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点了点头,没说话。
裴苍玉觉得身上都是蚂蚁,又听见有婴儿在哭,响在他耳朵边,壁炉的火往外跳,整个屋子红通通,黑衣鬼还试图咬他,屋顶也疯狂向下挤,所有的东西都像螺旋一样扭起来,朝着壁炉的火光收缩,那里像个宇宙的黑洞,把光都吸进去。
裴苍玉抱着头喊叫着往旁边躲,撞在了白石身上,白石伸手揽住他,他转过头看白石,这一片混沌扭曲中只有白石保持原样,既不变鬼也不往壁炉里吸。他一把抓住白石,眼睛的泪不自觉地流出来,这不是因为他想哭,只是因为他控制不了,他双眼通红,只好一把一把地抹。
“你他妈……你给我打了什么?……毒/品吗?”
“怎么会?”白石捏着他的脸蛋,轻轻扯了扯他涕泪交加的脸,看他的失态,白石笑得温和极了,“不要太低估我,我有很多好东西。”
裴苍玉伸手要掐死这个疯子,但白石捏着他的手腕把手拿开,用毛巾擦了擦裴苍玉的脸,裴苍玉开始哭,不知道为什么,他也不觉得伤心,这是药物的反应,他哭了起来,又浑身发冷,缩成一团,老是有蚂蚁往他耳朵里爬,他只好在沙发上挣扎,脱掉自己爬满蚂蚁的衣服,甩去一旁,扭动着哭泣。
但他没有忘记咒骂白石:“……为什么……你他妈……为什么非要这样……对我……”
他瞪着白石。
白石正在嚼药片,拿着水杯,被叫了一声,便转头看裴苍玉,火光照耀着他白皙背部的硬朗线条,白石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眼睛睁了一下,闪着异样的光,他笑起来,诡异至极,他说:“为什么?因为……”
他用手指向自己的太阳穴开了一枪:“我疯啦。裴苍玉。”
裴苍玉闭上眼哀嚎,白石咽下药便覆到他身上地吻他的眼和耳尖,吻他的喉咙和锁骨,看他因为满身“蚂蚁”的幻觉挣扎,在发烧里哭泣。
裴苍玉推着白石的脸,试图把他推远,但他没什么力气,看周围都在晃,白石是个变态,他快活极啦,他一边吃药,一边轻轻摸着裴苍玉的额头,好声好气地哄他,裴苍玉捂着脑袋,用脚踹白石的背,但又踹不动。
不一会儿,他突然听见那个婴儿的哭声非常近,响在他的耳边,他猛地一惊,迅速转过头,就看见一个皱巴巴的婴儿脸,缺了牙的嘴张着,撕心裂肺地哭着,朝裴苍玉身上爬来。裴苍玉惊慌地往一旁移动,看这灰青色的小东西手脚并用地朝自己身上爬,他求助地看了一眼白石,白石只当他在撒娇,弯下腰要亲他,裴苍玉扇了他一巴掌,声音嘶哑着:“这……这……有个东西……有个……”
白石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什么也没有,但裴苍玉十分害怕,这鬼娃娃爬向他腹部,屁股对着他,他能感觉到有猫爪子一样的东西在他身上一下一下摁来摁去,朝他腹部爬过去。裴苍玉抓着白石:“你看!有个小孩儿!妈的你快看啊!”
白石看着他:“没有啊。”
裴苍玉急哭了,那小孩儿趴在他肚子上,把他的肚子撕了个口,把他肠子拽出来,自己边哭边挤进去,裴苍玉疼得抓紧了白石的胳膊,拧的他胳膊一片青黑,他委屈地拉扯着白石:“妈的!有个小孩儿爬进去了!好疼啊……白石……好疼啊……”
白石终于有所动容,他帮裴苍玉擦了擦头上的汗,自言自语:“要不再打一针吧。”
那半天没说话的医生脸都白了,他朝前走了一步:“白先生,不要打了,应该不会有作用的。”
“是吗。”白石摸了摸下巴,转头看裴苍玉。
裴苍玉睁圆了双眼,也不叫了,也不哭了,他惊讶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肚皮鼓了起来——他怀孕了。
那小孩儿钻进去,他他妈怀孕了。
裴苍玉绝望地嘶喊一声,他抓着白石,他不敢相信,但白石一脸平静,怎么能这样,为什么不相信他?
白石平静地看着他:“又怎么了?”
