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缺，爱缺————趴趴

"小昕，你很讨厌我吗？"
我说"你很讨厌我吗"，而不是"你不喜欢吗"，因为我知道，这么说比较容易得到否定的答案，然后才好展开进一步的交谈。
十七八岁的少年，如果能掌握住他们的心理，并不难应付。
"是！我很讨厌你！所以，请你离开我家，如果你硬要留下，请保持距离！"依旧是清澈好听的声音，却冷冽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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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预测的不一样。
如果我没有搞错的话，我和他的接触时间短到还不足以做出任何让他讨厌我的事吧？
"你......"我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你进我家门没脱鞋子，吃苹果不经主人同意，随便批评我同学的长相，看到我色眯眯地发怔，刚刚进我房间没敲门......还有，你......"他略微顿了一下，几秒钟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再度开口："你是我爸留下来监视我的，你这个人--"他最终的结论是："--讨厌至极！！！！"
！！！！这个说起话来咄咄逼人的少年和之前那个是同一个人吗？
听到他连珠炮似的数落，我也火大起来，口气愈发冲人："我进你家不脱鞋子是因为你家唯一多出的一双拖鞋那时正在你的好同学脚上，我一直知道吴Sir不喜欢带人回家，而你家的拖鞋数量也说明你的朋友数量少的可怜，连同时带两个同学回家的记录估计都没有！至于你同学的长相，难道你要我说他是流川枫转世还是他比贝克汉姆还贝克汉姆？还有你！小孩子家家的，懂得什么叫色眯眯？你以为你是舒淇还是阿芙罗蒂忒？长得漂亮不也还是个男人！你以为这个世界上同性恋一把抓还是怎么着？最后，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不管是照顾还是监视，只要对象是你这样性格反复无常的小孩，对我来说都是浪费时间！"
TMD！我大学时辩论赛打遍天下无敌手，这么个小P孩想跟我吵架？做梦！
当我就着不够明亮的光线看清吴昕越发惨白的脸时心里直叫痛快。
痛快的结果是他脸色愈加惨白，豆大的汗珠在滴，然后捂着腹部痛苦得蹙眉，倒地......
这一次我吃惊不小，半跪下来伸手想去抱他，却见他突然睁开眼睛，狡黠中带着嘲弄的意味："吓到你了吧？"
"你......"我想骂他，告诉他这种事情是不可以开玩笑的，却在接触到他的笑脸后终于忍住，怒气冲冲地掼门出去了。
在客厅，我来回转了几圈，不甘心，决定好好教训他一顿，否则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会更嚣张。
进门后，我发现他人不在我视线范围内，正觉得奇怪，就听到脚边有奇怪的呻吟声。
低头一看，吴昕惨白着脸，蜷缩着。
该死的！我怎么没有注意到？那种惨白的脸色和因疼痛而流下的汗怎么可能是装的？
下一分钟，在通往医院的大马路上，所有人都看着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少年在狂奔，那速度，比得上田径冠军。
4
医院里，医生和护士手忙脚乱地把吴昕推进了手术室。
事后他们跟我说，吴昕这样的病他们见多了，可像我这样只因为小小的阑尾炎而慌成这样的--他们没见过。
他们的慌张也是我不必要的紧张引起的。
所以，手术进行得并不顺利。
在做到一半的时候，一个护士沉着脸跑出来对我说吴昕是先天性贫血，手术过程中又出了不少血，所以现在急着要输血。
虽然眼前的护士MM很养眼，而我也是个正常男人，不过这会儿，我可没有欣赏的心情，不耐烦地冲她嚷嚷："既然要输血你还愣在这儿干嘛？是不是要我带你去血库？"
"他的血是AB阴型，这种血型极为少见，我们医院里已经没有存血了。"护士也没给我什么好脸色。
AB阴型？
我听了毫不犹豫地捋起袖子，把手臂伸到她面前，有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地大无畏精神："我正好是这个血型的，你抽吧！要多少有多少！"
护士眼睛一亮，早有准备似地拿出个根大针管来就要来抽。
看她那架势，我的心脏猛然抖了一下，很没面子地加了句："我......你......你......吴昕要用多少你就抽多少，千万不要多抽了！我......我不义务鲜血的......"
护士狠狠地剐了我一眼，重重地把针管插入我的手臂弯处--我不知道她究竟抽了多少走--晕血晕得实在厉害（我只晕自己的血~），不敢看她的手和我的膀子。
在我晕倒之前，我只看到护士拿着我的血满意地离去~~~
............
之后过了两个小时又三十四分五十六秒，吴昕被推出了手术室，脸色依然苍白，眼睛紧闭着，漂亮的唇没有血色，让人看了心疼。
我不自觉地握起他的手，没什么意思，只是幻想能传递给他点能量，让他不要这么没有生气。
那一天，我陪了他整整一夜--只是，他不知道。
手术过后的他，苍白着，虚弱着，昏迷着......
