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沅半信半疑地瞥了一眼高晨,随即把手中烟头朝院门外一弹,抬腿走了进去。
一进门贺沅的人生价值观就受到了冲击,腥臭肮脏和各种污秽之物洗礼了他的耳膜和视网膜,连同耳膜都被这奇异的气息股的嗡嗡作响,他已经开始在心里佩服了好一阵高晨能在这样的环境里待下去。
先不说桌上那些发霉发臭的外卖,就单单房间里唯一一把木椅上都被洒上了剩菜,在这冬日冻人的环境中已经郁郁葱葱的开始冒白毛,四处乱扔的垃圾和用过的卫生纸、避孕套混杂在一起难舍难分。
贺沅捂鼻皱纹站在门口,老半天都没再迈出下一步,足足过了五分钟才转身向技侦要了个口罩。
厚重的医用口罩依旧没有挡住这糜烂气道的冲击,贺沅皱起眉头在屋里四处转了转,很快就在一个破旧到门都掉了衣柜里发现了一件女士打底衫。
他站在衣柜旁边,内心反复纠结了许久最后还是没有下手,转头喊来了米月。
米月一路小跑从最里面的房间窜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几样化妆品,贺沅目光在米月手上一定:“就苏峰这种能住在这样环境里的人,不像是会用化妆品的人,带回局里提取指纹,我感觉应该是丁晓青的。”
“贺队,我觉得这就是丁晓青的,因为这化妆品和那个手提包是一个牌子的,而且……这些都是我这种工薪阶层买不起的。”米月瞅了瞅手里的化妆品,感慨道。
“物证保存好带回市局检验,继续取证,等人质救出来我给你买一套。”贺沅说完直接转身离开了这垃圾场,刚跨出门槛就看到了站在大门外的苗邈。
门外的苗邈正扬起下颚抬着头看向门框上方,这个动作下的他下颌骨线条流畅锋利,网格围巾盖住的颈部肌肉绷紧,他看向门框上方的眼神没有任何感情。
“怎么起来了?”贺沅走到他身旁轻声问道。
苗邈的眼角视线从门框上方滑到了贺沅高挺的鼻梁上,随即从鼻腔里冷哼了一声道:“我如果不醒就得在车里憋死了,开着暖气连窗户都没给我留,你是想让我体验一把二氧化碳换血吗?”
贺沅下意识的去看了一眼停在身后的S500,几秒后搓了搓手掌讪笑道:“这不是你的睡颜太过动人我一时就给忘了吗,以后绝对不会这样了。”
苗邈白了贺沅一眼,把目光又放回了门框上方,低声道:“上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啊?”贺沅疑惑地站在苗邈身边。
老旧木门上方已经铺了厚厚一层灰尘,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有两处浅一些手指压痕,紧跟着贺沅瞳孔就迅速压成一线。
此时苗邈已经从屋内搬出了那把长毛的木椅,抬起长腿踩住木椅上,丝毫不顾及满满一鞋底的白绿色混合微生物。
“贺沅,这上面……”苗邈表情突然严肃,连语气都变得让人心头一紧。
贺沅连忙扶住苗邈的大腿,屏住呼吸等苗邈说出下半句话。
苗邈伸出带着白色橡胶手套的手,小心翼翼得捏起了门框上方的红色颗粒,从贺沅手中接过物证袋:“像是藏毒吗?”
贺沅目光如炬紧紧锁住物证袋里的几粒红色颗粒物,许久缓缓吐出一口气:“带回局里检验一下吧,如果真的是毒品,咱支队就不用愁年终奖金了。”
“工资记得上交。”苗邈淡淡道。
“卡都在你那里,说什么上交不上交的多伤感情,行了下来吧,我扶着你。”
话间贺沅就已经抬起右手,先是接过苗邈手中的物证袋随后把物证袋往左手一递,紧接着就握住了苗邈凉透了的指尖:“你这爪子就跟从冰窟里出来的一样,赶紧回车上暖和去。”
因为有了贺沅的扶持,苗邈连思考都没思考直接从木椅上一跃而下蹦到地面上,站稳脚后抬起头又看了看门框上方:“这不是以前你说我来当大爷的时候了。”
贺沅嘿嘿一笑:“哪能啊,以前是小的我不懂事,不知道您的深浅,现在——别说当大爷了,您就算天天拿戒尺瞅我,我都觉得是你再跟我玩情趣。”
苗邈无可奈可的白了他一眼,轻声道:“那我就继续当大爷了。”
说完苗邈用力搓了搓贺沅的手掌,从他温热的掌心汲取了部分热气手双手往兜里一插,大摇大摆得回到了S500上。
苏峰家的取证还在继续,一个半小时的取证后,本来就乱到不能下脚的房间现在如洪水过境,没有一寸地皮是空白的,乱七八糟的没用小物件都被扔在地上,能提供线索的东西都被装进物证袋。
米月一边从里屋走出来一边用力拍打着羽绒服,试图把已经串味的羽绒服拍成原味,她刚拍了没两下就看到贺沅还叼着烟站在门外。
“贺队,苏峰家的取证已经差不多了,还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吗?”
