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凡缩了缩脑袋,很快重新钻出来,仰起脖子哀哀地“哒”了一声。
——这次系统没给他什么金手指,龟壳漆黑狭窄,他真的就只是一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乌龟而已。
更紧迫更严峻的问题是……他到底要怎么才能变回来?
傅明渊唇角抽了抽,有点不情愿地说:“赶紧变回来,我不欺负你了。”
纪凡:“……”
“别闹脾气了啊,乖。”
到底为什么会这么悲催啊!纪凡都快哭了。
“你……”傅明渊皱眉,“你该不会是……变不回来了吧?”
他赶紧点了点头。
傅明渊淡定的表情终于裂了一缝。
“你不是说程序已经解绑了吗?”
小乌龟脸上出现了一抹人性化的表情,黑亮的眼睛可怜巴巴地下垂,看起来快要崩溃了。
傅明渊:“……”
哪怕是夏天,海边的大风也有些凉,它不舒服地瑟缩了一下。
傅明渊顿了顿,轻轻将他放进胸前挡风的口袋,弯腰开始捡落在地上的衣服。
纪凡的用爪子尖扒住他的衬衣探出头,看他一条一条捡起自己的衣服折好。傅明渊很仔细,甚至还特地卷起棉质白内裤才塞进裤兜。
纪凡:“……”
——如果他还能脸红,大概已经熟了。
最后傅教授像某些海边偷情的小情人一样,抱着大堆衣服,匆匆穿过沙滩,走回停车的地方。
坐进车里,他摁亮顶灯,终于将小乌龟重新拎了出来。
“这不科学。”他低声感叹。
无论是从物理还是生物学的角度,发生的一切都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简直就像是梦境。
小乌龟焦虑不安地在他手心里爬来爬去,不时仰起头看他一眼。
——大概是在叹气。
当然,变成乌龟这件事并不妨碍傅明渊继续觉得纪凡很可爱,他唇角勾起,很自然地捧起它,亲了亲龟壳外沿。
纪凡:“……”
他抬起后腿,不轻不重地踹了一脚他的下巴。
傅明渊于是笑了,先是低笑,然后克制不住,趴在方向盘上笑得车身都在抖。
纪凡:“……”他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傅先生,他心惊胆战,甚至怀疑傅明渊是不是终于被接连的刺激逼疯了。
傅明渊大笑了一阵,努力止住笑声,缓缓直腰:“变不回来……也没关系,我养你。”他拇指摩梭着小乌龟的脑袋,似在认真思索,“上班的时候,你就乖乖呆我兜里;吃饭可以在实验室一起吃;睡觉的话……”
于是纪凡又踹了他一脚。
——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就在这时,他们的车窗玻璃突然被敲响了。
傅明渊下意识护住乌龟,侧头望去,心下微微一惊,他们竟然谁都没发现,车窗外不知何时竟站了一个人。
那人穿一件连帽衫,垂头站在黑暗里,面容看不清楚。
傅明渊谨慎地摇下一点车窗。
“请问,”那人礼貌道,“纪凡在吗?”说着便很自来熟地往车内张望。
傅明渊皱眉:“你是谁?”
那人低低笑了一声:“您真是一点没变,傅教授。”
嗓音很轻柔,有一丝捉摸不定的喑哑。
傅明渊猛地反应过来:“你——”
尾音猝然刹住了,因为青年微微一笑,抬手摘下兜帽,露出了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纪凡。
“教授,”“纪凡”淡淡道,“不请我进来坐一会儿吗?”
不远处坏掉的路灯闪了闪,又重新亮了起来。
驾驶座上,傅明渊一直抿着唇,一言不发。
“……简单来说,就是这样,”青年耸耸肩,“放心,我不会在你们的世界呆很久,找到了想要的东西,我就会回去。”
“你是说,所有这一切……包括我和,”傅明渊停顿片刻,还是无法以“你”来称呼,道,“和纪凡的相遇,全都是你的计划?”
“或多或少吧,”他理解地笑了笑,“但我们……”注意到傅明渊的表情,他体贴改口,“你们。你们是注定会遇见的,不过时间早晚而已。”
“……”
“就我个人而言,”他垂眸看向缩在傅明渊衣袖里的小乌龟,勾起唇角,“我还是很希望早点能遇见您的,难道您不是吗?”