守在他的床边，我突然觉得，这样静静的他是那般的可爱~~~
至少，比那时对我那么凶的少年要可爱得多。

第二天，我请了事假，继续留下来陪他。
早上八点多钟的时候，护士摇醒趴在床沿边睡着的我，说是吴昕快醒了，让我去买些猪肝粥给他补补血。
我揉了揉眼睛，听话地绕到食堂买了碗粥，又顺道去了小卖部买了一支棒棒糖--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举动的。
恍恍惚惚地走回病房，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吴昕清澈明朗的笑声。
那一刻，我觉得，还能听到他的声音真好。
明明很高兴，我却还是故意板着脸走了进去，把粥往病床边的小台子上一搁，冷言冷语地讽刺："生病了还要耍个性，挨这一刀也是自作自受！"
我还没有忘记，在送他来医院之前，我们正争锋相对。
而吴昕却像是没有注意到我的恶劣语气，笑道："若权哥，刚刚这个漂亮的护士姐姐还以为你是我爸呢！我说你才没有那么老呢是不是？"
他的脸上是无邪的笑容，温暖得如同冬日里的太阳，前一晚的冷漠形象荡然无存。
不知道是不是我真的有点老了，他的情绪我是跟不上节奏了。
我摇了摇头，旁边的护士小姐也配合着轻笑出声。
微微有点窘："我像是有这么大儿子的人吗？"
护士小姐笑道："看上去不太像，可你昨晚焦急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以为是他爸的！而且血型又一样......"
"哼！谁有他这样的儿子就真是......"我原想说"谁有他这样的儿子就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却猛然对上吴昕干净纯净的眼睛，我楞是没说出口。
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吴昕在笑，笑得我不知所措。
护士小姐也笑，笑了一阵子后，走开了。
她走后，气氛有些尴尬。
我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冲口而出："现在没有外人在了，你不需要再装了！想说什么就尽管说吧！"
他直直地盯着我，大大的眼睛中有抹浓浓的忧伤。
"他们说......是你输血给我的，是不是？"
"总不能看你去死吧？都说祸害遗千年了！"
"对不起......"
"......"
他说对不起？不是吧？被我的伟大壮举感动了不成？
我有些反应不过来，眼前的小鬼实在是太难捉摸了~~~
"其实，我一点也不好，昨天又对你那么凶，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还要救我？"说话的时候，那双大而可爱的眸子又恢复了初见时小鹿般的明亮。
"我答应你爸要好好照顾你的！"
"就这样？"
"就这样！"
他缓缓垂下眼帘，又蓦地抬头，灿烂的笑容有如天使般可爱："其实，你只是关心我，对不对？"
那一刻，他的笑容在我的生命中定格。
那一次，我用500CC的血换取了他人生的入场券。
那一秒，他用一个笑容买断了我的人生--只是，当时，我并不明了。
我自然地回给他一个笑容："粥快凉了，我拿去热一下......"
身后，某人的笑容正灿烂......
5
这次的手术成了一个契机，使得吴昕对我的态度大为转变。
不是一开始的彬彬有礼却有段距离感。
也不是后来的冷冰冰凶巴巴。
而是......像一个贴心却又粘人的小弟弟，整天在我周围叽叽喳喳。
我常想是不是我的血液在他的体内产生了化学反应。
现在，白天我上班他上学，晚上回来我就随便做些饭菜，两个人也就糊过去了。
吃完饭后，他会像只小猫似地粘着我跟进跟出，开心地说着学校里发生的事情。
看着他眉飞色舞的表情，我会停下手中的事情轻捏一下他的小脸，宠溺地训他："还不去做功课？"心里却甜蜜得紧。
突然觉得，有个弟弟的感觉真不差。
然后，他做他的功课，我上我的网，一个晚上也就这么平静又幸福地过去了。
到了睡觉的时候，他会以各种理由爬上我的床--平常就说怕鬼，下雨天怕打雷，天转凉点就叫怕冷......
玲珑的少年，俊美的脸蛋总是让人心疼的，所以，明知他那些借口站不住脚，我还是会任由着他胡闹。
不管怎么说，他还只是个孩子的性子，没有长大而已，再说了，反正是男孩子，随他闹好了。
周末的时候，我拎着随便在外面买的熟菜回家，却看见一个纤细的身影在厨房里转悠。
见我回来，吴昕回头，甜甜地笑："今天我做饭给你吃吧！明天没课的！"
"你？会做饭？"不屑地与他擦身而过，把菜放在饭桌上，脱下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你省省吧！你爸让我照顾你，摆明了你生活不能自理！"
"人家都已经全部做好了！"吴昕扁了扁嘴，委屈地说。
"哦？做好了？厨房没被烧掉？锅没砸烂了？手指没被切到？菜刀......"我一项项地询问，却在看清他从厨房端出来的菜后完全愣住。
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这之后......我希望，吴昕能照顾好我--直到他爸回来。
"若权哥，你慢慢吃，没人跟你抢的！把喉咙里的咽下去再往嘴里继续塞，嘴里包得满满的了筷子就不要还夹那么多了，筷子夹着菜就没必要还抱着盘子不放了，菜吃完就不要舔盘子了，这样很丑啦......"
