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便回过味来,想起来不用说太多:“也可以,我之后跟他说一下,但你有没有宣传册什么的,还有就是招生联系办负责人这一类的,给我个联系方式,我具体问一下再交给裴苍玉,要不他一个小孩儿也不能说做决定就做决定啊。”
屠资云看着老师认真的脸,着实有些不好意思,他的这个想法是一时冲动,出于对裴苍玉安全的考虑还比较多,这个老师刚才能为了学生跟警察说那样的话,现在挡在学生前面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屠资云应承下来,说之后会送来详细资料,又特意交代了老师跟裴苍玉讲的时候,不必提他的名字。
老师有些奇怪:“为什么?”
屠资云有板有眼地回答:“我不想给裴同学太大压力。”
但这件事还是要拜托费左华,他毕竟才是Z区警部的负责人,跟警校招生有联系。
于是他们约在了酒吧,桃中轩。
屠资云等了半天费左华才来,照旧挺拔的背,像一颗移动的松树,走了过来,把手套取下叠好,放在吧台,坐下来:“你电话里说找我问警校的事,什么事?”
“不急不急,先喝吧,开车了吗?”他说着推来了酒单。
费左华摇头:“走过来的。”
酒保吹了声口哨,走过来看费左华:“你很久不来了啊。”
费左华看见熟人脸色松了点:“最近交接案子有点忙。”
“噢噢。”酒保趴下来压低声音,“那个白银华的案子吗?”
费左华看了看他,皱起眉:“别乱猜。”
但语气倒是轻柔,跟生气八竿子打不着。
屠资云抬眼看了下酒保,酒保是个高个子,有张漂亮的脸,看起来毫无攻击性,难怪松树也不好意思扎。这地方屠资云不怎么来,费左华常来,酒保应该是他的熟人。
酒保笑了两声:“喝什么?”
费左华也不看,拿出了烟:“野格。”
酒保很是不高兴:“跑我这里喝野格?干脆回家喝算了。”
费左华撇了撇嘴:“那你还问,随便吧。”他把烟拿下来晃了晃,“能抽吗?”
酒保笑了笑:“我来选酒,今天就让你抽吧。”
费左华便又把烟塞回嘴里,掏出火机,一边点火一边扭头看屠资云:“什么警校的事?”
“我想推荐一个学生去念警校。”
“谁啊?”费左华点上了烟,把火机随手扔在桌上。
“裴苍玉。”
费左华稍稍睁圆了眼:“什么?”
“就是……”
屠资云笑了笑,把他之前和裴苍玉打交道的事迹全部讲了一遍。
“……”费左华按着自己的额头,“您为什么要骗他说有个侄子?”
屠资云叹了口气:“想拉进一下距离,随口就说了……”
费左华盯着他,许久叹了口气:“怎么说,果然是当过卧底动脑方式都不太一样了吗?开口就是谎话。”
屠资云没什么长辈的样子,笑了两声:“所以可能要你帮忙。”
费左华压下不满:“怎么帮?”
“刚才说的警校的事。”
费左华点点头:“可以,我找个朋友送一份宣传单。我听说今年会增加很多学校,裴苍玉的学校应该也在其中,所以说不定会有更详细的宣讲会。”
“好。”
但费左华并没有就此放过,他一副向上谏言的样子:“我还是想多说一句。”
“啊?”
“我觉得您这样骗裴苍玉不好。”费左华皱着他年轻的额头,“他这个人……比较……比较……”
他没说出口,屠资云替他说完:“好骗?”
“单纯。”费左华纠正他。
屠资云没有说话。
费左华转过身看着他:“您盯着他就是为了找到白石的破绽吧?我明白您的想法,虽然我暂时没有看到任何白石与任何犯罪活动有关的证据,但您如果要朝这个方向努力我也会提供相应的支持。可是如果只是为了您的一个猜想就把裴苍玉卷进来,甚至影响他的志愿,恐怕我不能同意。如果您确定要推荐他,希望是因为觉得他能够胜任,而不是现在图个方便。裴苍玉是我的朋友。”
屠资云默默地喝着酒,没说话,半天才笑了笑:“朋友啊……不是说不熟吗?”
