了。
花开的心里,不知为什么,微微觉得刺痛,本来,他觉得这样报仇并在简明这里脱身,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可是,不知为什么,简明的眼泪,让他有一点难过。
花开轻轻揉揉自己的胃,觉得好笑,有时候有的人,认为痛苦是可以习惯的,如果每天都痛苦到最后就会麻木,真的会麻木吗?那未免对人生还是太过乐观了。
无论何时,痛还是痛,每一次痛都是痛的,痛只会让你越来越恐惧,痛是不会习惯的。
即使是这样一个人,这样微弱的一点点关切,这样不值一提的象对宠物一样的爱,仍会令花开心生眷恋,可能失去可能毁掉时,仍会让花开黯然。
花开有一点胃痛,他轻轻揉一揉,同自己说:"别再提爱字,别再同我提到爱字。"
简明把照片放进兜里,手指碰到录音笔,他插上耳机,听到对话。
花开说:"我给你钱,卖给我药。"
:"钱?有钱了?一有钱就不要我们了?你这骚货没人插,不痒吗?"
:"以后,我不会再来了,我会到别处去买药。"
:"你好象忘了,你在我们这儿的录像。"
:"我愿意出钱买回来。"
:"买?花开你的屁股是千金不换的!"笑声。
:"我郑重地告诉你,我不愿意!"
:"你郑重个屁--"然后是撕打声,然后是那人命令花开跪下。
后来花开再也没有出声,只有那些人的笑声骂声,淫秽的声音。
简明拨通电话:"李自明,把那人的手与脚都给我砍下来,再把刀插到他肛门里,不过,千万别让他死,花开有一卷录象在他手里,向他要回来!"
冷冷的冷血的声音。
你真的以为简明只是一个成功商人?
李自明那边半晌才回答:"看起来,你是陷进去了,什么都不能让你清醒,好吧,简明,你也难得有这样的享受。没问题,我已经抓到他了,我这就叫人砍他的手脚,不过,提了录象带,他就知道是谁干的了,你打算怎么处理?"
简明笑笑:"我想让他活着,我不信他敢告我。"
李自明道:"好,你说了算。"
第二天的午后,花开睡醒,看到简明,简明坐在床边:"我叫人定时给你送药来,你不必出去找。"
花开愣了一会儿:"你的意思是,要我常住下来?"
简明沉默了一会儿,问:"可以吗?"
花开呆看着简明,这个人的神经真健壮,一个正常人看到爱人受过那样的凌辱,怕是无法再面对吧?简明显然并不是一个正常人。
半晌,花开问:"你说什么?"
简明问:"可以吗?"
呵,语气也有进步,不是命令,而是询问,可以吗?这三个字真好听。真好。
花开慢慢抱住自己的双肩,要不要试着再一次接受一个爱人一个亲人一点点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