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医生一顿。
“我不能出去?”江向笛抓着被沿的手近乎颤抖,茶色眼睛里浮现了一层雾气,“他什么时候会来?”
不用说名字,也能明白他说的是谁。
褚医生仍答不上来,因为谁也不知道。
江向笛:“有电话吗?”
褚医生:“我上来的时候,便被收了通讯设备。”
江向笛沉默。
他随即又换上愁容:“江先生,你发烧有些重,但我不敢给你用药,你今天晚上受些苦,撑过去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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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北把湾上风华安排妥当后,一夜没睡,直接去了公司。
他昨晚走的匆忙,邓芸提着江向笛送来的便当找不见人、又打不通电话,一大早上见到靳北来了,她不敢耽误有关江向笛的事,忙说:“靳总,江先生昨天送了……”
她还没说完,就被靳北打断:“扔了。”
邓芸一愣,几乎无法相信这是靳北会说出来的话。
以前的靳北为了江向笛的一句肚子饿,特意绕了大半个城市带人去吃东西的。
靳北侧眸看了她一眼。
邓芸许久见过自己总裁如此面色阴沉而眼神暴的模样,这幅模样,是对方刚回国的时候、采取的压制公司违背他意愿的人的威势逼人的样子。
靳北摔上总裁办公室的门,不许任何人打扰,直到开会的时候才出来。
他在会议上大发脾气,随后,公司最有潜力的新人段巢被直接辞退,上头直发消息,连句理由都没给,整个公司顿时噤若寒蝉。
邓芸几乎很久没见过靳北如此暴怒的样子了,她想来想去,觉得只有江向笛能让靳北变成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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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晚之后,江向笛便一直没有见到靳北。
湾上风华被对方安排的妥妥当当,外沿是保镖,吴阿姨也在,照顾的很精细也很有分寸,然而江向笛有些难以启齿的地方仍需要他自己处理。
夜晚睡觉的时候,即便有褚医生提前提醒,江向笛仍是难受的没睡安稳。
他腰疼得厉害,不能睡下平躺,只能垫着柔软的靠枕半躺着。
主卧是最宽敞也是最舒适的,江向笛昔日在这里等过靳北太多个晚□□空调一直开着,他却没有一次感觉到这么冷,连柔软的被子都像是没有温度。
他不太想等,又害怕,那天晚上靳北下手做的那么狠,真的让他产生了逼近死亡的错觉。
声控夜灯的光因为他不安的呼吸和动作一直亮着,江向笛精神不济,迷迷糊糊睡了不知道多久,听到楼下传来争吵的声音。
“我上去总没什么问题吧?一直把人这么看着,是想把人憋出毛病来吗?”
熟悉的声音,叶藏的。
他是收到了邓芸的消息,猜测江向笛的事,便打听了一下情况,过来湾上风华,还看到了守在小区门口的神色憔悴的孟川。
他知道靳北自小生长环境跟普通人不太一样,但心是正的,最出格的事可能就是那份结婚协议,叶藏想不出对方还能做出什么有出息的大事。
结果叶藏确认了湾上风华被保镖锁住了,里头只有一个江向笛后,叶藏都惊了。
脚步声往楼上来,停留在主卧门口,江向笛晚上没睡好,此刻一点力气也没有,眼皮都没抬。
叶藏看到江向笛睡着,全身包着,看起来还不错,直到他一伸手,探了探对方额头,叶藏皱起眉,心情顿时又是担心又是复杂:“这还烧着呢?就这么烧着吗?人真的会没事吗?”
不是还有孩子吗?
其实物理降温有在用,但效果非常缓慢。
褚医生抓了把为数不多的头发,说:“我预计的是三天内,但最首要的是江先生要保持心情不错。”
昨天晚上吴阿姨送些吃的上来,江向笛吃了一小半又吐出来,最后剩下的也都没碰。
这种情况显然很难保持心情愉悦。
江向笛听到床边吵闹的声音,他眉头都皱了起来。
他只想睡觉,全身冷而无力,谁都不能吵他。
虽然确认了人在,但叶藏的心情已经转变为了怒意,他先出去交代了孟川,然后便去了靳氏集团,推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他大声说:“靳北,你——”
办公室里昏暗一片,窗帘都拉上了,投影开着,印出了一个人的影像,还有好几份视频。
那人跟靳北几乎一摸一样,不同的是更年轻,而笑容明朗,气质阳光。如果不是叶藏那时候跟靳北一起在国外读书过,他几乎都要把人认错了。
视频是监控。湾上风华安排在门口和阳台的监控拍到的画面,都是以前结婚的时候,江向笛看着靳北,在吃饭的时候、看电视的时候,或者是靳北在阳台处打电话,江向笛抱着脏衣娄看他,有些发呆,也有些带着温和的熟悉的笑。
明明都是看起来很亲密的片段,但是靳北却压着嘴角,眸子里的暗仿佛是暴风雨前的黑色天空,眼角都是血丝。
叶藏疑惑:“这是什么?”
