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先生,我们需要您配合一下,做个笔录。”那位徐警官蹲下身试图跟他商量。
顾与修攥紧掌心,看着他们,并未出声。
“顾先生?”
他回过眼,一声不响。
那位徐警官只好作罢,直到手术室的门拉开,顾与修豁然站起身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徐警官疾步上前,先开口问:“医生,病人怎么样?”
医生平静地看着这几人:“目前病人右下腹一寸被利器割破,左下第二,三处肋骨被钝器击打造成骨裂,还有内出血等情况,具体的还要等手术后观察,但按照目前的情况…你们最好快点联系到病人家属。”
纵然是看惯了这情形,几位警员听着也咂舌:“嚯!伤成这样都不吱声?这哥们儿够能忍的啊!”
顾与修沉默着听完,闭上眼,心里被一刀一刀割的疼。
医生又问:“家属联系到了吗?”
“我是家属。”顾与修抬起眼突然开口。
“你是家属?”医生看他一眼,“那你过来签个字吧。”
“好。”
签字的时候顾与修几乎握不住笔,抖了几次紧紧攥住手才写下难看的一行字,写完那三个字,整个人几乎脱力。
他没等多久,韩家人来得很快。
天刚黑,前呼后拥一大家子人赶到医院,顾与修站起身,看着他们的神色一步未挪。
具体情况韩家人在飞机上应该就了解的大差不差了,可听见医生说明后,韩夫人直挺背脊还是狠狠剐他一眼,“你做的好事!”
她突然高高扬起手,
“阿姨?!”
“婶婶?!”
几声惊呼叠交!
沈知砚眼疾手快要去拦着,顾与修原地站着,对于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静静等着,韩夫人看着他手停在半空中,突然紧紧闭上眼睛,无力放下手自嘲说道:“罢了!就当作是我们韩家欠你的。之白……他心甘情况受罪,就由他去吧。”
“是我欠他的。我不应该放他一起去。”顾与修苍然笑了笑:“您放心,只要等他醒过来,我一定离他远远的。”
韩夫人豁然睁开眼,目光凌厉:“你现在说这话有什么用?!我问你,你说这话是拿刀子捅谁的心啊?!”
“吵吵什么吵?!”韩老突然出声。他重重叹了口气,“这里是医院!孩子还在手术室里你现在这是要做什么?!”
韩夫人刚又要说什么,这时候一个衣着干净的男人上前拦住了她。
顾与修一眼便能认出来他是韩之白的父亲。这次连他也惊动了。顾与修看着他,只觉得他跟韩知白生的有几分相像,又不大像。
这个人斯文得体,神色间更像是一团水。
“小仪,看看你我才不在家多久?你怎么又发脾气了?”韩逾文轻声安抚住妻子,转头看向顾与修问:“您是顾先生?实在不好意思今天麻烦你陪着之白跑一趟医院,不知道您方不方便谈一谈?”
顾与修点点头:“当然。”
韩逾文吩咐秘书妥善照看着,便带着他下了电梯。
医院楼下咖啡厅。
两个人刚坐下,韩逾文笑着先开口:“顾先生,说句实话我常年不在家,说来对家里的事情也没有尽到责。实在是抱歉。”
顾与修捧着杯子下意识摇头:“不……”
“顾先生,你跟之白之间发上的事情我大概了解都清楚了,”韩逾文看着他说:“究其原因,还是我的错。“”
“从小,之白他拿知稔这孩子当妹妹照看着,也是小时候他性子稳妥,我们看他如此自然也乐见其成。直到后来发生了那件事,”韩逾文话锋却一顿:“顾先生,你不好奇发生了什么?”
顾与修摇摇头:“陈年往事,不必追究。”
韩逾文目中多了些赞许:“知白那次给她打抱不平,闹的离家出走。可是人家的家务事我们也不好插手,这孩子在有些事情上就没了分寸。我不希望强求你能原谅他,但……”
“没关系,您不爱说了。”顾与修喝了口凉透的咖啡,抬起眼:“我原谅他。”
这一切,都结束了。
无论发生了什么,该结束了。
警方那边很快传来信息,李海东对所有罪行供认不讳,只不过他伤的严重,所以在入狱之前,还得在病床待上一段时间。
而顾与修对于那天短短十几分钟内发生了什么,只字不提余下的就等法院宣判了。
韩知白是在一个月后惊雷大雨那天醒过来的。
雨下得很大。
他眼睛慢慢张开,先听见的是呼吸机一下一下机械的提示,别过头,耳边又有人俯下身温和而开心地说:“你醒了?我去叫医生进来。”
他摇摇头,想再将眼睛睁大一点去看清楚这个人,很快眼前却突然多了模模糊糊的数道灰色人影。
“之白你醒了?”
