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巧那时候有人给她介绍对象,是个大专生,在孟鑫澜看来算高学历了,各方面条件也不比祁胜斌差。
她就想着那不然就去看一眼呗,反正也不会怎么样。
就去了。
可谁知道,上了老巫婆的当!
这个男人是祁胜斌的妈人托人给她介绍的。她一去见了面,老妖婆就把这事告诉了祁胜斌,两人大闹一场。
祁胜斌赌气就也去相了亲。
相亲对象就是祁衍妈。
祁胜斌回来就吹,说女孩有多么温柔贤淑、适合过日子,和孟鑫澜正相反,两人又大闹了几场。
最后,两边都气昏了头。
孟鑫澜想想,反正相亲男各方面条件也不比祁胜斌差,干脆和新对象直接领了证。
可领完证,就后悔了。
她嫌新老公不会哄人,整日吵架、过得不顺。而祁胜斌对新女友的新鲜劲也过去了,嫌她人木木的,没有共同语言。
两人再见面,抱头痛哭。
孟鑫澜都在想离婚算了,冲破万难两个人都要在一起。
却偏偏这个时候,查出来怀了孕。
两人只能再度痛哭一场,说好各自好好过日子,就这么分开了。
孟鑫澜认命生下程晟。
谁想到,新生儿先天不足需要一大笔钱。老公当即跑路、她一个人焦头烂额,一时间天都塌了。
“可是,即使如此,在那个时候你妈也没找过你祁叔叔帮忙!”
“这么多年,你妈都是一个人挺过来的!”
甚至,大概程晟七八岁的时候,祁胜斌领着儿子,孟鑫澜在去医院给程晟送饭的路上。
两人又碰见一次。
寒暄中,祁胜斌还领着儿子去医院看了程晟。
“我就连那个时候,跟你祁叔叔说的都你只是小病住院!”
“他要塞给我钱,我也没要!”
直到三年前。
程晟实在病得太重,再不手术就只能死,而手术费大概要十几万元。
亲戚朋友,没有人再愿意借给她钱了。
孟鑫澜想破了头,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多年不见的祁胜斌。
她想着,也许他能念着旧情,多少肯借一点。
谁能想到时隔多年,祁胜斌见了她直接两眼泪汪汪,诉说着这些年对她的念念不忘。
于是当晚两个人就又一起了。
然而,孟鑫澜没有说、也不会说的是,十几年了,她早不是当年的姑娘。
早没有祁胜斌那么多柔肠百转,她就只要钱,穷日子苦日子她过够了,再也不想过了。她现在很现实,给钱就是爱她、不给钱就再见!
“程晟你说,你现在就说吧,妈妈到底做错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你吗?”
“我说错了吗?我做的这所有一切,不就全都是因为你!”
“更何况,我根本就没有想跟那个女人抢老公,是她自己想不开去跳楼,这也怪我吗?我又没叫她跳,我还觉得冤呢!”
“而且说实话,我瞧不起她,过不下去离婚就是了,这么一点点小事要死要活?”
“那她要是换成我的命,摊上不见人影的丈夫、重病的儿子、还不完的债,那她早不得跳个一百次、一千次了?”
孟鑫澜觉得她解释完了。
她觉得她的解释很合理,她觉得她儿子应该体谅她。
……
她万万没想到,她儿子在沙发上蜷缩起了身体。
抱住双膝,无声落泪。
孟鑫澜:“程晟!你怎么油盐不进的?”
“你还哭?那么多年,我都没哭,你有什么可哭的!”
“你不是为你妈哭吧?你为了那小拖油瓶吧!你真的跟你爸一样没良心,我为你付出那么多,你呢?你只学会了吃里扒外!”
