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发上贺沅在灯光下显得面部轮廓极其冷硬,许久他重重吐出一口气点上一根烟,把心中撕心裂肺般的刺痛慢慢压平,就这样静静的坐在那连续抽了两根才起身走向浴室,借着冬日里冻人的凉水把自己胸腔里的热火浇灭浇透。
翌日。
两个一夜没睡好的人顶着快要掉到鼻尖上的黑眼圈走进了市公安局刑侦大楼,谁都没有提及昨晚的事,贺沅还是像往常一样保持着怀春心情,苗邈也和平日里没有太大差别。
审讯室里依旧如火如荼的进行着人性的探讨,苗邈在几个审讯室间来回看了看情况后回到了贺沅的独立办公室。
办公室里贺沅双颊微红没有太多精气神的趴在桌子上,办公桌旁的垃圾桶里塞满了他用过的卫生纸,手工制作的水晶水杯里满满一杯感冒冲剂正在冒着热气,贺沅缓缓抬头看到进来的人是苗邈,随即冲着他牵强的一扯嘴角笑了笑,紧跟着又把头埋进了臂弯。
“老贺,怎么了这是,昨晚太激烈着凉了吗?”魏昇一推开门就看到了正在擦鼻涕的贺沅。
“去你的,昨晚太热了冲了个凉水澡,这不就感冒发烧了。”贺沅用力把鼻涕纸准确的投入垃圾桶,单手拿起水杯“跐溜”喝了一口,继续道:“那群渣滓都交代的怎么样了?”
魏昇带着一脸坏笑把审讯报告往桌上一扔:“到底还是贺支队长会玩啊,三伏天就算了,这眼看着就要飘雪花了你还冲凉水澡,牛批!”
“魏副支队长此言差矣,你没有家室自然不懂两人之间的干柴烈火,那火烧起来可不是说灭就灭的,有时候还是需要一点物理助攻的。”贺沅冲着魏昇一笑,眼角余光紧接着朝苗邈瞟了过去。
刑侦队队宠苗邈此时正端坐在沙发上,抱着属于他的紫砂茶杯细细的品着早上刚从贺沅家顺出来的红茶,对于贺沅形容出来的干柴烈火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甚至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魏昇也不傻,他转头一看苗邈的态度再一想凉水澡,心中就猜出个大概,这哪是干柴烈火啊,分明是独守空房全靠手动啊。
贺沅哗啦啦得翻看着审讯报告,微微泛红得脸颊慢慢爬上阴沉,但还是没挡住那一丝红气,像极了铁面无私的捕头在烈日下被晒傻的模样。
“让高晨加大走访力度扩大走访范围,着重调查这几个人,家庭住址周遭邻居,常去的地方,社交软件上经常聊天的都算,能在学校里肆无忌惮的猥亵女学生,肯定在其他时候也没少干这些腌臜事。”
贺沅把审讯报告往桌上一摔:“一帮禽兽,妄为人师!”
魏昇站在桌旁双臂抱在胸前,目光一扫正好看到桌面上新添置的水晶球,随后意味深长一笑:“行了,我看你这脸都通红了,趁着韩箐案子还没出新线索,赶紧先去挂一针吧,这边我先你盯着。”
“男子汉大丈夫挂啥水,我这都喝了感冒冲剂了,下午就好了。”贺沅不耐烦一摆手。
果然,午饭后大丈夫贺沅的感冒不仅没好,似乎更厉害了。
苗邈从文职警员小姐姐那借来了一根体温计,靠着美色威逼利诱让贺沅量好了体温,紧接着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用赶鸭子上架的方式把贺沅拎到了社区门诊。
比起一挂就是两个小时的点滴,贺沅宁愿在法医室给马南打下手解刨尸体,可天不遂人愿,谁让苗邈说:“我去找张局申请员工宿舍和你去打点滴,你选一个。”
社区门诊里,贺沅一脸不情愿的被苗邈摁在床上,虽然内心十分欢欣雀跃苗邈这“妈妈式”关心,但还是比较抗拒挂点滴这件事。
贺沅半躺在床上右手扎着半截针头,可是还是抵挡不住他变着法的讹苗邈。
“苗邈,我饿了我想吃糖。”
“你不饿。”低头看手机的苗邈头也不带抬一下的。
“大爷,我头好痛痛啊,想喝奶茶。”
“你不痛,你不想喝。”苗邈继续看手机。
“宝贝,我想……”
“不,你不想。”这次直接被苗邈无情的打断。
贺沅见苗邈这无情无义的嘴脸,一努嘴索性直接瘫在床上,穷极无聊的数着天花板缝隙,没过一会就双目失神黯淡无光借着药力睡了过去。
社区门诊里看病的人并不多,多数都是拿了药就走,安静的点滴室里,墙上的钟表走动的声音格外清晰,苗邈坐在贺沅的床沿上,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药瓶中的进度,然后再瞅一瞅贺沅的睡姿。
“咔嚓。”相机声骤然响起,熟睡的贺沅微微一动眉毛然后没了动静,苗邈心虚的把手机调成振动随后又偷拍了几张,心满意足的切到相册界面细细品了许久才。
一个半小时后,大夫过来拔针的时候贺沅还没有醒,苗邈一看这架势难不成要睡到明天早上,正准备叫醒他时,大夫的手正好摸到贺沅针管上,紧跟着他就猛地惊醒一脸蒙圈的看着大夫:
“你干嘛?”