“小白?”
“哥你醒了?”
很多人开心的凑过来想跟他说话。
真吵……
他索性闭上眼睛。
“醒了?”
再次睁开眼,这次意识要清明很多。
他静静看着时燕在眼前居高临下望着自己。
时燕盯着他忽然一笑:“看见是我很失望?”
他睫毛垂下,一声不吭。
时燕笑得更愉快:“你说…你惦记别人的家属做什么?他早走了。”
【作者有话说】:郑重跟大家道歉。
错别字眯着眼睛改来改去还拎出来一堆,我果然瞎了。
以后脑子不清醒不更
真的抱歉
对了对了,我今天终于第一次用电脑写文了哈
终于写完吃晚饭去
涉敏案件详情就划掉了
第65章 新生
他几句话说下来,韩之白闻言垂眸看着一处,就是半声不吱。
这是什么意思?时燕在旁边看着只觉得这人果然是又闷又没劲,也就…他想着冷然笑了笑,神色更是嘲弄。
“他跟孩子…还好吗?”过了许久,韩之白突然慢慢转过眼看着他问,许久没说话,开口时声音沙哑的几乎听不太清。
时燕听了这话面色转了几变,不过细思片刻,一双凤眸便含着戏谑的笑意,最后居高临下望着他拉开薄唇,话里里外外尽是凉薄的嘲讽:“你说呢?韩三公子连这分心也操上了,可真是有心,可惜用不着。”
他对欺负病人毫不愧疚。
韩之白闻言一张脸更加雪色,他垂下眼阖目,闭嘴不说话了。
“你还真是……”
顾与修刚好推门进来,手里还拿着换洗的衣服,他几步上前,看看时燕有些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时燕别过头下巴指了指韩之白,嗤笑一声:“醒了,正躺那儿装死呢。”
顾与修闻言很是欣喜,上前看了看人忙道:“我去叫医生进来。”
“随你,”时燕低头看看时间,抬起头顺口道了句,“化验报告应该出来了,我楼下去一趟。”
“嗯。”
医生们很快进来。
一番检查过后,都说人没什么大碍,不过还得观察。做完检查他们怕吵到病人休息,仔细叮嘱一番便退了出去。至于为什么不醒?那就看他自己了。
“谢谢医生。”顾与修听完把他们送了出去。
人一走,这偌大的病房看着干净又满眼素色,格外空荡荡的。
韩家人大概下午过来,他一个人待着,而韩之白还没有睁开眼的动静。
顾与修先换了花瓶里的花插上新剪的木兰,把窗稍微拉开一条缝通风,才坐下替韩之白掖好被子,拿棉签沾水替他润润唇。
他做完这些韩之白还未有醒过来的迹象。
人就那样安静的躺在床上,自来卷的刘海垂下,看起来很乖顺。
这人醒的时候一副生冷的模样,这会儿倒是没了那份拒人千里疏离的距离,只是……
顾与修微微叹了口气,合上手里给他讲的书:“我知道你醒过来了,你什么时候愿意睁开眼?”
没什么反应。
他看着床上的人,有些无奈:“你既然不愿意看见我……”
“等等。”
韩之白豁然睁开了眼,努力告诉他:“我…不是。”
顾与修重新替他掖好被子:“我知道。”
下午沈知砚他们来的时候,果然人已经醒过来了,这时候正靠在床上喝汤。
因为韩之白的伤口还没有好,只能吃些流食。医院的高级病房里设施齐全,里头就有个厨房,刚才顾与修趁他睡着到附近集市买了一条几斤重的黑鱼煲了汤。
他伤没好全动不了胳膊,几个人来的时候,正被顾与修仔细一勺一勺喂着。
宋遇先一脚踏进病房,闻着香味咂咂嘴,忽然逗他:“你吃的这么开心是别人喂的更好吃吗?可我看顾先生举着手都酸了。”
韩之白听了低着头眼珠动都抬,宋遇又凑上来看了他两眼,掩饰不住嘲笑转头对沈知砚欢快道:“知砚,你看,小白他好像傻了…”
被嘲弄的人陡然抬起头,冷风扫过一圈,宋遇舔舔牙槽眯起眼珠子。
两个人一冷一热夹枪带棍快砸出火星子,沈知砚见势不妙上来赶紧把人拖走,出了门还低声安抚道:“小遇,你别跟幼稚的小朋友计较。”
“对,幼稚,等等…这话我怎么听过?”
