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星一眼扫到了白色的栅栏,还有建筑二楼三楼的露天花园,高兴不已地问:“孟云舟,我的房间也有花园吗?”
孟云舟把电脑收了起来,盯着他乱蓬蓬的脑袋看了一会儿,轻轻点头:“有的。”而且很大。
“但是……”孟云舟又说:“你出门前好像忘了梳头了。”
棠星还以为他这个转折会说“但是不给你住”。
“嗨呀,”棠星摆了摆手道:“我脸也没洗,牙都没刷,你来得太早了。”假期就是要睡到日上三竿才叫假期啊。
孟云舟没有再说话,他打开车门下车,然后再次把棠星那只小行李箱提在手里,等棠星下了车后,带着他往里面走。
棠星为他这份体贴感到欣慰不已,就说真假少爷面对面,也不一定就是水火不容嘛。
他刚进门,就听到孟耀东那格外讨厌的声音:“刚回来就欺负云舟,那么点行李箱自己提能断手啊?”
棠星用眼睛瞪他:你自己也说了那么点行李箱……
他忽然觉得刚才的体贴可能都是浮云,这或许就是孟云舟的小把戏,但就当棠星这么想的时候,发现孟云舟也朝他看了过来,那眼神里夹带的歉意不像是假的。
棠星心里叹息一声,算了算了,到底是老棠的亲儿子,就是真的看自己不爽,看在老棠的面上自己也不会真跟他计较什么。
孟云舟解释道:“是我想帮一下忙,也没别的能帮他的了。”
孟耀东看棠星是哪哪儿都不太顺眼:“云舟呀,被抱错了不是你的问题,你不用觉得好像亏欠了他一样。”
孟云舟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
孟耀东如果从前说这些话自己或许还会信,但是现在,他是一个字也不信的。
当着两个孩子的面说这种话,董棉也觉得不太合适。
主动过来问棠星最近休息怎么样?早餐吃了吗?吃的什么?
这种问题因为没什么营养,虽说本来就是陌生人的关系,但真的这样说出来,就显得他们那层血缘格外的没有意思。
棠星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这几天脾气其实不太好。
尤其面对这两口子的时候。
倒是对孟云舟,打心眼儿地讨厌不起来。
棠星面上露出来个甜美的笑容,回答董棉说:“我的早餐没什么营养,总不会是鲍鱼燕窝,也没什么值得说的。”
董棉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下,但是盯着棠星面上的笑,旁边还有两个甜美的小酒窝,就觉得一定是自己想多了,这个孩子只是个性耿直了些。
她看着棠星身上穿的,接着说:“中午休息一下,下午妈妈陪你多挑点衣服什么的,想要什么就直接说就行。”
棠星笑着点点头,在心里把给董棉的四十分,提高到了五十分。
至于孟耀东嘛,
零蛋,多一分都不会给你的。
孟云舟提着行李箱,带着棠星先上楼,给他打开二楼靠左手的一间房门:“这是最大的一间卧室,东西已经搬完了,我留了些你用得着的,要是不喜欢可以让家里阿姨收起来或者扔掉。”
棠星从他的话里明白过来:“这房原来是你的?你为什么要让给我?我没有那么挑剔,我住别的房间也没关系。”
这一间房,快赶上他之前整套房的大小了。
孟云舟简单明了:“这本来就该是你的,还有……”
“你爸爸在说话方式上有点强硬,像旧时的大家长,你不要跟他硬碰硬,他就不会总找你的麻烦。”
“你妈妈性子软,也没什么主见,但你跟她亲近起来应该很容易。”
这就开始你爸爸你妈妈了……
“等等,”棠星觉得剧本明显偏离了他的认知,“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孟云舟重新管理了下自己的表情,对棠星说:“可能有些不可思议,但我欢迎你回来是真的,甚至如果你想要我离开……”
“不不不不,”棠星觉得没那么严重,赶紧打断他:“你好好待在这里吧,离开这里,你就……”成了孤儿。
棠星的话没有说完,但很显然孟云舟听明白了,他的嘴角轻轻拉直了,就在棠星以为他可能有些生气的时候,孟云舟又松了下嘴角。
孟云舟:“他……是什么样的人?”