“给你拔针。”
“哦……”贺沅吐出一口气,随即目光一扫就看到了病床旁桌子上的奶茶和几包旺仔奶糖,心头瞬间就甜了起来,先前病恹恹的他一甩病气直接就恢复了往日的富家公子哥气势。
“走,回市局盯案子去。”
苗邈一白他:“那边有魏队看着,我给咱俩请了假,回家吧,或者我带你去医院再检查一遍也行。”
冬日的阳光尽情的洒在宽阔的街道上,途乐车优哉游哉的在阳光下行驶着,照着车辆行驶的速度用脚指头都能猜出是谁在开车,副驾驶贺沅刚把车窗放下来准备小酌一根就被主驾驶苗邈一抬手收了上去:
“别吹风,到家再抽。”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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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 59 章
贺沅家,正主刚进家门就往沙发上一倒没几分钟就又借着药力睡了过去。
苗邈端着茶杯在落地窗前细数着楼下蚂蚁大小的人头,时不时的回头看一下贺沅的睡姿。
下午五点半刚过,贺沅的手机铃声突然乍起,在空旷的客厅里形成了回音,沙发上迷迷瞪瞪的贺沅瞬间被惊醒,迷茫的抓起手机一看是一串陌生号码:
“喂,你好。”
那边没有说话,背景音里却传来着嘈杂的声音,贺沅眼睛眯成一条缝仔细一听,似乎是学生之间打闹玩耍的声音,他猛地睁大双眼彻底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冲着苗邈一招手,随即点开了电话录音。
电话那边依旧是没人开口,只能听见年轻的声音在那边吱呀乱叫着,通话时间一分一秒的增加,眼看着就快到了三分钟,突然一声不急不躁温润而已的青年音响起:
“请问是公安局贺队长的电话吗?”
贺沅把嘴中烟头迅速夹在指尖:“是的,你是钱明明?”
“是我,您现在方便吗?”十分官方的回答从听筒传出。
“方便,你说。”
钱明明声音明显一顿,随后说道:“是这样的,我晚上晚自习请了假,有些事情想和您聊一聊,是关于韩箐的。”
“可以,需要我去接你吗?”
电话那边又是短暂的停顿:“不用了,我定了桂花园的晚餐,等会我把地址发给您,我这边收拾好东西就过去,您可以先过去等我一会。”
贺沅听完,一抬头看向苗邈,两人对视一眼,贺沅对着手机开口:“嗯,可以。”
挂了电话没几分钟就接到了钱明明发来的餐厅地址,两人迅速收拾一番,带着沉重的心情出了门,或许这次见到钱明明一切未知就可以定局了。
二十分钟后,桂花园餐厅,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餐厅大门。
接待人员穿着黑色西服彬彬有礼:“请问两位有预约吗?”
贺沅一笑:“有,钱明明。”
随即接待人员带路将两人带到包厢,不大不小的包厢里装潢华丽,散发着秋日里才有的桂花香,正中餐桌上还摆放着几盘点心,接待人员礼貌的绕到茶桌后为两位泡好了茶:“两位客人有什么吩咐可以摁墙上呼叫铃,我先出去了。”
接待人员一欠身退出了包厢。
贺沅拉开椅子示意苗邈先坐,随后把茶桌上散发着浓浓茶香的精致茶碗往苗邈面前一推,开口道:“你觉得钱明明会和我们说什么?”