程晟已经快不行了。
他头痛欲裂,咬紧牙拼命掐自己。
那一刻,全都是最绝望的想法——干脆聋了算了,干脆心脏衰竭死了算了。
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自生自灭。
可现实却是,该死的时候不死。
又有没有地方可以让他躲起来。
胸口好痛啊……
他无声吞咽着眼泪,这些疼,都是他活该是吗。
谁叫他生来身体那么差,拖累了孟鑫澜、拖累了小衍。
是他害所有人都不幸。
……
祁衍其实没有睡着。
他昏昏沉沉,零星听见孟鑫澜的一些歪理叨叨。
然后,程晟的步伐很疲惫。
在门口站了好久,没有声音,没有进来。
最后终于进来时,屋里是一片漆黑的。
祁衍无声装睡。
他听见哥哥脱衣服的窸窸窣窣,感觉到床铺的下沉。
半晌,黑暗中,很低很哑的声音。
喃喃说着:“小衍,对不起,对不起。”
……
后半夜里,祁衍爬起来。
身边的男孩蜷缩着,眼睛紧闭,脸上仍有泪痕。
祁衍想起小时候。
偶尔受了委屈哭着入睡,半夜会被凉凉的郁美净弄醒。
妈妈会说,不哭哦,来擦点香香,不然明天皮肤会皴。
他看着程晟。
昏黄的灯光,映着他黑瞳眸光点点。
他甚至可以想象他往哥哥脸上抹香香,哥哥迷迷糊糊,又温柔的眼神。
但是,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祁衍垂眸。
他看着他时,能清楚感觉到,自己心的某个部分冷掉了,像是再也无法感到什么温暖的存在。
虽然他知道,这不是哥哥的错。
不是他的错。
只是。
只是一直以来,他以为他们只是心照不宣。
他以为哥哥什么都知道,那些对他的好、对他的温暖,都是出于怜悯和愧疚。
而他对于那样的施舍,暗恨、不屑,却又不得不抓住。
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哥哥。
他说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说他们相依为命。
他紧紧抱住他、他保护他。
他是真心的。
却也是骗他的。
他已经没有那么天真。
经历了一系列变故,不敢再轻易相信什么。内心深处一直都知道,他毕竟是孟阿姨的儿子。
他们总有一天,会长大。
会渐行渐远,终至陌路。
而在这之前,所有单纯的、友爱的、美好的。
他会好好珍惜、封存。
他会记得哥哥曾经的温柔,哪怕有朝一日反目成仇。即使到了那一天,他也不会让任何人染指曾经属于他们的小温度。
可今天。
他才突然很悲哀地发现。
那些好吃的,那些拥抱,那些往他被子里钻的小夜晚。那所有一切他从一开始无比排斥,到渐渐觉得温暖的东西。
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哥哥,在努力对他好。
本来是狼和羊的故事。
谁知道,其中一个一直都真心实意对方当做同类。
单方面从未觉得,这是一段如履薄冰、一戳就破泡沫关系。就只是很单纯地、很真诚伸出手。
祁衍苦笑。
他想哥哥现在大概,已经不知道再该如何面对他。
其实,他也一样。
他也一样。
……
第二天,祁衍起床的时候,程晟那边的床铺已经空了,书包也不见了。
应该是上学去了,走着去的话确实得提前半小时。
昨天闹成这样,谁都没脸。
孟鑫澜直接关门不出。
祁胜斌则讪讪塞给他五十块钱:“大人上班忙,你以后……就自己买早饭吧。”
祁衍冷笑,求之不得。
他下楼。
骑上车子时,想起昨天才说好,相依为命。
昨天才说好的。
算了。
至少他曾经真的,真心实意的,觉得他好温暖。
他永远会是这一年来发生在他身上的,唯一美好的事情。
……
祁衍车子骑到半路,停了下来。
他不想去上学。
因为到了班上,他不知道该跟哥哥说什么。
正迷茫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小霸王纪南祈,还有班上其他几个活泼的“差生”。
“班长,要迟到啦,还不赶紧?”
祁衍:“……你们这是去哪?”
“哈哈哈,今早没有数学老师的课,我们去网吧,班长去不?”
“网吧?”
“对呀对呀新开的,好多电脑。电脑游戏班长你玩过吗,《仙剑奇侠传》,还有《月影传说》,跟游戏机厅的街霸不一样,有怪还有剧情!可好玩了!”
祁衍对电脑游戏兴趣不大,他只想逃避。
干脆跟去了网吧。
看纪南祈用电脑十里坡刷怪,是挺好玩的,但看了一个小时,祁衍就觉得有点无聊了。
“你这太慢了。”
纪南祈:“呃,那班长你有办法快?”
