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闻言都笑了,君就自始至终没有加入讨论,他始终坐得笔直,谁说话就看向谁,即使不开口,也没有人觉得他没融进来。
说话间菜也上齐了,几个大男生呼哧呼哧开吃。
吃着吃着,林疏秋发现有些不对劲,他抬头,发现新认识的三人组都看着他,脸色都有些不同程度的奇怪。
“怎么了?”
季跃影充当代表摇头解释,“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吃相挺好的。”
并不是,其实是可爱。季跃影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把可爱这个词用在一个alpha身上,他又看了好几眼埋下头接着吃饭的林疏秋。
君就也觉得有点可爱。
嘴巴一动,酒窝就深深地显露了出来,小嘴吧嗒吧嗒的,吃得认真专注又乖巧,想像个认真学吃饭的小朋友,每一口都吃得干干净净,没有吧唧声。
又乖又可爱,和之前判若两人,莫名让他想起他和章明镜说话的时候,表情放松下来之后,有别于之前的清冷,显出一种不设防的乖软。
季跃影盯着他的吃相看了一会儿,发现一件事,他之所以没有发现林疏秋有酒窝,是因为在他们的全程接触中,林疏秋都没有笑过。
可能是一个alpha却拥有这样一个甜甜的酒窝,总会让人觉得别扭的,是兄弟就要理解对方并且帮助对方隐藏这个甜甜的小秘密。
就交给我了!
他在心里侠肝义胆地承诺,开始埋头苦吃。
几个人把菜风卷残云地吃了个干净,结束时都一本满足。
林疏秋懒懒地揉了揉肚子,伸手去够餐巾纸,一只手把纸盒推了过来,他顺着手看去,君就已经收回手,把筷子摆放整齐放在碗上,他的碗碟也放得齐整,挑出的生姜丝和蒜头等一些配料都分门别类的堆放在碟子上。
“谢谢。”林疏秋抽出一张纸,没有说什么。
一行人因为这件事情建立了男人之间的友谊,论坛也因为这件事情炸了。
道歉楼还在添砖加瓦,那些本来没把林疏秋说的话放在心上不仅不认错甚至还在阴阳怪气的人,如愿享受到了被别人问候的感觉。
这下没有人把这事当没发生过,即使心里再不愿意,也捏着鼻子道歉了。
这波打脸可谓是又快又准,直接吃瓜的群众们都一本满足,林疏秋才刚转来没多久,理校的大部分学生就都认得他了。试问又刚又飒又帅的小哥哥谁不喜欢呢?论坛里已经新建了一个林疏秋的专楼。
主楼就是他刚到学校走在路上,侧脸清隽,单眼皮形状像是饱满的叶,眼尾长而微挑,带着琥珀色眸子看过来的时候有种冷淡的艳丽,和主气场有点微妙的矛盾感。
下面贴的就是一些在学校里偶遇拍到的照片。
颜狗们都开心都欣赏着美人,直到有人放上来一张照片。赫然是他们一行六个人下馆子的照片。
【1152L:前排坐等解说,告诉我他们发生了什么。】
【1200L:他们一起吃饭去了,我在老梁私房菜看见他们了,君神那一张脸简直是人群中的亮色!爱了爱了!】
【1253L:他们这是不打不相识了?不得不说我家跃影真是个知错能改的好孩子。】
【1321L:林疏秋的颜是很可,但本人看起来真的难相处,好冷一alpha。】
【1322L:赞同楼上,他明明也没有表现出很冷漠的样子,但就是看起来不好接近。】
……
论坛里的众说纷纭没有太影响到林疏秋。他像所有的学生一样平淡地度过了在学校的一天。
早上六点五十,林疏秋踩着预备铃单肩背着包走进教室,薄薄的单眼皮半垂着,琥珀眸冷光涟涟,肉眼可见的低气压,所过之处闲聊声都小了不少。
林疏秋经过的时候,季跃影跃跃欲试探头出来问,“林疏秋,你怎么了?”