费左华转开脸,敲了敲他的杯子,在旁边的酒保走过给他添酒:“怎么了,脸色不好啊。”
费左华瞟了他一眼:“你会不会太多话了。”
“酒保不都这样吗?”他摊了摊手,故作深沉地叹口气,还给费左华的酒杯上插了把橘红色的小伞,费左华皱起眉来,但没有拿走,酒保哈哈地笑,很愉快的样子。
“鸣月,快点。”那边一个拿着货单的女人叫酒保,“来看看这批。”
酒保朝他们耸了耸肩,放下酒瓶推过去,垂着头看费左华:“都你的了,我请。”
费左华抬起眼:“这么好心?”
“对你这样的人,坏人也会不忍心吧。”
费左华恶寒地皱紧眉,酒保笑呵呵地离开了。
屠资云盯着他的背影问费左华:“他叫什么,前几次来都没见过。”
“鲁鸣月。”费左华打开酒瓶,“桃中轩的老板,好几家分店,不在也正常。”
“你认识他很久了吗?”
费左华倒了酒:“嗯……四五年了吧。”
屠资云的手机响动了一下,是条短信。
“怎么了?”费左华问他。
屠资云看完,放下手机,按了按眉心:“八部的,说我可以去见丁川了。”
第27章 千只鹤-1
作者有话要说: 裴苍玉所知道的事
裴苍玉愣愣地盯着屏幕,看见男主告完白,女主感动地涕泪交加,两人紧紧拥抱在雨夜里,在音乐响起的时候吻在一起,仿佛天荒地老。
他抓过遥控器,快退,重新到了男主告白的时候,又听了一遍那段话,那种语调,那种翻译过的用词,就连表情和停顿,甚至气氛和深情,都被白石学了个九成九,剩下那一成……
裴苍玉听完了一遍,又快退回去,再听了一遍……
不记得多少遍了。
裴苍玉才终于死了心,把遥控器扔到了一边,摁灭了屏幕。
很难形容这种感觉,缠人的家伙被证明是虚情假意,应当觉得轻松。可是被告白的那个瞬间,心动是真的,心疼也是真的,是不是别人也是这样,就算不喜欢,但被人告白也会多少有些心动?毕竟,被人喜欢应该是件快乐的事?
裴苍玉觉得好笑,笑了两声,捡起了地上的碟片壳,翻了翻。或许也不是因为白石,只是因为自己以前很喜欢这部电影,所以比较容易感动也说不定。
裴苍玉把手边的东西推开,摊开身子,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地上,盯着天花板。
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本来该开心但也没有很开心,可又完全也不是难过,就是……
裴苍玉抓了抓头发,为自己没能想出一个成语来形容感到难过,这么差的语文,是不是意味着今年也有风险?
于是裴苍玉的反思便转了风向,直到他回房间,他一直都在绞尽脑汁地想一个成语,其他的事反而不太重要。
“或许心如刀绞?”裴苍玉说着便摇摇头,关上门往外走,“没到这个份上。”
“那……心如止水?”他扶着楼梯朝下走,“不对啊,那不就是没感觉?我还是有点感觉的,被骗了谁都不爽吧。”
“要不然,心如死灰?”裴苍玉嘟嘟囔囔,“啊也不至于吧。”
他终于到了自己的门口,反应了过来:“靠,为什么非要带个‘心’字啊?”
“嗯,百感交集怎么样?”他握着门边。
正要转开,却听见楼下一阵响动。
这时间家里有人吗?
裴苍玉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关了手电筒,脱下拖鞋,摸着墙壁走,从拐角的展览用的木制高尔夫球杆架里轻手轻脚地抽了一支,光着脚朝楼下走。
循着声音的方向,裴苍玉吓到一楼,环视了一下,判断刚才的声音是从左边传来的,左边,是地下室。
裴苍玉握紧球杆,摸上手电筒,准备一边打光一边敲杆,那声音又响了一下。
还没等裴苍玉挥出球杆,马达拉就扑了上来,把他扑倒在地,趴在他脸上舔。
“哈?狗啊。”裴苍玉推开马达拉,手脚并用地站起来,“又是你啊。”
他把马达拉摁住,扑腾着的马达拉在他手下还蹦跶了几下,才终于安生了一会儿。
“是你吗?”裴苍玉揪起马达拉的耳朵转了转,马达拉呼哧喘着气,并没有辩解。
裴苍玉把狗抱起来,仔细检查了一下,还握了握他的伤腿:“好多了啊……”
马达拉舔了舔他的下巴,裴苍玉急忙把他推开。
裴苍玉站直,又望向地下室。
说起来,那里是什么啊?裴苍玉把手电筒的光照过去。
地下室是一道双开门,古朴的铜门上雕了飞雀,门把手也和别的房间门不一样,是花枝招展的弯曲柄,十分浮夸的样子,怎么说呢,这道门简直和整座房子格格不入,但因为在屋子的最后面,楼梯之后,根本也不显眼。
白石有没有说过不让去地下室?裴苍玉仔细会议着,毕竟他是个非常尊重房屋主人意愿的人,他回想了一会儿,确认白石从来没有说过,那就意味他可以去看看。
裴苍玉笑着搓了搓手,有点期待朝地下室走去。
他握着手柄,举好手电,把球杆夹在腋下,准备推门。
但是没想到,这看起来完全没上锁的门,居然推不开。
没道理啊,裴苍玉仔细照了照这两扇门,在上面一个锁眼都没发现,那就意味着没有锁啊。裴苍玉再接再厉地推了推,门仍旧纹丝不动。
裴苍玉转过头看马达拉:“你刚才从这里出来的?”