贺沅把手中烟头往大门的方向一弹,转过身道:“都提取到什么了?”
“嗯……”米月翻开了随身携带的小笔记本:“到目前为止,搜到女性化妆品一套,同品牌的钱包一个,还有几条带有勒痕的麻绳和……”
说到这里米月略一停顿抬起头正视着贺沅的眼睛,贺沅也是一愣,毕竟米月来市局实习了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这样直视着他。
“丁晓青的身份证。”米月继续道。
如果说先前苏峰绑架丁晓青的可能性是50%,当米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绑架嫌疑就直接上升到了99.9%,还有0.1%是这些东西都是苏峰捡来的。
不过,市公安局的刑警们是不会相信这0.1%,不然苏峰为什么一见到身穿警服的高晨和米月拔腿就跑。
毕竟老祖宗说过“白天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作者有话要说:
求了
第90章 第 90 章
市公安局里,所有从苏峰家取来的物证连同那袋红色未知颗粒物都被一起送去检验,刑侦办公室里众刑警们趁着检验结果没出来之前,忙里偷闲赶忙补觉。
偌大的办公室里呼吸声此起彼伏,时间长了还会发出几声手机提示声,然后手机主人艰难的从桌面上抬起头看上一眼后就被放回原地,整个人再一放松再把脑袋砸进胳膊里,可以说是累到极致了。
哪怕睡眠不足严重到这种地步,也没人抱怨刑警工作的不易,因为从他们踏进警校的那一刻起,国家正义、公民利益就已经深深刻进了他们心中。
这场集体补觉行为也就持续了一个小时左右,直到独立办公室的贺沅的铃声响起时,外间刑警们集体一个激灵全部清醒,这倒比贺沅本人还激动。
趴在办公桌上补觉的贺沅懒洋洋的拿起手机,整个头部向右一歪直接把手机放在了耳朵上:“喂……你说。”
十分传统的有气无力。
没几秒的时间贺沅就精神抖擞直接坐直身板,连着趴在耳朵上的手机也随即摔在桌面上。
已经完全睡熟的苗邈被手机砸到桌面端这声巨响直接惊醒,霎时又从枕头底下摸出了那把西瓜刀。
贺沅连忙摆手示意让他放心,只是手机砸到桌面而已,苗邈这才长吐一口气又埋进了被子里。
“行,我知道了,先把报告送来吧。”贺沅沉声道。
苗邈这才从被子里发出沉闷的一声:“检测报告出来了?”
贺沅一边喝水一边“嗯”了一声。
埋在被子里的苗邈索性从床上坐起身子,甩了甩压麻的手腕,抬头和贺沅目光一对视:“是新型毒品吗?”
此话一出,贺沅立刻站起身来,表情复杂令人捉摸不透,少顷他走到单人行军床边直接坐下身来把头埋进了苗邈的颈间。
“苗邈,检测结果不如人意……让人有些糟心……”
苗邈后背肌肉瞬间绷紧,没有围脖遮挡下的喉结上下一划动,看表情他的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巨石一样:“什么结果?”
贺沅满脸郁闷,半晌后开口道:“那红色颗粒……”
苗邈身体绷得更紧了些,连呼吸都止住了。
办公室的暖风似乎都挺直了,静谧的空气中只有贺沅一个人粗重的喘息声,就这样僵持了十几秒,苗邈终于受不了了:“说啊,是什么!”