林疏秋看着他,回答的声音有些沙哑,“没睡好,困。”季跃影理解地点点头,“那你早读下课的时候睡一觉。”他点点头,有点没精神地坐进自己的位置,低头就看见了塞满他桌肚的零食。
章明镜拿出一张纸条递给他,“这是给你的。”林疏秋打开,上面写着:“向林疏秋同学致以诚挚的歉意和喜爱~”他嘴角弧度很小地弯了弯,把纸条收了起来。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些零食啊?”章明镜问他,林疏秋一边翻着书包一边回答他,“放进活动箱里吧。”
所谓活动箱,是用来放置班上办活动所需要的物品的,零食是其中不可或缺的必备,班上同学有时候零食买多了就会把多出来的零食放进活动箱。
他从书包里拿出了一盒奶,这是咻咻家的鲜奶,包装和名字一样都超级可爱,白蓝相接的盒子上窝着一只喝牛奶的猫咪。
林疏秋插上吸管先咻了几口,他咬着吸管看向窗外,入眼就是绿荫如盖的参天大树,他的目光不经意地往后看,对上了君就的眼眸,“早啊。”他含糊地打了个招呼。君就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掠过他若隐若现的酒窝,“早。”他回答,眉眼温和。
早读结束之后,林疏秋整个人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一只手在书包里掏来掏去,掏出来一个U形水枕吧唧往桌上一拍而后把脸埋了进去。季跃影看着他这一系列流畅的动作,忍不住感叹一声:“老手啊,你吃饭没?”
林疏秋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声音带着浓烈的睡意,“吃了,你们去吃饭叭。”君就站起身,看见他漆黑的发尾乖顺地盘踞在修长的后颈上,后颈白得莹透。
上课的时长是一门玄学,有些中听的课欢欢乐乐一晃就过了。有些不中听的,感觉听了半个世纪,一看时间才过五分钟。时间就这样短短长长地过去了,来时披着晨光,去时伴着夜色。
林疏秋带着夜色走到半路上才发现自己忘记带物理试卷了。他这人喜欢制定很细的计划表,也预设一切事情跟着他的计划走,所以碰到这种情况就会显得尤其烦躁,但是对物理的恐惧还是压过了这种烦躁,他跑回去取试卷了。
当他呼吸微乱地走进教室的时候,君就还在——他在戴巡查组的徽章。巡查组的徽章不知道是谁设计的,丑丑的很有塑料感。是橙色的,还有荧光,在黑暗处格外显眼,它安装了一个快捷报警程序,按动之后就会发送定位到警局,警察和值班医生会一起赶到现场。
“你们是一个人值两三天班的吗?”他一边找试卷一边问。
君就带好徽章,回答他,“一人轮值一天,今天轮值的人有事情,由我代班,你落下了作业?”
“嗯,物理。”“他找到试卷了,把它放进书包。
君就见状问他,“物理作业是练习册的第一课时。”
林疏秋把试卷放进包里,解释说:“那个我做完了,这是补之前的课程。”
他是文转理,已经落下了半年的物理了,要抓紧时间补。
他们一起离开,教学楼在五楼,要下很长一段的楼梯。林疏秋埋着头,注意力十分集中地看着脚下的台阶,它们在他的眼睛里慢慢扭曲起来,一时是凌乱的线条一时又是铺陈开的平面。
他的手心开始出汗,下意识把手伸出去找扶手,他还没有碰到扶手,脚下却一空,视角变得更加凌乱。
腰间传来一股外力,让他摇摇晃晃站直了身子,他低头,一只戴着绷带的手臂横在他腰间,稳稳地托住了他。“谢谢,一不小心踩空了。”
君就把手臂背在身后,声音沙哑,“没事。”他顿了顿,又说:“我想起有东西忘在教室了,你先走吧,扶着扶手走,小心点。”
林疏秋点点头,“那明天见,会长。”他这样称呼着他,扶着扶手谨慎地走了。
君就快速地上楼,alpha敏锐的感知让他知道这一片空间已经没有人了。他放松地靠在楼梯间的冰冷墙壁上,胸膛剧烈起伏,呼吸急促。
月光照在他亮莹莹的额头上,他倏地把额发捋了上去,而后紧紧握着自己触碰到林疏秋的手臂,那里像是有细微的电流经过,每一个末梢神经都躁动着一跳一跳的,叫嚣着要感知更多,那种饥/渴的想要触碰别人的欲/望焚烧着他的理智。
他听见骨节的响声,感知着痛觉,企图驱逐这不知廉耻的想要触碰,想要被触碰的欲/念。
鼻端却一直萦绕着一股味道,那是林疏秋身上的,微甜的,淡淡的,牛奶味。
第4章
林疏秋租的房子就在学校附近,七八分钟的路程就到了。他按亮灯,灯光毫不留情地嘲笑着这个凌乱的小房子,沙发上的衣服和抱枕相亲相爱,桌子上还有吃剩的小零食,飘窗上凌乱地散着几本书,藤木吊椅也一起同甘共苦,纸笔凌乱铺陈。
林疏秋放下书包,在沙发上扒出他的恐龙睡衣,往肩上一甩就进了浴室,十几分钟之后,用毛巾薅着头发出来,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没多久,他把毛巾挂在脖子上,打开冰箱,捞出一盒奶开始咻,一边咻着奶一边提着书包走进卧室。
