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平北补充:“爸爸可没操心。”
江茹啧地一声拍了下钟平北的大腿。
赵疏遥笑着应下来。
赵疏遥很快就来到了学校,从下往上看,没看见钟时天的教室有光,再去到他们社团的活动场地,也空无一人。
他皱着眉,心海,他想,要是让我找到,有你好看的。
身在某处的钟时天忽然打了个冷战,隐约有种不安的预感。
高三还在晚自习中,校园空旷安静,想来钟时天也不可能藏进此时已经闭门的楼里,那么在这一览无人的空旷地上找人还算轻松。赵疏遥找了一遍教学区,无果,接着走往田径区,那里倒是热闹,灯光大亮,田径场上有小孩在玩耍,有大人在散步。
赵疏遥一眼就望见了坐在边上台阶的钟时天,那家伙抱着面包在啃,呆呆地看着前方,不知道在出什么神。
赵疏遥缓缓松了一口气,然后黑着脸走了过去。
钟时天正发呆,忽然眼前的光被挡住,他抬头,赵疏遥就站在他的面前,眼睛逆着光,似乎也披上了阴影。
钟时天还傻乎乎地说:“赵疏遥,你怎么在这儿?”
赵疏遥不答话,只是伸出手在他的额前一弹,啪地一声脆响,钟时天的脑袋开出了花。
“嗷!”钟时天连面包都顾不上,捂着额头叫着,“疼!你干嘛弹我?好疼!”
赵疏遥冷冷道:“江阿姨叫我带到的,叫你失联。”
钟时天把脸埋进膝盖里哇哇大叫,不停地喊疼,喊着喊着,还真带上了哭腔。
赵疏遥抿着唇怀疑地看着他,“别装,我没用力。”
“那么大一声响,整个田径场的人都听到了!”钟时天哽咽着说。
赵疏遥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手,他真的用力了?
但赵疏遥不会说安慰的话,依然用咎由自取地目光看着钟时天。
钟时天埋了一会儿,脸在裤子上蹭了蹭,抬起头来,赵疏遥看到他红通通的眼眶,还有那格外湿润的眼睛,灵魂地某处像是被轻轻触动了一下,悄悄塌陷了一方。
钟时天呼出一口气,说:“舒服多了!还有,你肯定骗我了,我妈妈才不暴力执法。”
赵疏遥皱了皱眉,他看出来钟时天不是因为他那一指哭的,具体为了什么……他才不会问。
钟时天问:“我妈让你来找我的?”
赵疏遥当然不会答“是我自己提出来的”,很是冷淡地“嗯”了一声,说:“还不快走,回家了。”
但说出来,他又总觉得怪怪的,便又改口道:“回你家。”
不过已经足够让钟时天心里一暖了,那些惆怅与郁闷,似乎就这么轻易地被赵疏遥的一句话吹散了,他站起来拍拍屁股,心情舒畅地说:“回家吧!哦,是回我家。”
赵疏遥不悦地瞪他一眼。
第二十六章
在回钟时天家的路上,两人依然是一前一后地走着,一路沉默,这样的安静在夜里格外的不对劲,钟时天终于忍不住,自己挑起了话题。
“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会不回家吗?”
赵疏遥平静地答道:“关我什么事?”
这句话大概是赵疏遥和他说过的第二多的一句,最多的是“关你什么事”。
钟时天脸皮厚了,继续往下说:“今天是我们社长阿又的生日,我们全社为他庆祝,结果你知道我看到什么了吗?我看到小敏她……她喜欢阿又。”
奇怪的是,钟时天亲口承认这个事实时,心里多的是既定事物偏离轨迹的怅然和微妙的不甘,至于痛苦揪心悲伤之类的大起大落,似乎在刚才的发泄中挥发了。
钟时天自言自语:“说实话,我一直以为小敏喜欢的是我,因为我们认识了十年了,从小到大我们都没分开,我是全世界最了解她的男生,小时候她也答应了,会嫁给我,虽然是小时候,我可当真记到了现在呢……哎哟!”
钟时天撞上了赵疏遥的背,才发现他停下来了。
赵疏遥极冷的笑了一声,说:“同样是十年前,她的事情你倒记得十分清楚。”
钟时天脑子卡顿了半秒后,立刻意识到了,他真想换个嘴,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磕磕巴巴道:“因、因为我们一起、一起长大的……”
赵疏遥拳头紧握,大步流星向前走,像不认识钟时天那样与他拉开距离。
钟时天想也不想,拔腿跟了上去,“你等等我嘛!”