苗邈举起茶碗轻抿一口:“说不准。”
“大爷,快用你的直觉感受一下。”贺沅也端起茶碗。
苗邈觉得此时的贺沅十分好笑,先是一脸迷茫的一挑眉,随后忍俊不禁轻声一笑:“我又不是女人,总不能事事都靠直觉吧,再说了钱明明电话里不是说是关于韩箐的事吗。”
贺沅微一点头,随即正要把茶碗往嘴边送,突然苗邈的手腕在眼前一晃,紧接着手中的茶碗就被夺了去:“你感冒还没好,又刚打完针,别喝茶了。”
“为什么?”贺沅不解。
苗邈一收连上的笑容:“你还真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连茶叶有一定的解药性都不知道,如果不是你想再来一针的话,我真的怀疑你前面33年都是白活的。”
贺沅一时语塞,只好说道:“宝贝,我错了,我不喝了。”
包厢门突然被推开,刚刚接待贺沅两人的接待人员站在门口一欠身,紧跟着钱明明的脸就出现在接待人员身后。
“谢谢。”钱明明对着接待人员轻声道了声谢,然后一脚迈进包厢,不给接待人员进屋泡茶的时间直接再开口:“我们等会再点菜,你先出去吧。”
成熟,稳重,大方且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锋利感,这是贺沅心中对钱明明的形容。
钱明明站在茶桌旁,目光纹丝不动的盯着两人,包厢内空气一顿凝固,许久他轻轻一提嘴角,眼角弥漫开笑意:“抱歉,两位久等了,学校有些事来的有点晚。”
“不晚,我们也刚到。”贺沅回了钱明明一个微笑,先前尴尬的氛围一扫而空,他侧身拉开身旁的椅子反客为主道:“先坐下吧。”
钱明明没有在意贺沅这反客为主的态度,顺着椅子慢悠悠的一坐,还没等贺沅和苗邈开口,揣在兜中的手往桌面轻轻一放,眼神迅速扫了两人一眼。
“这个U盘里是一些短视频,视频内容是——”
他的声音突然顿住,几不可闻的一哽咽:“是韩箐生前的一些视频。”
钱明明覆在桌面上的手一收,一个小巧精致的银色U盘紧跟着就暴露在桌面上,饶是干了十年刑警的贺沅也不免十分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钱明明主动配合警方的调查。
“为什么突然把这个交给我们?”苗邈提出了贺沅心中的疑问。
钱明明眼神一扫桌面上五花八门的茶具,十分娴熟的为自己烫了茶杯,分杯,闻香随后轻轻一抿茶碗,先前眼角不要钱似的笑意一收:“其实,我并不是不愿意配合警方,只是……”
“只是什么?”贺沅问道。
钱明明话锋一转绕过了贺沅的问题:“学校里有些同学让我觉得恶心,我本来不想搭理这群人,但是今天下午有几个同学突然提起了死去的韩箐,那些污言秽语让我觉得我有必要替他们的家长教育一下他们。”
或许是家庭环境的因素,钱明明这段话说出来,竟然给人一种自家大人要教育别家孩子的感觉。
苗邈骨节分明的指尖往U盘上轻轻一落:“这里面是韩箐受欺负的视频吗?”
“是的。”
贺沅一侧头看向钱明明毫无表情的脸:“怎么来的?”
钱明明:“用钱买的。”
贺沅:“????”
苗邈:“这一点和你很像。”
钱明明一向泰然自若的眼神中突然漫上一层雾气:“其实,我有私心。”
贺沅撑着头“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
“我家的情况你们应该知道,学生档案里都有,我爸妈工作忙很少会照顾我,周围的同学朋友也都只想让我掏钱,只有韩箐,她虽然很少说话也有些内向,但是我觉得她很好,起码借了我的东西事后还给我的时候,会给我一颗糖告诉我一声谢谢,她和别人不一样。。”
贺沅和苗邈虽然都没正式谈过恋爱,但是老话说“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吗”,他们两人突然就明白了钱明明的心情,这是少年时期情窦初开最美好的模样。
只可惜,人一旦死亡,世间所有的美好都将远去不负原貌,哪怕真的能做到永远活在人们心中,也不能打消那份阴阳相隔的悲凉。
贺沅无声地伸手拍了拍钱明明的肩膀,这种大人之间的安慰方式似乎对他很受用,钱明明一收悲哀的神情,随即换上那副泰然自若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