卧室也没有好多少,大宽书桌上全是凌乱的资料试卷,小猪造型的笔筒是空的,荧光笔水笔修正带尺子四仰八叉地倒在各个地方。
书桌前的墙壁上贴满了五颜六色的便利贴,有些字迹隽秀,有些是鬼画符,有些是凌乱的字符,用荧光笔涂着,像是小孩的涂鸦。
桌上凌乱到了极点,床在对比之下竟然显得整洁了,毕竟床上就是被子枕头,即使都鼓鼓囊囊皱在一起,也看不出有多乱了。
林疏秋蹲在椅子上,随意推出一点空间,把试卷摆了上去,捡了只笔捞了张草稿纸就开始写写画画,时不时翻一下资料书,间或用平板搜一下题。
嘴上偶尔嘟嘟囔囔,写到难解的地方眉头皱在一起,水笔在指间急躁地转得飞快。空调启动着的轻微嗡声,落笔在纸上的沙沙声,少年人时不时的嘟囔声。
夜色在这样的声音里安静地前进着,闹铃振动的声音响起,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半,林疏秋关了闹铃,把笔合上一丢,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关上灯把自己摔进了被子里,团吧团吧团成一颗小小的包包,抱着胖乎乎的抱枕睡着了。
君就失眠到凌晨一点。
他的手臂酥酥麻麻,牛奶味像是在他鼻端扎了根,浅浅淡淡,存在感却极强,他睁开一双没有睡意的眼睛,坐起身拉开台灯,照亮了这间冰冷的卧室。
一切都是整齐的,排列整齐,摆放整齐。书桌上的书按着首字母和高矮顺序排列,排成一线被包裹进黑色的书立。笔筒有三只,按着水笔颜色分类,红,黑,蓝。
尺子是一套的,挂在笔筒后方,雪白的草稿纸自成一派,边边角角都严苛地对齐。椅子居中靠着桌子放置,是配套的金属制品,在光下泛着冷色。
他起身去了浴室,镜子里的人头发散乱着,碎发下露出的眼眸深幽,他俯下身洗了把脸,把头发撩上去,湿漉漉的脸上欲/念横生。他和镜子里的人对视了很久,这具初见端倪的皮囊下血液在无声地沸腾,叫嚣着渴望和占有。
他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伫立在桌前,伸出手推倒了书立,那些书像是坍塌的废弃城墙,毫无还手之力地倒下,笔筒,尺子,草稿纸,书桌上的所有东西都惨遭无妄之灾。
罪魁祸首静静地看着它们杂乱无章地七零八落,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只是少顷,又用这双把它们弄得凌乱的双手,一点点把它们重新整理好。
乱了就整理好,整理好了就可以恢复原状了。
林疏秋冷冷地丧着一张脸踩着预备铃进来坐下,发现君就的位置空着,这个情况一直持续到早读结束。早读结束的几分钟前,老沈宣布了考试的消息,“这个礼拜五礼拜六学校要进行一次摸底考试,检验一下你们暑假的学习情况。”
他听着下面有气无力的哀嚎,带着笑拍了拍桌子,“大家都是高二的人了,成熟一点,摸底考试都给我好好考啊,考出自己的真实水平,我们监控器抓人很准的,我不希望你们在周一升旗台上念检讨书。
“当天的值日生负责安排考场,班长留下组织一下。明天告示屏里会有各班级的考场和座位,大家记一下,不要考试的时候找不到自己的考场。”下课铃响了,他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行了,都去吃饭吧,别用跑的啊。”
林疏秋看了眼后方的空位,问隔着一个走廊的季跃影,“会长怎么没来?”
季跃影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就哥有事情请假了,他偶尔会这样。”林疏秋点了点头,把头埋进水枕里补觉了。
君就在医院,心理医生已经很熟悉他了,这是他们认识的第五年,彼时,他是一个刚上任不久的心理医生,他是一个刚上初一的孩子。
这个孩子当初独自一个人推开了这扇门,稚嫩的脸上是不符合年纪的冷静。“医生哥哥,你好。”他至今还记得他先是礼貌地打了一声招呼,而后问:“病人有权利要求医生为他保守秘密,我要求你保守我的秘密,你能做到吗?”他这样问,有些骄矜却又郑重其事。
在他承诺之后,这个男孩的脸上才流露出一点无助,“我觉得我有皮肤饥渴症,我该怎么治疗?”
自这句话开始,他们的治疗便一直持续到今天。这位患者每隔三个月会来一次,但话不多,很多时候都是他在说,他听着,眼眸看着水族箱里的鱼,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他猜不出他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