靳北声音暗哑:“我有个双胞胎兄弟,叫蒲望之,很小的时候,他就被带走了。”
叶藏:“那有什么关系?”
靳北没说话了,叶藏去看靳北桌上一堆文稿,都是江向笛高中和大学的生活资料,一个年轻学子的求学生涯是乏善可陈的,但有一个名字出现的频率却格外的高。
桌上的手机响了,靳北随手接通,是搬家公司的电话:“靳总,阳台花草只有一盆仙人球,请问这个需要搬走吗?”
这个仙人球是那种大街上不值钱的品种,时限有点久了,刺又大又长,不太美观。
仙人球?
靳北想起了曾经有一次他出国回来,吴阿姨跟他说江向笛挺喜欢家里的一盆仙人球。
叶藏呆呆回道:“他从湾上风华搬出来的时候,我去帮忙,他确实搬了一盆仙人球,还是自己搬的。”
靳北突然站起身,将桌上的文件推的一团乱,好片刻才找到那张古怪的图。
是高中寝室楼,备注是江向笛高中宿舍阳台,有些旧了,唯有一棵翠绿极了的仙人球显得有些突兀。
私家侦探还根据江向笛昔日的舍友问出来,仙人球的来源、以及江向笛每周都会浇水,养的很小心。
头疼好歹能忍,但心脏都仿佛在抽疼,带来近乎难以呼吸的感觉,靳北的眼中浮现了一层难掩的厉色,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维持稳重自持的姿态。
啪的一声,靳北把桌上的钢笔给掰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仙人球:我、重要配角
第67章
这下办公室是彻底安静了。
靳北胸口憋着气, 不说话,叶藏更是震惊到合不拢嘴,傻愣着看了靳北半晌。
原来最出息的不是他兄弟靳北。
果然这两人都是干大事的。
因为太过震惊, 叶藏一时间连劝人的话都忘了, 结结巴巴说:“你这、假的吧?”
靳北眼神是藏着风雨似的暗, 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在看蒲望之的资料。
靳北以前从未了解过他的这个兄弟。他们两人有着天差地别的生长环境,靳家家规严苛、而蒲婷婷带着蒲望之如平常母子生活在小楼房里、更贴近普通人的生活。
但毫无疑问,蒲望之青年时期的优秀不输于他,性格开朗阳光, 成绩优异极了, 这样的人很难不受到喜欢, 因而在学校里受到很多人的追捧。
只不过在还未大放光芒的时候, 就这么陨落了。如果对方没有因病离世, 那么未来不会比他差。
再多想一下,如果江向笛跟他在一起,走到了未来……
靳北不敢想了, 他闭了闭眼睛, 神色更难看了。
叶藏也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一时间不知道该先心疼哪个人, 但幸好他不是当事人,比此刻已经没有理智的靳北清醒很多, 他尽量不刺激着人:“你生气, 就把人给关起来了?你至少,是不是应该听一听江向笛的解释?”