两人心知肚明,这个“他”说的是老棠,棠三才。
棠星愣了下,回过神来刚想说的时候,被孟耀东在楼下的声音打断了。
“云舟,我们该出门了,我给你五分钟时间。”
不知道是不是棠星的错觉,他好像看到了孟云舟在听到那声音的时候微微皱了下眉头。
孟云舟扬声道:“好,我马上来。”
他走之前拍了拍棠星的肩膀:“把手机拿出来。”
棠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把手机掏出来。
孟云舟示意他解开密码锁,棠星就看他手指动了动,想感叹一句他的手指好灵活啊,不停地点啊点的,速度之快令棠星觉得眼花缭乱。
手机重新回到棠星手里,孟云舟说:“我的电话和联系方式都给你加上了,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我,我有时候会忙,但我忙完都会给你回复的。”
他说完之后,棠星见他进了另一侧的房间,很快人又出来,已经从头到脚换了另一身西装,就连袖扣都换掉了。
他出门时见棠星还在,在楼梯口站定,和他挥了挥手。
棠星中午和董棉一起吃的饭,只有他们两个人了,董棉怕气氛太尴尬,不时跟棠星搭几句话。
棠星忙着低头吃饭,董棉怕他噎着喊他慢一点。
董棉:“不用急,慢慢吃,觉得合胃口的就跟妈妈说,以后让阿姨多做。”
棠星摆摆手,想让她不要说话了,打扰到他吃饭了。
董棉不说话之后,发现棠星就还是吃,动作放慢了一会儿,又快了起来,但是……很能吃啊这孩子。
阿姨每次都会多做一些,结果棠星自己把剩下的菜都吃光了,还吃了两碗米饭。
他打了个饱嗝,董棉刚要皱眉,结果看着他的表情,觉得……还挺可爱的。
董棉见他吃太多了,让他消消食,午休一下,睡醒了要给他买衣服
棠星:“衣服其实不用,我自己有,主要是我不喜欢逛街。”
董棉说:“放心吧,不用逛街。”
下午董棉拿了好几本服装的杂志给棠星看,“挑吧,喜欢什么都可以,到时候会有人专门送到家里来。”
棠星:“……”他以为有钱人的快乐就是在商场里逛逛逛,不停划卡划卡才会有快感。
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
下午的时候一直没再看到孟云舟,联想到之前看到他的装扮,棠星解锁手机,在微信里看到了新多的好友头像。
和他本人给人的感觉类似,头像图片是一片有云朵漂浮的天空,连接的江流里,有一只孤零零的船。
棠星顺着头像,进入了孟云舟的朋友圈。
他每次发的内容都很短,类似“天晴了,不知道会不会有彩虹”、“日子开始变得平淡,我还没有年轻过就已经老了”这种内容。
棠星觉得更像是自说自话。
他想到了什么,蹬蹬蹬跑下楼站到董棉身侧,他张了张嘴:“妈,我想加你微信好友,你把手机让我用下好吗?”
这是棠星第一次这么喊她,董棉也没想到自己会有点激动,她把手机给出去之后,才细细盯着棠星的眉眼看。
其实根本都不用做DNA检测,两个孩子放到跟前一看,棠星百分百是她的孩子没有错,都怪造化弄人,她忽地想起刚才孩子在饭桌上狼吞虎咽的样子,看来这些年孩子在外面没少受苦。
举目无亲过了大半年了,董棉越想越心疼,忍不住红了眼眶。
棠星压根没注意到她的变化,他此刻用董棉的微信重新进了孟云舟的朋友圈,发现里面的内容和自己看到的不一样。
看起来,孟云舟可能还没来得及屏蔽自己。
棠星加了好友,就把手机还给了董棉,见她眼眶红了,看了眼客厅正在放的电视剧,评价道:“这个剧走得就是狗血虐恋,看悲剧容易毁眼睛,你应该看点甜剧。”
董棉:“……”
棠星总觉得朋友圈是个比较私密的世界,他觉得自己这种窥探的行为,有些不道德,就给孟云舟发了个信息过去。
棠星:【我看到你的朋友圈了呢。】
孟云舟:【怎么了呢?】
发出去才发现自己不自觉地也加了个呢,孟云舟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棠星:【你忘了把我屏蔽了呢。】
孟云舟:【我为什么要把你屏蔽了呢?】
棠星:【……】
这人怎么一点防备心都没有的感觉呢?棠星迷惑不已,难道这是什么新型战术?