傅明渊抿唇,没有否认。
“程序毕竟第一次投入使用,有瑕疵很正常,”他斟酌着措辞,“这个情况应该是系统宿主情绪过于激动导致的,冒昧地问句,你们刚才在沙滩上……做什么了?”
傅明渊:“……”
小乌龟“嗖”地一下缩回了龟壳里。
傅教授不愧多吃了好几年饭,表情只僵了一瞬,很快恢复自然。
他冷冷道:“接吻。”
青年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委婉道:“您应该节制一点,我……他还小。”
傅明渊理直气壮:“他成年了。”
“纪凡”点点头:“既然您心里有数,那我就不管了,再见。”作势便要下车。
傅明渊:“……”
小纪凡在他袖子里拼命挠他的手腕,都快急疯了——开什么玩笑,他人还没变回来呢!
“你回来!”傅明渊捏着鼻子,道:“我以后会……注意的。”
青年扶着车门弯腰,冲他笑了,一双桃花眼弯弯的很好看:“那就好。至于变乌龟这个,不是什么大问题,过两天就自然恢复了。”
纪凡:“……”
傅明渊:“……”
转眼间,那人已经碰上车门,潇洒地挥挥手走远了。
车内,一人一龟面面相觑。
思忖很久,傅明渊困惑地开口:“所以……这个度到底在哪里?”
纪凡几乎吐血,想了半天原来是在琢磨那个吗?拜托他可是要当两天乌龟啊重点难道不是这个吗?
傅教授非常钻研,仔细推敲:“连初吻那次都没出事,为什么突然就不行了呢?是地点问题吗,还是因为姿势……”
衣袖里,小乌龟又挠了他一爪子。
“害羞了?”
“……”
当然,既然都已经变成了乌龟,自然也不用担心纪同学会激动过度突然变形了。于是“觉得他很可爱”的傅先生很自然地举起他亲了亲,又得寸进尺揉了揉肚皮。
“回家吧?”傅明渊单手熟练打转方向盘,“正好南极带回来的水族箱还在,有没有想它?”
纪凡简直欲哭无泪。
——高考前,傅先生总是克制自持,那模样惹得他心痒痒,甚至大着胆子主动撩拨。谁知道刚考完就变了个人,亲两口也就算了,竟然连乌龟都不放过!
如果早知道,他一定……一定……
傅明渊一眼就看穿他这满脸悔色是在懊恼些什么,颇有几分春风得意:毕竟,纪同学,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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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龟仙人……?
如今尴尬的情形,纪凡无论如何都回不了家了——就算回去,他妈也绝对认不出他来。
傅明渊干脆拿他的手机给陈女士发了封短信,说他准备直接北上参加自招考试,暂时不回家了。
陈女士淡淡回了一句“知道了”。傅明渊撇撇嘴,没告诉纪凡,直接点了删除。
小乌龟正蔫蔫趴在水族箱底,没精打采,拨弄一颗鹅卵石。
“饿吗?”傅明渊撕了小半块面包逗他,“还是困了?”
既然都变成乌龟了,纪凡也不再注意形象,愤愤翻了个白眼。
高层套房很安静,落地窗帘紧闭,一灯如豆,晕黄的光圈温柔地笼住两人。傅明渊单手托下巴,另一只手探进水族箱里,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龟壳。
尽管不想承认,纪凡确实被他摸得很舒服,不自觉地眯起眼睛。
静谧、温馨、安定……这难道不是他一直追求的生活吗?
就这样继续下去,似乎也不错?
这想法吓了纪凡一大跳,赶紧晃晃脑袋,爬开两步,缩进一块观景石底下,躲开对方罪恶的手指。
这回,无论傅先生怎么逗,他都不肯再爬出来了。
傅明渊了然地笑笑,起身熄灭了床头灯。
“晚安。”他温柔地说。
纪凡趴在浅浅水底,吐了个泡泡。
——晚安,傅先生。
至此,傅明渊的诱拐(?)活动大获全胜,没什么理由继续待在H市了,第二天便向几位校长辞行,拎着水族箱(老婆)踏上了北上的火车。
列车上,周遭乘客看他的眼神都透露出几分好奇。
商务座的包厢不大,空空荡荡,西装革履紧抱水族箱的傅明渊就格外显眼了。
“先生,”乘务员努力扯出微笑,“你的这个……呃……宠物,我帮您放在座位前面也是可以的。”
傅明渊凉凉看了她一眼。
乘务员:“……”这人一脸警惕是什么意思嘛,就跟偷了他老婆似的,她真的只是好心啊!