“听你那些恶心兮兮的情感史,简直是脏我的耳朵。”赵疏遥鄙弃地说,“就你这样的胖子谁会喜欢?自作多情得真可笑。”
钟时天不是第一次被赵疏遥嘲讽身材了,只是这次分外扎心,他撅着嘴闷闷不乐地说:“那我减肥好了。”
没想到赵疏遥忽然回头,恶狠狠地说:“你敢?!”
钟时天郁闷地看着他,怎么什么都是错?
赵疏遥那句“你敢”纯属脱口而出,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钟时天想改变自己而敏感,他瞪着钟时天,快速地找到了理由:“你要是没了这一身肥肉,下次揍你就知道什么是疼了。”
“你哪次揍我不疼?……你是在关心我吗?”钟时天异想天开,竟从赵疏遥的话中提炼出这层意思,还颇为兴奋地凑上去,“那你以后就别打我了。”
赵疏遥抿紧嘴唇,又一次把钟时天甩在身后,那样子十分嫌弃。
钟时天得寸进尺,也再次追上去,叽叽喳喳地说着胡话,被赵疏遥拳头警示吓退了两步,接着周而复始,一下叭叭叭一下嗡嗡嗡,烦人得很。
赵疏遥臭着脸,任他烦着。
叶小敏喜欢阿又这件事,确实在钟时天心里留下了一根刺,他不知要怎么面对自己喜欢的青梅喜欢上了自己的好朋友这件事,于是就怂怂地逃避了。
社团活动干脆就不去了,要是碰巧遇上了,要么就装没看到,要么就敷衍一样打声招呼就走,一连几天,是只猪都能看出他不正常了。
先是叶小敏的信息轰炸,质问他发生了什么了。
钟时天心烦意乱,假装没看到。
接着是阿又,他一直想叫钟时天来活动地把话说开,但钟时天避而不见,这彻底把阿又惹毛了,他直接带人堵住了钟时天下楼的路,总算逮住了这条滑手的胖头鱼。
“永恒的时光天使。”阿又沉着脸叫着钟时天这个中二的称号,“你必须给我解释清楚,这几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总躲着我?”
阿又带的人不是街舞社的,都是他的同班同学,钟时天不认识,被一群陌生人堵着他犯怵,贴着墙警惕不安地看着他们。
阿又无奈地说:“我不是带他们来揍你了,你一看到我就溜,不多带几个人哪能堵到你?时天,你这样莫名其妙地不理人我很冤枉啊。”
钟时天在心里气哼哼地想,你拐走了我的妹子,我还没说冤枉呢。
“时天,别不说话。”阿又说。
钟时天忸怩地开口:“……我这几天有事。”
“什么事?你也来大姨妈了?”阿又说。
钟时天怒视他,“你才来大姨妈!”
阿又笑了,说:“行,你没来,那你说,有什么事?”
钟时天低着头看鞋尖,含糊不清地说:“我的私事。”
他实在是无法坦白自己在介怀他和叶小敏的事,好像没说开,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就不会断。
阿又脸色不好看了起来,“私事有必要躲着我?瞒着我肯定不只是私事。时天,你从来没这样过。”
钟时天抬眼,委屈又怨怼地看着他,你和叶小敏的事情,不也一直在瞒着我吗?还总开我的玩笑,过分!
阿又一挑眉,这单纯的小孩根本不懂得藏住表情,这样子铁定有事。
正当阿又想先给颗糖,把钟时天的话套出来时,忽然一道清冷疏离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让让。”
钟时天看过去,眼睛骤然一亮,赵疏遥!他的救星来了!
人墙为赵疏遥让出了一条道,赵疏遥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却被拉住了手臂。
“我们要一起回家了!”钟时天笃定地说。
赵疏遥低头看了眼他的手,在抬头看他的脸,墨黑的眼睛像制冷器一样让钟时天阵阵发凉,他只能哀求地回望,希望赵疏遥能带他脱离。
阿又看着赵疏遥,这个男生他认识,是高一有名的帅哥,脾气古怪,叶小敏也跟他说过,这是她和钟时天的童年玩伴,只是见了几次他和钟时天相处的样子,阿又对玩伴二字存疑。
赵疏遥看了看眼前一群人,在看了眼钟时天,试图抽出自己的手,未果。
阿又说:“看样子这位同学不想和你一道。时天,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再不说为什么躲我,我可就要来硬的了。”
他还敢来硬的!钟时天简直要炸了,要是有特效,他肯定已经七窍冒烟了。
赵疏遥纯属路过,不清楚他们的渊源,只是听到那句“来硬的”,眉头微皱,手一翻转,就抓着钟时天的手腕,沉默地把他拉出了包围圈。
“去哪?”阿又也拉住了钟时天。
赵疏遥回头,神色云淡风轻,他把钟时天稍用上力往前一带,就让钟时天挣脱出阿又的桎梏,“回家。”
钟时天乖乖地跟着他走,走出几米回头对阿又做了个鬼脸,表示自己的愤怒。
阿又摇头无奈的笑,“下回别让我逮到你。”
走出了教学楼,钟时天总算畅快了,笑着和赵疏遥说:“感谢恩人!”