靳北侧眸看他, 叶藏继续说:“他真的发烧了,我看他很难受。”
靳北垂头,收拢了自己方才被钢笔划破的手心, 刺骨的疼痛都仿佛麻木了起来,他轻声说:“你放心,我会回去好好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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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晚上,江向笛的烧终于彻底退了,而且能下楼走动了,只不过仍然不能离开湾上风华。
两天多,身体生病而更加疲惫困乏、让江向笛一直在迷迷糊糊睡觉,不过还是有清醒的时间的。
江向笛坐躺在床上,因为他没精力去看书、大多时候都是发呆,很快就发现了那瓶给他挂着的营养剂不太一样。
江向笛因为画画而对一切都观察细致,因为市医院的那些药瓶包装都是固定的,而这个有密密麻麻的他不认得的字和奇怪的符号,像是特制的药品。
江向笛没问褚医生是什么,对方即便答了,那也没什么用。
靳北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当,人却一直没有来过。
傍晚的天空很好看,江向笛下楼吃了点东西,在房间内散步了会儿,
褚医生全天都候在这里,给江向笛检查后松了口气,说:“状态好了不少,挺好。”
他又说:“小江先生,有什么喜欢的想要的,都可以提出来。”
江向笛望过来,他穿着一身宽松的睡衣,显得背脊单薄,他的茶色眼睛在这三日里从病痛中熬过来,温柔的眸色里带着一丝忧郁,他淡声说:“给我准备点书吧。”
至少能拿来消磨时间。
褚医生说:“其实靳总已经把东西都搬过来了。”
江向笛一愣。
江向笛的东西基本上都是衣物和日常用品、以及江向笛的画作和美术工具,当然也包括那盆快一星期没浇水打理过的仙人球。都被保存完好,没磕到一个角。
湾上风华被摆的满满当当,除去外头那群靳北安排的安保,很有烟火气味。
江向笛去阳台看落日的时候顺便看到了他养了好多年的仙人球,上面冒了点小球,有一块地方或许是生病了,烂了一块角。
不过他也没力气处理,他很快就又犯困了,便回去睡觉。
凌晨,睡梦中的江向笛忽然醒了,被主卧内亮着的灯光刺了下眼。
他记得自己睡觉前关灯了。
江向笛瞬间清醒过来,撑起身。
他的神情怔然,和以往在睡梦醒来后看到靳北是一样的,有些迷茫的单纯、带着惊讶。
靳北也分不清,他是在看着自己,还是看别人。
靳北坐在他床侧,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眼里还带着血丝,眸色乌沉沉的,“醒了?”
他没想到江向笛会自己醒过来,还挺意外。
既然如此,他就不用客气了。
靳北起身,把桌子上的扁长木盒打开,江向笛看了一眼,面色顿时白了。
靳北在床上从来都是个实干派,几乎不搞这种花样,因而他除了重.域一些,也没让江向笛受过别的苦。
“我也没玩过这些小玩意儿,”靳北随手挑了个合适的,过来俯下,看着面前的俊美苍白的年轻男人仿佛害怕的有些颤抖。
江向笛连眼神都变了,这个场景好似猎人逮住了受伤的小东西,靳北眯眼说,“所以你多配合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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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深。
江向笛全身都在发抖,他整个人都很抗拒,靳北不得不忍着手里的动作,额头青筋都出来了,却不敢真下重手:“别那么紧张,放松点。”
江向笛狠狠在他手臂上挠了一下,划出一道破皮了的红痕,靳北吃痛:“怕什么,我知道你在这方面可以。”
江向笛又挣开了点,靳北伸手抓着他的黑发,咬牙切齿道:“不好玩儿吗?还是要换个地方,你要在沙发上还是窗户上?”
江向笛睫毛颤了颤,显然心情并不平静。
这些地方其实他们都厮混过,原因无他,结婚的时候关系顺理成章,两人都年轻,难免要追求些刺激。
不过靳北不会愿意一丁点儿让动.情了的江向笛让人看到。
但此刻的江向笛的挣扎让他烦躁极了,江向笛不是喜欢跟他这幅模样这样吗?
江向笛摇头:“疼。”
靳北皱起眉,江向笛看着身上都是红印,实际上他没做的那么过分,没血也没伤口,他也不敢真的伤了江向笛的根本。
至于江向笛一直在挂的那些所谓营养剂,都是他好不容易从国外加急送来的安胎用的。
如果靳北不是靳氏集团的总裁,可能也没有机会拿到这么珍贵的药物,因而珍贵的不止在于钱。
这几日江向笛的情况,也一直由褚医生给他一一报备,即便他不在也都知道。
所以靳北认为,江向笛只是不想跟他做。
这个想法让靳北不太好受,他半步不让,问:“哪里疼。”
江向笛不住往后退,他头侧着埋在枕头里,求饶的语气如同撒娇:“真的很疼,靳北……”
靳北冷声道:“江向笛,你这么多次撒娇,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借口?”
“你从来没喜欢我,亏我以为离婚是你伤心了,其实你当时应该是快乐的。”
“所以我追你的时候,你或许会觉得,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啊。”
靳北也不知道自己竟然能这么心狠和疯魔,一个又一个本该在他生命里的人都没有回头地离开了他,不怀好意的人都找上他,他最信任也最喜欢的江向笛,竟然也只是把他当别人的替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