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匆匆几步上前到他眼前,呼吸一滞怔怔伸手想摸摸韩之白的伤口:“疼?”
韩之白望着捉住这只手摇摇头,深深望着他:“我送你去医院…做个检查。”
顾与修心下一沉。
“喂喂喂,”季疏跟在后头叫唤。
顾与修看着韩之白慢慢缩回手,退后一步。
外头门没关。
这时候时燕一进去瞧见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碎的一地,满地玻璃渣脚踩着硌得慌。“你们这儿可真够热闹的。”他站定脚凉凉插上一句。
季疏扭头看过去见是他,不笑了,眯起眸轻道:“小叔叔?”
时燕恍若未闻,他扫了一圈儿也没看那两人,径自朝顾与修走过去开口问:“怎么回事?”
顾与修见他神色一松温和道:“有点头疼。”
时燕便伸手摸摸他的脸,温度有一点高,应该是吃了什么药好在应该没有大碍。
“你跟我回去。”他神色微缓和。
至于说那两个智障,就随他们去。
“好。”顾与修抬步,韩之白却伸手捉他的手,眉梢轻拧:“你去哪儿?”
听他说话嗓音有点哑,似乎在按耐着什么。
顾与修闻言只低敛着眼睫慢慢掰开他的手指轻道一声:“抱歉。”
他抬头又笑了笑:“韩总,今天谢谢你来找我。”
【作者有话说】:小韩同学的意思是:去医院查查狂犬病,这狗咬人的。(开玩笑)检查检查药物作用,然而他表达……
顾老师:???你什么意思?
第34章 冬瓜窝瓜傻瓜
顾与修低眉顺眼的去掰开韩之白的手。
刚才的每一个钻进心里头,他听得清清楚楚。他并不是如此愚蠢。这屋里的一片狼藉,昏昏沉沉的身体,记忆慢慢逐渐清晰。
而眼前这个危险的男人绑架了路邈,强迫上车并且给他用了药。如此无妄之灾,他已经不愿去想刚才过去他睡着的一个小时发生了什么,或者是韩之白话语中的意思……
谢谢,也你曾经为我担心过。
谢谢。
“时燕,我们…走吧。”他说。
韩之白却不肯松手,就那样紧紧扣着他的十指语意不明追问:“为什么?”
他不明白。
为什么?顾与修自嘲的笑了笑。
原来这个人,永远是独自住在星星的少年。
顾与修想着苦一笑掰开他的手,只过头也不看他垂眸轻道:“我们走吧。”
“你不能……”韩之白不松动。
不能离开,不能丢下我。
这句话如今说出口,却没有人再想听,可笑他的自以为是,自命不凡,如今只剩下徒留“谢谢”而已。韩之白那双眼睛像护食的野兽般盯着顾与修,他死死扣着指急促的呼吸想要说什么。
时燕在旁边冷眼看的不耐了,他轻拧眉横在两人之间挡开韩之白的视线,镜片寒光冷不丁开口道:“你叫……算了。这位先生,你这样缠着我的人,当真觉得合适?”
韩之白定定站着陡然转过眼看他,慢慢收紧手动了动唇。他话还没说出季疏却抢先一步上前,他几乎是咬着牙吐出字眼:“时燕,你tm?!”
“我?”时燕似乎听着觉得有趣,他微勾起单薄凤眸将扫屋里一圈儿的狼藉尽收眼底,又挪过眼看季疏笑的露出白牙:“如何?需要我留下来陪你玩过家家的游戏?要说,你们两个的行为倒是挺合适一起玩过家家的。”
季疏一听这话眼泛寒光那张好看的脸青着吐不出字,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吃下去。顾与修只当他们是有过节忙忙撑着算算的身子上前,他拦着挡在两人身前拉住时燕:“我们回去吧。”
“等等……”韩之白在身后唤道,只是没有人停留下。
季疏眯起眼珠子两个人肩并肩像是一对儿情人走了,合着他倒是成了三儿?
笑话!
手机一响,他顺手接起电话看也没看问:“什么事情?”
“季哥…九…时燕把人带走了。”那头阿三闷闷道。时燕虽久久未露面,户口本上更是个死人了。可谁也不好拦着他便眼睁睁只好看着他把人带走。
季疏合上手机转身挑起目:“韩总你小舅子欠我的钱加上这笔医药费……喂?!韩之白你tm……”他眼睁睁看着韩之白理都没理睬他旋极也跟着下了楼。
“顾与修……”
韩之白到外头的时候迟了那几秒,电梯就门在他眼前合上消失。他低头看看时间蹙紧眉从楼梯上争分夺秒走了下去。
地下停车场。
顾与修拉开车门,“哥……”路邈从车里头爬出来的时候两搓小黄毛蔫巴巴垂下,他一脑门上红印子眼眶又红红的实在惨兮兮。
还好没有什么事情。顾与修低下身揉揉他的头轻轻道:“我们回家吧。”
“嗯。”
他们刚要走,“顾与修…”韩之白从拐门急匆匆出来,三步并作上前,他羽睫垂下望着顾与修张了张唇道:“师兄?”