等闲人都走了,韩之白才轻轻吐字:“别理他们。”
顾与修端着碗,他一直低着头忍住不笑:“你家里人很可爱。”
韩之白靠着枕头,一双眼睛无辜看着他。
顾与修舀了一勺,把汤吹凉递给:“吃吧。”
这时候刚巧韩夫人跟秦知稔带着棠棠过来。
“爸爸!”
小姑娘一进病房扑到韩之白身旁蹭蹭脸,咬着耳朵时不时提防盯着身旁那人,顾与修放下碗,索性起身让开地方。
“你去哪儿?”韩之白看他起身神色一紧。
顾与修安抚笑了笑道:“我去找医生拿药。”
“嗯。”
他刚出去,韩夫人跟在后头掩上门,唤住他:“顾先生,你等等。”
顾与修听见声音止步转身,望着她:“夫人有事?”
“我来找你,确实是有事。”韩夫人转过头,看着他忽然气馁的叹了口气,“之白这孩子……到底心思我们也摸不透,本来以为他的性子这样也好,没想到做事这么荒唐。他告诉我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件事情有多荒唐,可是,棠棠……怎么说,我们都养了这些年。”
这话说的磕磕绊绊。她骄傲了大半辈子,在这件事情却被独子狠狠欺瞒了过去,还能说什么?她还从来没有在一个人面前如此抬不起头。
眼下,口气十分失落。
顾与修谅解道:“没关系,这些事情都结束了。”
韩夫人点点头听了略抬起颔:“你们的事情自己处理,我也不操那个心。”
“是。”顾与修点点头。
韩夫人这才隐约松了口气,作势骄傲的命令:“无论如何你不能不让我们见言诺。”
说完她又觉得不妥,斟酌添上一句,“毕竟,之白他也是这孩子的血亲。”
“好。”
韩夫人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转身回了病房。
等她走后,顾与修敛神轻轻叹了口气。他站在外头给时燕发了条短信,等了一会儿,人迟迟没到。
时燕在一楼碰上个麻烦,甩都甩不掉。
他一言不发进了电梯摁上楼层号,眼见电梯门突然合上,季疏扒开电梯门,阴着一张脸挤非要进来:“你跟我走。”
时燕像是在看傻子冷笑弯起眼,倨傲抬首道:“小朋友?你这大白天做什么梦呢?”
季疏就那样歪着头,浅色琉璃样的眼珠就那样天真的盯着他,忽然也笑:“那报告跟离婚协议是怎么回事?”
时燕豁然变了脸色,却没理季疏,突然一脚用力踹上这人小骨踢出去,摁电梯上楼。
他看着电梯里自己的影子,忽然眯起眼珠自嘲一笑。
“真是白痴。”
他以为是是自己的,都不是。
原来就连陈叔…
愚不可及。
韩之白的伤养了十来日。
每天病房里热闹了好一会儿,小朋友叽叽喳喳说着童言童语,到了三四点才走。
这天日暮向西,荼色的天光落在雪白的墙上看着暖烘烘的。
顾与修忙着收拾吃剩下的糖纸,韩之白眼睛一挪未挪看着他,忽道:“我有话想告诉你。”
顾与修慢慢转过身,望着他摇摇头,释然笑了笑:“我已经知道了。之白,谢谢你。”
所有他想告诉自己的话,他都明白了。
韩之白迟疑一瞬没伸手接,垂下眼问:“要走了吗?”
顾与修放下手里的东西,低声应了句,笑着望着他拆出一颗糖递过。
“你……”韩之白抬起眼帘定定看着他,学着他那样笑了笑:“你跟他在一起一定会比我在一起开心。孩子…满月就不用通知我。”
那双深色眼睛贪心而不舍的看着自己,又故作轻松的模样。
顾与修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
这时候医生正巧进来拆纱布,顾与修找了块干净的毛巾替他垫着。拆线缝合,韩之白全程一声没吭,他自己倒是出了一身冷汗。
“你好好休息。”走的时候,他说。
韩之白大概伤口疼痛还没有褪去,他闭着眼睛点点头:“好。”
外头还有人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