祁衍:“你给我开台机子。”
“我研究研究,看能不能让你直接满级。”
作者有话要说: 至暗剧情,果然sad,我也难过!
辛苦,坚持有光明=a=。。。
关于祁衍家为啥能二胎,因为妈妈是少数民族(设定朝鲜族,是,就那么详细,然并卵正文完全用不到)
以及,哪容易“反抗”!能说出反抗很幸运呀=bsp;豆芽菜快点长,长大才有力气抗~
第24章
那一个上午,对于纪南祈和几个“差生”来说,简直充满了神奇。
网吧网速很高。
新机子上,祁衍同时开了几个窗口,调出奇怪的蓝色、黑色界面。
少年的手指修长灵巧。
一会儿上网查着,一会儿又沉思、敲击着些什么。下手笃定飞速,全部都是英文,“差生”们完全看不懂。
“真不愧是大神。这英语这么溜?”
“太厉害了,可远观不可亵玩……”
全程,纪南祈一众人只能一边感叹,一边打着将军墓,时不时伸头看。
两个小时以后,祁衍关了界面。
登入了他机子上的仙剑,努力快进前奏,终于主角李逍遥登场。
纪南祈:“卧槽?!”
祁衍的男主状态栏——lv99,金币9999999。
他一上午累死累活才练到二十级,大神操作了一下,直接修改满级?
祁衍却还不满意。
等级和钱很高,装备栏却还空着。
他又改了一会儿。
再一打开,全员疯魔:“靠,开局五灵珠就集齐了!”
“祁衍你干了什么,你是怎么做到的!”
“能不能帮我家电脑上的也改一改!”
“祁衍你这好神啊?游戏参数你都能改啊?”
……
那天中午,祁衍没有回家。
几个男孩从网吧直接去了馆子,纪南祈掏钱请吃饭。
酒足饭饱以后,又各种聊天胡闹。
一直闹到快下午两点,全员书包一背——
乖乖上课去了。
谁让下午第一节 是数学老师的课呢?
他们这菜市场小学,学生和家长素质都不高,管理也混乱,五六年级的男生动不动就溜个没影。很多老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但数学小老头不一样。
数学小老头较真得很,管的很严。
不听话拿三角架抽人贼疼,谁也不敢犯他手上。
纪南祈:“诶,对了班长,今天怎么没见游戏大神小远哥呢?”
“你平常不都骑车带他一起上学么?今天怎么没在一块儿?”
祁衍不说话。
纪南祈:“呃,这表情不对呀?”
“吵架啦你们?”
“不是,远哥人还挺好的呀,怎么惹着你了?”
“哎呀祁衍,小远哥肯定不是故意的嘛,而且不是你哥吗?你大人有大量跟他生啥气呀?”
……
下午,一进班级班里就炸了锅。
“终于来啦?班爱上书屋一上午,去哪玩去了呀?”
“够不够意思啊也不叫着我?吸吸,好香啊,背着我们吃了什么好吃的?”
祁衍起开那些牛皮糖。
再怎么逃避,最后还是得回来教室。
好在微风卷起窗帘,程晟黑框眼镜下垂着眸,就只默默在低头看书。
眼镜遮住了他的一些憔悴,让他看起来与平常无异。
上课铃响了,祁衍到座位坐下。
全程目不斜视。
没看程晟一眼,就当身边没有那么个人。
好容易熬完一节课,背后却被“啪叽”拍了一下,纪南祈:“哎哎,你俩咋回事啊?赶紧的,和好和好,周末还想找你俩一起打街霸呢!”
他说着露出小虎牙,拉着把两个人的手往一起放。
碰触的一瞬间,程晟反应很大。很慌张,触电似的挣开。
祁衍则脸色一变,目光瞬冷。
气氛特别不对。
纪南祈:“……哎呀?”
纪南祈:“不是,班长,远哥?你俩这到底啥矛盾那么难解决呀?”
纪南祈是真的一脸懵圈,难以理解。
他从上学期,就一直就坐这两人身后了。
远哥是班长的哥哥,班长对他可好了。
会偷偷跟男孩们叮嘱,他哥哥身体不好、要对他多多照顾。
体育课替他长跑,也要求男生们不准随便跟他打闹,之前冬天的时候,还每天都细心给他打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