火车走了五个小时,傅明渊直直抱了一路,除了中途打开顶盖喂食两次,其余时间都小心放在膝盖上,瞅着水族箱慈爱微笑。
周遭的旅客从惊讶到后来渐渐麻木——这年头伺候猫狗都能像伺候主子似的,偏宠个小乌龟又算什么?
当看到傅明渊耐心等小乌龟吃完后还要给他仔仔细细擦干净小爪子,他们甚至有些同情他了。
“大概是遭受了什么严重的心理创伤吧。”好心的乘客们如是想。
“身负严重心理创伤”的傅先生心情美滋滋,一路明里暗里调戏着小宠物,直到纪凡受不了地躲起来,才稍有收敛。
独自接站的白教授正等得心急如焚快要爆炸,就看到了这样一副画面,险些一口气背过去。
只见傅明渊不急不缓走出来,拖了个比手提包大不了多少的简易行李箱,怀里抱着巨大的水族箱。
——那股小心劲儿,简直和刚从南极回来那会儿差不多,一副谁要碰他的箱子除非踏着他尸体过去的调调。
“小傅你可不能疯啊——”白逸明泪奔,冲过去就想晃他,“你清醒一点!你那几个研究生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你疯了他们跟谁去?”
傅明渊轻巧躲开:“不还有你吗?”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起,白教授愈发悲愤,恨不能把黑眼圈戳到傅明渊面前。
“看看!看看!都是被他们逼的!”
白教授大了傅明渊5岁,是和傅明渊同一批经由海外人才引进计划招来的信息科学专家,回国前在藤校工作,一回来就拿了教授职称,最近正在冲博导,也算是青年才俊。
他五官挺端正,一双眼睛天生的微微上翘,笑起来跟狐狸似的。和严厉冷淡的傅教授不同,他人缘好,桃花运也不赖,甚至还被大胆的本科女生偷偷递过情书。
“这就叫魅力懂吗,小傅?”白教授当时晃着腿跟他得瑟,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当然,我的人品怎么能允许我潜规则可爱的花季少女呢?”
傅明渊推推眼镜,冷漠道:“花季少年就行了?”
“花季少年当然……咳咳。”白教授险些被茶水呛死,“讲道理,聪明人才不会在学校里乱搞,图啥?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当初的傅教授耸耸肩没在意,结果闹到现在,吃了(伪)窝边草的反倒是他自己,可真是世事难料。
确认傅明渊精神完全无碍,白教授又笑嘻嘻了,开始八卦:“喂,你对象呢?老铁树开花还不带出来让兄弟看看?”
傅明渊不动声色地低头瞥了一眼,小乌龟正乖乖趴在衬衣前袋里睡觉。
他难得良心发现,决定不再刺激严重过劳的白教授了。
“过两天吧,”他淡淡道,“他会来参加招考。”
白教授兴奋:“哦哦……啊?”他突然回过味来,唇角抽了抽,“什么叫招考?”
“字面意思。”
白逸明:“……”
傅明渊继续淡定:“他刚高考完,你不要去骚扰他。”
白逸明:“…………”
知名教授泡高中嫩草的消息实在太过劲爆,白教授一反常态,半个字也聒噪不出来了。两人安安静静走到停车场,白教授站在汽车外边许久,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无言地冲傅明渊比了个大拇指。
牛。还是傅教授牛。
招生活动走了一圈,别人都是钓好苗子回来,只有他钓回了一只老婆。
完胜——各种意义上的。
回校路上,白教授大致说明了一下情况,傅明渊的眉头越皱越紧。
从他出事到现在,几个实验室靠着白逸明出力监督,倒是没有落下进度,工程系的梅主任蠢蠢欲动好几次想从他们手里捞项目,都被悲愤的博士生们无情地赶了出去。
等他一回来,系里就开始作妖了。
他这一届毕业的研究生总共6个,抽盲审一次性6个全中,这是什么概率?大概就跟梅主任走路上被鸟叼走假发的概率差不多。
他嘴角向下一抿,冷冷道:“不回家了,先送我到海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