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畅的音乐声停止了,弹钢琴的男孩从被磨得光滑的琴键上收回手,走下了台阶,抱起了那只穿山甲。小小穿山甲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慢慢地放松了僵硬的身体,专心地做一个手部挂件。
两只五彩斑斓的蝴蝶从那个小门里飞了出来,一只落在穿山甲的鳞片上,一只停在男孩子的手腕上。
好美。
这幕温馨的场景我在心里记了好久。
少年如玉,见之不忘。
那时候我就觉得我哥就像是绣娘手里正在织的锦花,值得用一针一线来精雕细捣,多一朵少一叶都不成。
大概就是这个时候,我喜欢上了我哥。现在想想,没想到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呢。
一画、两画、三画……
青色、橙色、蓝色、紫色……
其实暗恋就像是在一张白纸上作画,时间愈长,纸上的图画就会愈发艳丽。
各个笔画各种色彩交织组成一幅美丽的图画。
暗恋不过就是知道你吹着口哨从门口经过,我手上的笔转得更快了,就连什么时候掉到地上都不知道。
暗恋不过就是埋头苦写作业的空当抬头不经意地往窗外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你穿着衬着你奶白皮肤的衬衫,在绿茵场上笑得张扬肆意。接着你的周围传来伙伴们的欢呼声,是你踢的球进了。我有点遗憾,遗憾自己没能看到你带球过人把球稳稳当当地踢进球门的那一瞬间,那一瞬间肯定比此刻正在庆祝的你更帅吧。
暗恋不过就是知道你过得开心我就会在走路的时候不自觉地上扬起嘴角。
有时候我也在想,我怎么可以这么喜欢他啊。但最后我发现,这个问题是无解的,爱情这个东西只有切身体会才能知道个中奥妙。
我是一个理科生,具有大多数工科男的通病——嘴笨,不太会表达,有时候说出来的跟想要表达的不是一个意思——虽然我曾经获得过最佳辩手的奖项,但那也不能代表我巧舌如簧舌灿如花。再者,关于我们的故事我哥已经说了很多,不管是幻想还是回忆,在这里我都不想再补充更多。
我只知道,不管我哥要做什么,我都陪他。
我最近在办离职手续,我只是一个助理医师,离职手续并不难办,估计明天就可以正式离职了。离职之后我要带我哥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我相信他一定可以很快好起来的。我是医学生,在这方面有自己的预计与判断,再有就是我也咨询了我的老师,我这样的做法并没有什么不妥。
最后我想说的是:我爱谯疏,永远。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不管岁月如何侵蚀,光阴如何更改。
第30章 传者后记
。
《该隐》出版四十年后记——
这本书终于来到了最后的结尾部分,我的内心感慨万分,一整颗胸腔被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给填充得完满。
准确点说,我并不是什么作者,因为这最后成型的书并不是由我原创,我只是一个传者,只负责做最忠诚的记录。
我是在2025年听说的谯疏与程璟这两个人的故事,虽然讲述者只是潦草几笔带过,但我却对他们俩产生了莫大的兴趣。不为别的,正是为了他们的爱情。如此凄苦却又无比缠绵缱绻,让我向往不已,想要一探究竟。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想我应该要以什么身份出现在他们面前,跟他们讲述我的真实想法——我想要将他们的故事记录下来,以一本书的方式。老实说,我跟他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我只是南景市一个小小的不知名出版社的文字编辑。所以我想如果我出现在他们面前会不会太突兀了呢?会不会显得我很无礼?另外,当时他们两个人正在周游世界,除了他们自己之外,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踪影,因此就算我想要冒昧地登门拜访想必也是做不到的。
于是这件让我心心念念了好长一段时间的事情就这样搁置了下来。
转机出现在2026年的夏天,一个叫林舒白的男人找上我,希望我们出版社能够为他的两个朋友出一本传记,并表示如果出版社觉得这样的故事不值得出书的话他们愿意自费出版。当我听到从他嘴中说出的那两个名字的时候我不由地激动起来,几乎就要打翻桌上的装有卡布奇诺的白瓷杯。我当然是愿意的!于是我们当场就将这件事定了下来。
采访谯疏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状况依旧时好时坏,有时认得人,有时却又处于六亲不认的混沌状态。这给我的记录工作带来了很大的困扰,因为我只能选择在他状态好的时候去找他。而他状态好不好这得由程璟打电话告诉我,而程璟总会因为顾及谯疏的身体而缩减我的探望时间——他不希望有太多人来打扰他们的清净世界。于是本该定于半年后出版的书拖到了两年后。
在采访结束后我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将所有的音频视频以及文字资料辑录成稿,望着这些文字,我有种母亲望着怀中熟睡婴儿的亲切感与期盼感。
是的,我终于做出来了。
书中所有文字皆是最忠诚的记录,没有做任何的删改与缩减。因为谯疏情况的不稳定,因而大家可能会在文中看到一个失去语言组织能力的他,但这并不妨碍我们看到他对程璟的爱。其实谯疏真的很少会对程璟说“爱”这个字,在我们的采访过程中他也没有表达出很刻骨的爱意,但是在他过世之后,通过整理他凌乱无序的日记我们发现了一张明信片,明信片的正面是他和程璟的照片,两个少年均是笑着,笑得张扬肆意,仿佛一张照片中藏着他们的青春岁月,背面则是他用极细钢笔写的一小行字——我终于明白,原来我爱你,这么多年来一直爱着你。
以至于时至今日,尽管我已过花甲之年,但我依然能够被他们的故事所打动。
《该隐》出版四十年,带给许多人触动,而这正是我希望看见的。
佛爬墙爱爬墙
2068年8月3日作于北京香山旧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