“顾师兄?”他温和的说这个词,顾与修也只在十来年前跨年那天听过。
顾与修僵背着身没有回头:“再见。”
身后头的路邈呲牙咧嘴的憋着字被他拉上车一把合上车门。顾与修一坐上车就紧紧阖目再也不去看人影在车里越来越远。
骤然听见车轮胎紧急收住一声,他豁然睁开眼听见时燕眯着眼低低骂了声:“这个疯子!”
韩之白的车挡在险险半米开外跟他们的车擦肩而过。
顾与修睁大眼睛,韩之白下了车低着头却解开他的安全带也不管不顾的把他抱起来:“我们去医院。”
“喂喂喂……!”
顾与修听见路邈的声音渐渐远了。他力气还没恢复挣扎不开,人被紧紧圈外韩之白怀里闻到他衣服上熟悉的味道时低着头屏住呼吸几瞬,他抬眼竟想不出该问什么。
随他吧。顾与修疲惫的想着。
到医院里一项一项做完后结果出来要等好几个小时。两个人就隔着一排座位他坐着,韩之白站着。
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人,他们很多面上或多或少有些愁色,难得也有刚获喜讯笑意灿灿的夫妻。
“有言诺那时候……也是这样?”韩之白忽问。
“嗯…”顾与修低低应了声。他只记得要排队,排很久的队。他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一个人也不知道该怎么是好,有些害怕,有些不知所措。总算能反应过来了,还来不及告诉想告诉的人,就……没有然后了。无法分享的喜悦久久的变成了苦涩,再然后被遗忘。想来韩之白也会为得知有了那个可爱的小姑娘而欢喜,也是同他一样的吧。
长久无言。
韩之白扭过头拧着眉沉沉看他,直到日暮向西,一道斜斜的光线落入雪白墙缝。
“十六号请领取一下单子。”绿色显示屏上提示。
“我去吧,不用麻烦。”顾与修径自起身。他去窗口取过单子,顿了顿没及时看。虽然他没有想吓唬自己的心思,也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你喜欢我的。”韩之白忽捉住他的手,反复确认。
顾与修低着头揪住那张化验单,笑了笑不提:“我应该喜欢过。”
韩之白慢慢松开他的手取过单子一项一项数据看完,抬头说:“你可以再喜欢我,试一试。”
所有结果都正常。
顾与修只沉默看着他轻道:“走吧”
今天这一场闹下来就跟戏剧似的不正常,回到家里顾与修委实有些累了。
店里头那小朋友还不知愁苦,两个人正挨着脑袋在捉花叶里碧色的纺织娘,旁边还凑着个大的幼稚儿童。
时燕在厨房煲汤,他嫌弃路邈碍手碍脚把他踢了出去,被相中留下的程芸乖乖蹲在角落里剥豆角。他们见到顾与修回来齐齐放下东西笑问句:“回来了?”