马达拉一瘸一拐地跑过来,仿佛赞同似的汪了几声。
“没道理啊……”裴苍玉自言自语,“外面没锁,你从里面出来,又打不开门……”他笑起来,“不然是从里面锁的?”
他正推着门,手机响了,是白石。
裴苍玉没有任何犹豫地接了电话,听到白石声音的一瞬间还有点开心,因为白石的声音十分愉悦。
“睡了吗?”白石问他。
裴苍玉收起手电和球杆转身朝楼上走:“还没。你也没睡?”
“啊……是啊。”白石好像趴在了桌子上,声音听起来有点闷,“好多工作,好烦。”
像在撒娇一样,裴苍玉笑了:“赚钱哪有容易的嘛。”
“……”
裴苍玉在楼梯上走:“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白石那边笑起来:“想你。”
裴苍玉突然停下了脚步,刚才电影里的告白重现他的脑海,他开始回忆,电影里是不是也有这么一个场景,主人公也说过同样的话。
白石没听见回音又问:“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就在这个时候,他一直没想到的成语,窜进了他的脑海。
逢场作戏。
不知道为什么,裴苍玉联想到这个,接着便一直挥之不去。
白石的声音低了一些,明显的情绪不高了:“好吧,那就……”
“白石。”裴苍玉出声叫住他。
“什么?”
“再说一遍吧。”
白石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再说一遍?”
裴苍玉站着没有动,他干咽了一下:“就是你之前讲过的话……”
“你要听吗?”白石笑了笑,“我以为你讨厌听这些。”
裴苍玉握紧了手机:“说吧。”
“好。”白石靠近话筒,沙哑的声音更加低沉,“跟我在一起吧,裴苍玉。”
裴苍玉握着手机,呆站了几秒:“那就这样吧,拜拜。”
说着没等白石反应过来就挂了电话。
他慢慢地坐在地上,心跳不是假的,不是台词的话,是不是因为白石的声音?还是因为自己本质颜控,其实没有下限?
裴苍玉握着手机,拒绝了白石的来电,告诉他自己要睡觉了。
然后等被告白时狂乱的心跳停下,才回了房间。
倒也没有很失望。裴苍玉盖上被子的时候还在想,反正白石也不会知道自己的想法。戏也有散幕的时候,就像刚才,再狂乱的心跳也会过去。
冲动都是这样。
想明白了,裴苍玉闭上眼。
可那是白石啊……
想不通了,裴苍玉又睁开眼。白石不是这种玩弄人心的人啊。
算了,多少年没见了,早就是陌生人了。
想通了,裴苍玉闭上眼。
可那是白石啊……
想不明白了,裴苍玉又睁开眼。他们俩的关系就算不是彼此最好的朋友,他作为白石初中时候唯一的朋友应该没错了吧。起码自己当时是坦诚地想跟他成为朋友啊,虽然最后好像也有点不太一样。
就这样,裴苍玉一晚上没能睡好觉。
***
“啊,起雾了。”
裴苍玉从床上爬起来,拉开窗帘望了一眼。
虽说前几天就降雾,但像今天这么大规模的浓厚的雾,也确实是头一次,裴苍玉伸直了胳膊,都看不见自己的手指。他转头看了看表,才五点,等中午的时候说不定会好点吧。
他起床洗漱,穿好衣服,出门去便利店。
菲菲今天要去等办签证,所以不在,裴苍玉去的时候碰见了高谦的弟弟,高塘。高塘是个不怎么出现的人物,从平时和瘦子那帮人偶尔打交道的经验,裴苍玉猜得出这个高塘说不定才比较危险,是个动脑子的人,是管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