赵疏遥毫不留情地甩开他的手,“再有下次,别说认识我。”
“真冷漠。哎你去哪儿?不走吗?”钟时天见他走的是和校门口相反的路。
“你管我。”赵疏遥冷哼着说。
“今天你不去我家吃饭,那我就要给你送饭,当然要管你了。”钟时天蹦蹦跳跳地跟在他后头,“我可不想落单,不然又被堵可没人救我了。”
“他们也想揍你?”赵疏遥面无表情地问。
又是什么意思啊又?钟时天疯狂腹诽,嘴上说:“他不会揍我的,我还想揍他呢,哼!”
那人好像也是街舞社的,听钟时天的语气,想必是和刚才那个人非常熟稔。想至此,赵疏遥蹙了蹙眉。
钟时天牌跟屁虫跟着赵疏遥到了篮球场,才终于知道赵疏遥要坐什么了,他惊讶无比地说:“你来打篮球?!”
赵疏遥瞥了他一眼,眼神再嘲讽他大惊小怪的傻态。
球场上的人向赵疏遥招手,喊道:“就差你了!开球!”
有几个是上次体育课一起打球的,钟时天有印象,还有几个是陌生面孔,这也就说明,赵疏遥结交新朋友了!
顿时,钟时天激动了起来,眼睛都要湿润了,“你、你终于有朋友了!”
那如老父亲一般欣慰的语气,让赵疏遥手痒痒,想把他的脑门弹出果子来,但还是忍下了,警告地瞪了钟时天一眼后,他跑向球场。
钟时天坐在一面,双手支着下巴看球场的情况,赵疏遥打球的时候表情也不多,就算要接队友的球,也不像其他人那样激昂地喊“传过来!”,把球投进篮筐也不怎么高兴,就跟个机器人似的,要不是他打得不错,肯定不会有人和他一起打。
不对,既然赵疏遥没什么朋友,那篮球这种团体运动他是怎么学会的?
钟时天对此展开了漫无边际的想象,眼神渐渐发直,虽然对着球场,但显然没有用心在看。
赵疏遥在三分线外跳投时正好对着场外,钟时天发呆的样子被尽收眼底,他突然就对钟时天的不专心很不爽,准头大幅偏移,球划出漂亮的弧线,正正落在钟时天的头上。
咚的一声,钟时天灵魂都要被砸扁了,脑袋七荤八素,只听到蜜蜂的声音。
一起打球的李阳立不明白赵疏遥的操作,问:“你干嘛砸他?”
“手滑。”赵疏遥淡淡道。
李阳立瞪大眼,该说他滑得太偏还是太准?
第二十七章
钟时天晕都转向地站起来大喊:“谁砸的我?!”
赵疏遥没说话,但身边的人都悄悄地指着他,钟时天的气焰只燃了一会儿,就灭了,捂着头顶委委屈屈地望向赵疏遥:“你又砸我。”
“在球场上发呆,就该被砸。”赵疏遥说。
李阳立说:“休息一下吧,我去买可乐,谁要?”
其他人纷纷举手,赵疏遥没理,径直走向钟时天。
钟时天还在揉脑袋,眼睛鼻子挤着,想必是在疼,赵疏遥来到面前他就指着头顶,“肿了个包!”
赵疏遥甩了甩手,“要我帮你拍扁?”
钟时天立刻收势,不敢再放肆,他看见赵疏遥脸上有汗,便拿出手帕给他擦,“给你,干净的。”
赵疏遥瞥了一眼,随手接过来擦了。
说到手帕,钟时天想起了往事,说:“之前我给了你一块手帕,还在吗?”
赵疏遥擦好后想揉废纸一样把手帕揉成球,随意塞进口袋里,“没印象。”
钟时天不禁怀疑,难道那天的手帕是被风吹跑了?他并没有深思,从包里拿出了一盒牛奶,递给赵疏遥说:“要喝吗?”
赵疏遥则嫌弃地看着他,“你是奶牛?”
钟时天脸微红,“今天早上没喝,剩下来的。”
赵疏遥说:“不喝。”
钟时天只好自己喝了,他咬着吸管随口聊天:“他们都是班上的同学?终于交上朋友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