但既然孟云舟自己都表态了,棠星鼓了股腮帮子,大义凛然地又进了孟云舟的朋友圈。
是你愿意让我看的,那我就要好好看看。
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放过。
第3章 狗子名
孟云舟发圈的频率屈指可数,棠星翻了半天,就觉得索然无味。
连个炫富的照片都没有,九宫格自拍什么的就更别提。
没意思没意思,棠星以为好歹能看到点什么,孟云舟其实有点奇怪的。
明明他也还不到十八岁,但是已经像个商业精英一样金装加身、笔电不离,在同龄人刚步入大学校门还涉世未深的时候,他好像已经什么都经历过了。
脑海里不由浮现出孟云舟今日的样子来,必须要说,这人外表确实过分俊朗了,还是非常耐看的那种类型。
配上那西装,气质更显清雅斯文,要是再配上副金丝眼镜,啧啧。
但如果这才是孟家少爷的标配,棠星想到那西装皮鞋就觉得窒息。
最多半年,他一定要离开这里。
棠星忍不住又想:这十八年,孟云舟是怎么过来的?
晚上洗澡,棠星盯着大浴缸看了一会儿,跑下楼去跟阿姨要一盆花瓣。
阿姨有些为难:“花瓣?少爷你现在就要吗?”
每天都会有人专门送新鲜的花束来孟家,但是太阳一落山,大多就会清理掉,现在还剩下的,就是太太预留要用的。
棠星一拍手:“我想起来了,我房里就有。”
他那个大阳台,外面就是露天花园他怎么给忘记了呢?
棠星说完就回头往楼上跑,因此没看到阿姨欲言又止的表情。
“那些花……都是太太的宝贝啊。”
棠星推开花园的门,看到空间比他想象的要大,一侧摆着典雅的圆桌和椅子,椅子靠背上还有精致花纹的装饰,不仅可以赏花,还能用来喝茶闲聊,坐四五个人都没有问题。
孟家有专门的园丁,花儿被养得不错。棠星毫不迟疑地伸出自己的魔爪,一把一把花瓣往盆里放。
棠星:反正不要钱的。
秋天来了,不用也要凋零了。
明年还会再开的。
棠星美滋滋地洗了个花瓣浴,发现这个浴缸还有恒温系统,正泡得舒服,搁在一旁的手机唱起了歌。
棠星还跟着歌哼了一会儿,才悠哉地接起来:“喂,毕少爷啊……”
毕澜言:“棠星!我要疯了!你家热水器怎么洗一半澡热水就没了呢!什么劣质产品!”
棠星觉得这澡泡得更舒适了:“少爷啊,那肯定是因为你洗得久了,热水器供应不上了。”
毕澜言十分无语:“我今天那么累,这不想好好洗洗解个乏吗?你这小破房子连个浴缸都没有就算了,淋浴都不能满足我!”
棠星:“那您可以继续住酒店去啊。”这位离家出走的少爷似乎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毕澜言:“……”
毕竟自己理亏,毕澜言转移话题道:“还有你家的狗怎么回事,胆子小到看见我就躲,但又很愿意跟着我屁股后面。”
毕澜言忧心忡忡:“我总担心他会冷不丁咬我一口。”
“你想多了,”棠星道:“它要是有这个胆子,我就要放鞭炮庆祝了。”
挂了电话之后,棠星才从浴缸里出来。
要不是泡的久皮肤都有点发胀了,他可能在这里直接睡一觉都不一定。
躺在超大号的床上……棠星却失眠了。
他开着花园阳台的门,外面有风,吹过花枝簌簌的响动,月光透过窗子,打在他的脸上。
棠星眨眨眼睛,换了个姿势,让月光打在他的屁股上。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有些超出他个人的认知了,上一次这样手足无措的时候还是老棠车祸意外去世的时候。
人生有些事很奇怪,他玩游戏抽奖品,每次都做好准备该中了的时候,从来都没有中过,却总在冷不丁,你毫无准备的时候,丢给你或许你根本没有能力承受的东西。
中二少年的逆反心理大概就是,命运要我死?那我偏要活下去;它要磨练我?对不起我毫无斗志。
所以孟耀东和董棉的出现,看起来似乎就是命运的转折点,掰着手指过日子的生活终于迎来了改变,这是命运的眷顾?
可去他的吧。
把我那么好的老棠都带走了,我要是能跟你玩命早想办法弄死你了。
诶?可能就是因为老棠那么好,所以才被早早带走了吗?之前不就有人说,上帝也想玩苹果,就把乔布斯带走了?
棠星默默又把这个想法给划掉了,我们中国的神也比外国的神要文明儒雅许多,不会干这么强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