他说话的时候 ，眼睛里有好多星星在闪。
由于这顿吃得太撑，我没能站起来，只好指挥着吴昕去收拾碗筷，顺便洗一下......
做完所有的家务后，他就乖乖地做在我身边，乖巧地斜靠着我："若权哥，今天我们高数老师进教师的时候居然跌了一交，好好玩呢！全班都笑疯了......"
"嗯......吴昕啊......你不应该把老师的糗事当笑话看！那个......你说说看，他跌倒的时候是仰卧式还是狗吃屎状？"
"讨厌......刚刚还一本正经地教训我呢......不和你说了，我们今天艺术课学人物素描。老师让我在那儿坐了一节课给人画，浑身酸疼，回来还给你做饭，累死我了~我不管，你替我按摩~~"
我可以打包票，如果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弟弟向你撒娇的话，你一定会百依百顺。
所以我挪移过去，替他捏起肩来，边捏边调侃道："你一定是你们班上最帅的男生吧？"
"还好啦！"他的脸微微一红。
"那么你是学校的校草？"
"哪有？"
我在心底暗笑--他害羞的表情特别可爱，我忍不住想逗一逗他。
"学校里是不是有很多女生倒追你？"
"怎......怎么会？"他脸红的颜色又在加深。
我紧追不放："吴昕啊~怎么说你也不小了，不谈次恋爱实在可惜~~~告诉哥你喜欢哪种类型的，哥帮你介绍一个漂亮MM怎么样？"
"无聊！"他一把把我推开，急急地说："我要去做功课了！"
然后，逃一样地奔回房间。
我仰在沙发上，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
几天的相处，让我越来越觉得吴昕的单纯可爱--虽然我至今仍不知道那时他为什么会像个小刺猬似的不可接近，但我相信，随着我们相处时间的增加，我会更加深入了解他的，如果真有什么心结的话，我也一定会帮他解开......
伸了个懒腰，我懒洋洋地走进电脑房。
打开电脑，上网。
最近有点无聊啊--魑魅魍魉不知道在搞什么鬼，也不写文章了，就只是每天都发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东西，不仅是我，那里所有的人都搞不懂他究竟在做什么，不过，他本人，似乎正乐在其中......
这种情况出现在五天前，那时，他写的是：
十八点四十：家里多了个讨厌的男人，虽然长得满帅，但看了就讨厌。
十九点：那个人走了，我不需要伪装什么了，所以对讨厌的男人很凶。
十九点五分：好痛！怎么会这样？痛......好痛......
十九点十分：失去知觉了......

四天前的是：
八点十分：醒来，那个人......他不坏啊......对我很好......
八点三十：跟他回家
九点：到家，他不是很会照顾人，傻傻的，很好玩......
九点十分：躺在床上，看了会儿书
九点二十：让他帮我倒了可乐喝
九点四十五：他红着脸递给我一支棒棒糖
十点：上了厕所
十点五分：继续躺回床上，听CD，看书
十点三十五：吃了点点心
十一点三十：坐在床上吃了午饭，真难吃！
............
..................
...........................
之后几天，论坛上发的都是些和这个差不多的东西......
是日记，还是什么？
我不明白......
至少我知道，这不符合魑魅魍魉的风格，他没有理由会写这些有的没有的东西。
有点想不通，我站起身，决定到附近超市去买两盒冰淇淋，呆会儿看电视的时候和吴昕一起吃，感觉应该不错！
当我兴冲冲地抱着两盒冰淇淋外加巧克力回来时，看见吴昕正坐在我的电脑前。
心头一惊--刚刚的网页我还没有关上，我可不希望他看到那样的东西。
当下沉下脸："谁允许你动我的电脑的？"
没有料到，他的脸比我更加阴沉："你在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有点疑惑地望着他。
"你还把这些都发到网上去了？"
"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吗？这上面写的全是我这几天的生活--还真是巨细无遗啊！"他漂亮的脸上尽是冷笑。
我这才发现，上面写的，的确是吴昕的生活，而且，是从我接触他的那天开始的。
怎么回事？
我的脑袋有点混乱，什么魑魅魍魉？什么吴昕？什么我？
这个魑魅魍魉，他究竟是看到了吴昕的生活，还是透过吴昕的眼睛看到了我的生活？终于，我的生活和他接轨了吗？
这就对了！他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的！
我嗅到了犯罪的味道......
6
"这么说，这不是你写的？"吴昕在那一瞬间晃了神。
我严肃地点头--这实在不是什么可以开玩笑的事情哪！
他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望着我，紧张地问："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人？他为什么会对我的事情这么了解？他是人是鬼？"
他所问的问题也正是我心中的疑惑，可是，除了觉得这件事透着古怪外我什么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