顾与修站在小厨房门口,鼻腔里被辛辣的味道贯满,这个感觉真实的填充了他轻飘飘的四肢,十分踏实。
他笑着应了声:“嗯。”
关于季疏那件事,顾与修也没有问。倒是时燕轻描淡写提及,“我们上过床,互惠互利。”她的语气稀松寻常。
说这话的时候时燕正用那个冬瓜用小刀子雕出个猪头,言诺小朋友在旁边看着兴奋的用巴掌拍的“砰砰砰”,“砰砰砰。”
熬了好久的冬瓜盅好吃,几只小朋友们最后一点不剩分完了。
过后不知谁提议的打扑克,时燕也不反对。
程芸手气好,时燕会算牌,至于留下的两个……输的一败涂地,明天洗菜。这样热热闹闹的闹到夜里头人都有了。顾与修出来倒垃圾时瞥树底下犹隐隐绰绰站着一个人还未有,他收了笑意垂下眼帘转身顺手合上门。
夜里他又失眠,起来时见时燕那屋里紧合着那门头灯还亮着,似乎有些什么动静便停下脚步敲了几下门,没开。
人大概是睡下了,他正准备走门忽拉开了。
“什么事?”门忽一下子拉来。
时燕没带眼镜。他紧抿着唇,那一双漂亮眼睛里泛着雾泽,头发有点乱了,锁骨微红,可神色依旧清清冷冷。
他手里头分明是一柄小型消音的手枪还眉来得及放下。
“你……?”顾与修惊愕之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屋里头紧跟着出来一个人,他修挺得鼻骨上像被打的骨折了捂着,一双眼睛倒是依旧笑的灿灿:“晚上好。”
“……”
第35章 番外燕归.赌
1999年,千禧年夜前一天晚上,江城出了件大事,季家老爷子,死了。
那天夜里头五六点,他出了酒店心血来潮往墓地去看老朋友,在那儿站着偏不要人跟。
他跟墓碑前放了束花,静静立了会儿,伤春感秋的也没留神旁边不知哪儿跑出来的两小娃娃在边走边踢球。
“爷爷,能帮我们捡一下球吗?”两个孩子睁大眼睛仰天问他。
就两个十几岁的小毛娃娃,老爷子也没放在心上就拄着拐杖曲下腰去够那篮球。
没想到球没够到,人出了事。
纵观老爷子在道上混了这么些年一生彪炳,仇家遍地却不想末了栽在两个小娃娃手里。
到底年纪大了,送到医院人已经意识模糊不成了。他临了念念不忘的是“阿疏”,人就这么一个养到这么大的私生子,生意自然是要交给这个独苗苗的的。
可这只是老爷子一个人的想法,人气管还没拔掉下头就摁不住了,那些个义子堂口主事的一个儿一个儿红了眼,各个有份。
至于那私生子刚下飞机,就给人严严实实藏了起来没露过面。
外头吵的不可开交,直到大半个月后,事情才有了转机。
季疏一直记得那是一处青瓦白墙的小院子,可以看到澄明的天。院里头养着几盆兰花,正厅小木几上放了盆海棠,一进屋桌上那只乌云盖雪的猫一边舔爪子边神气活现的拿眼珠子瞪他。
“九哥,刚从国外接回来。”阿三大概是打点过,他三恭恭敬敬凑上主位那人眼前,低声下气:“您看……”
季疏看着那个人穿着浅灰色的中山装,带着金色细框眼睛,一副旧时的打扮。人清冷修茂,可落在他眼里就像是……书本上的老古董。
“你,叫什么名字?”听完阿三一番话,那个人放下手里的书,抬起头望着他问。
这时候的季疏还没有养成后来那般变态的性子,一听这话只抿着唇死死盯着他,并没有回答。
他不急,慢慢吃了块点心仔仔细细擦干净手,才轻描淡写道:“小朋友,你如果听不懂中文,好办。我等会儿叫人买张机票原路把你送回去。”
这时候季疏终于开口,“我爸爸?”
“死了。”他说。
季疏抿了抿唇抬起头,“你?”
“我?”他指节一下一下扣着书案:“你还没有回答过我。”
季疏低下头,“季疏……”
而他满意了,却只说,“走吧。”
“去哪儿?”季疏下意识出口而出。
“见人。”他没有回过头,阿三在背后稍稍推了推季疏他示意跟上去。
后院那长廊很长,两旁开满了不知名的杂花也没人修剪,有小虫子伏在草丛里低鸣,已经是伏暑了。
季疏不吱声的跟着他走了很久,走了似乎有十来分钟,才见到山下那处山中老楼。
青园里头候在外头的男人都穿着丧服,一见他恭恭敬敬:“九哥……”
季疏发现其他人似乎很怕他。
的确如此,他们进去时那个屋里,本来吵吵闹闹的一下子清净。
“九哥?”有几个面色惶然,有几个低下头。
“去坐下。”他也不理睬,慢慢上前径自坐上主位,指了指身边示意季疏。
季疏偏偏站着不动。
“那随你。”他也不生气。
“九哥。这……这就是那孩子!?”这情形看的旁人一群乌鸡瞪眼。
“怎么,你们也有话说?”他问。
“九哥,你说不是,”十来个人大眼瞪小眼,末了一个方脸壮实的中年男人盯着季疏问他:“你说咱俩老爷子年纪也大了,怎么……活脱脱蹦出来这么大个儿子,他要是哪个臭不要脸的骗了,那……”
他反笑了,剥了个橘子慢条斯理吃着掀起眼皮:“怎么,你要开了棺材来验一验?”
“不是的,九哥。”另一个斯斯文文的清秀男人笑道:“我们只是担心这么大个孩子也吵着你不是?不如……”
“没关系,”他低头点了根烟,季疏盯着他手中那幽蓝的火蹿起,看他漂亮的指节夹着烟尾,眉眼寡淡一笑:“不过一个孩子,我还养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