贺沅硬朗的面部轮廓依旧保持着郁闷,好半晌终于忍不住从鼻腔里发出“哈”得一声,紧接着化作了大笑:“是……是特么的老鼠药……哈哈哈……”
苗邈愣住了。
公共办公室外的众刑警也愣住了。
“嗷呜——”还在大笑的贺沅笑声直接拐了弯,之间苗邈骨节分明的手指直接掐在了贺沅的腹肌上,用力到指关节都微微泛白。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就是看你没什么精气神想逗逗你,别别别生气,我的大爷,轻点轻点……疼疼疼……”
此时的霸王龙已经进化成了海洋生物,而这种生物常见于夜市铁板烧的摊位上。
贺姓海洋生物整个人已经完全趴在了苗邈的身上,任由苗邈掐的他嘶哈嘶哈地吸着冷气也不愿意放手。
苗邈皱着眉用尽全力单手把贺沅从身上扒拉了下去,皱眉道:“现在两杯奶茶也解决不了,晚上你就睡沙发吧。”
“别介啊,我真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谎报军情了。您大人有大量就绕了我这一次呗。”
落地玻璃窗外的众刑警虽听不到两人谈话的内容,但表情和动作就都猜测出这是他们的贺支队长又惹了苗大爷生气,纷纷小声的拍手叫好。
“我看咱老大这是被苗邈治住了。”
“别瞎说,贺队对小苗警官明明是爱的深沉。”
“说起来,老大前几天过生日咱几个都没表示,要不要众筹买个搓衣板送给他啊。”
“好主意……”
独立办公室的贺沅并不知道他已经成为了市局“妻管严”小分队领头人,现在的他正百般求饶祈求得到苗邈的原谅。
而外间办公室叽叽喳喳的小声讨论声则被推门而进的刘顺利直接打断,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咸鱼臭脸难得没垮下来,站在门口环视了一圈众警员后没吭声直接走向了贺沅办公室。
当背着手走进独立办公室的刘顺利看到面前一米九的贺沅趴在苗邈后背上腻腻歪歪的时候,耳畔突然回荡起这几日听来的风言风语,一瞬间对爱情的理解又上了一个层次,奈何理解了好几秒都想不透这其中的微妙。
正在施展浑身解数祈求不睡沙发的贺沅见到进来的刘顺利,连同苗邈一起脸色唰地直接白了三个度。
受到刺激的刘顺利也短暂地愣在门口,可能冲击度有点大他缓了好久才把那张老脸上挂满怒色:“这是市公安局,你们两个这样成何体统!还要不要脸!”
“刘局,你不懂这叫爱情!”贺沅纠正道。
贺沅这句话简直就是奔着刘顺利的怒点去的,一瞬间就点燃了刘顺利头顶那团火,他把刚刚从警员手上接过来的检验报告“啪”地一声狠狠摔在桌面上,一手掐腰一手指着贺沅,颇有那种骂街泼妇的感觉。
“你还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刑侦支队长这个位置是你用来搞同性恋的吗!特警和基层派出所里都快你当成笑话了,你还在这跟苗邈卿卿我我,你可以不要脸但是苗邈是省厅孙厅长亲自指派到临港市局的,你让孙厅脸往哪里搁?”
刘顺利开口就是一顿扫射,企图用孙厅来压住贺沅,谁料贺沅还没发表意见面膜就不乐意了,他坐在床上把趴在他背上的贺沅往后一扒拉,站起身在办公桌上摸过贺沅的烟盒,直接叼了一根进嘴。
落地玻璃窗上的窗帘并没有放下来,外间办公室的众人都在瞪着眼珠看戏,众目睽睽下的苗邈叼着烟往刘顺利面前一站,眼中的鄙夷不屑和丝毫不在乎的笑容竟生出一股从容优雅的派头。
外间一群人从未见过这种派头的苗邈,纷纷拉长脖子生怕错过了好戏,而坐在单人行军床上的贺沅则是抱着双臂饶有兴趣的看着苗邈的背影。
“你说什么?”苗邈清冷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三年贩毒集团卧底生涯训练出来的血腥戾气瞬间爆发出来。
虽说刘顺利已经从警三十年,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仅仅用四个字就能让他心头发颤的人,更何况这人还是孙厅面前最得宠的人,这让刘顺利直视苗邈的眼神出现了一瞬间的躲闪,随即他往后退了半步,喝道:
“苗邈,你想干嘛,知不知道这里是市公安局,把你套跟毒贩学的东西给老子收起来。”
比刘顺利高半个头的苗邈就这样居高临下一言不发的紧紧盯着就他有些微颤的瞳孔,一点不受刘顺利刻意提高的嗓音影响,反倒是又往前迈了半步靠着自身压迫性的气势愣是让刘顺利又退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