裴苍玉嘴唇颤抖,他指着自己的肚子,大眼睛里盛满了恐惧,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往外涌:“靠……老子怀孕了……”
白石听完笑了一声,叹了口气,往他身边靠了靠,极有耐心地指出:“裴苍玉,男人是不会怀孕的。”
裴苍玉气死了,他看到了就是看到了,这么大一肚子!裴苍玉跟白石讲不通道理,自己拽着自己的头发,他又疼又晕,白石跟他比起来都不疯了。
裴苍玉一直强调自己怀孕了,他要白石帮他把肚子压下去,里面有小鬼,白石耐心地抓着他的手,给他讲解男性生理构造。
这场面着实有些癫狂,医生也笑了一下。白石的脸顿时冷了下来,他转身看向暗处的医生,看得医生一个激灵,走上前来:“那我先离开吧,暂时没事了。”
白石冷冰冰地点了下头,医生很快离开了。
白石便转过身继续哄裴苍玉,他往裴苍玉身上压的时候,裴苍玉惊慌地推开他,因为他看着白石压在了他腹部的隆起上:“滚……你给他压碎了妈的……到处是血……”
于是白石往后退了退,裴苍玉不知道该怎么办,暖火烤着他的身体,让他身上realman的纹身尤为明亮,然而主人正陷入怀孕假象,真情实感地焦灼痛苦着,他逐渐失去理智,晕晕沉沉。
白石伸手帮他擦掉眼泪,摸着他的脸下滑,在唇边顿了顿,塞进了他的嘴里,裴苍玉眯着眼,半梦半醒间舔着他的手指,专心吮吸着,白石把手指往外拿了拿,裴苍玉的舌尖马上跟了上来,但他没有醒。
白石叫了一声:“裴苍玉。”
裴苍玉闭着眼一抖,仿佛意识到了嘴里的手指是谁的,马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白石的手指立刻流出血,裴苍玉的舌头朝外顶,要把那东西推出去。
白石皱了皱眉,语气平平:“疼啊裴苍玉,太过分了。”
裴苍玉一听到有人责备就耷拉下委屈的脸,用舌头舔了舔流出的血,讨好般地为他止血,倒不是因为这是白石,只是因为习惯性地害怕别人指责,因为控制不了行为才藏不住,裴苍玉努力地睁开眼,认真地把流血的手指舔好,还小声地道歉,声若蚊蝇。
白石俯下身来听。
他摸着裴苍玉的头发,就像他一直知道的那样、其他人都不清楚的那样:裴苍玉,是个非常低自尊的人。
白石在裴苍玉的耳边叹了口气:“裴苍玉。”
裴苍玉抖了一下,朝白石转了转头,白石的眼睫毛眨在他的脸颊,痒痒地让裴苍玉躲了躲。
白石用蛊惑的声音问:“我帮你把肚子里的东西赶出去好不好?”
裴苍玉贴在白石的侧脸,他闻着白石身上清淡的香味,点了点头。
“那我,”白石往后仰了仰,坐直,“打算操/你。”
裴苍玉哀鸣了一声,白石说:“只有这个办法。”
裴苍玉扭着脸朝一旁爬,躲避着他。
“那算了。”
白石便转身坐了回去,把自己的药拢在一起,自顾自地吃。
凌晨三点,魑魅魍魉往外冒,柴木噼里啪啦地响,黑夜往壁炉里坍塌,周围的一切摇摇欲坠,打着转地晃,小鬼在肚子里声嘶力竭地哭,蚂蚁在他身上爬,他蹬着腿,踢到白石背上,白石连头都不转,不管他哭喊,不管他恶心要吐,头疼想死。
裴苍玉一身一身地冒冷汗,他用腿蹭着白石,想让他救救自己,但又不可能说出口,于是他只好一遍遍叫着白石的名字。
“白石……白……”
白石不转头,冷冷地嗯了一声,裴苍玉试图伸手拉他,他手里都是汗,摸上白石滚烫赤/裸的背,就又坠了回来,白石仍然不转头。
裴苍玉的喉咙里卡着血腥味,他盯着桌边的一角,在火焰里晃,他像躺在一艘乘风破浪的小船上,起起伏伏卷在波涛里,上上下下,欲死不能。
他闭上了眼,他满脸是泪,尽管他并不想哭,他发出小小的声音,甚至也不确定这是自己的声音。
“……好。”
白石转过头。
裴苍玉说:“好。”
白石笑了一下,他随手把杯子扔到一边,杯子砸在地上碎了一地,他站起来,弯下腰,抓着裴苍玉腰间的裤子褪下来,站着把裤子拎起,裴苍玉的腿跟着动,从裤子里出来的时候,他的伤腿砸在了沙发上,疼得他叫了一声。
白石把裴苍玉扒/光,把侧面蜷缩着的裴苍玉拨过来,自己一条腿跪在中间,把裴苍玉翻过来,举着他的一条腿,裴苍玉意义不明地叫着,不受控地发出牝猫一般的甜声。
他们出了一身的汗,一个冷,一个热。
白石捏着裴苍玉的脚踝,用裴苍玉蜜色的小腿肚擦了自己额头的汗,再将两条腿拉到自己两侧。
裴苍玉突然翻过身朝外爬,被白石拽着腰拉回来,拉到自己身下,低头俯视着。白石把手臂撑在裴苍玉的脑袋边,像一跟玉白色的大理石柱般坚硬,肌肉起伏如同浮刻,青筋凸显如盘旋雕龙,把裴苍玉困住。
“还要说什么?”白石问他。
裴苍玉转头,看见白石的手臂,他睁不开眼,烧得眼前一片模糊,他盯着手臂,喃喃:“……白石?”
白石拉开他的腿,扶起他的腰,亲吻他凸起的膝盖。“嗯。”
裴苍玉湿漉漉地浸在冷汗里,他觉得满是滑腻,他的脚后跟抵着白石的锁骨,脚腕挂在白石的肩膀,一滴汗从那里流下,一路流到他的肚子上,和他身上白石留下的汗珠打在一起,融在裴苍玉被火映照得发红的皮肤上。
裴苍玉看着白石,晕晕乎乎地抬起手臂,搂住了他的脖子。
裴苍玉在海上,今夜的风浪尤其大,他是初海的水手,驾着他叶子般的小舟,可起锚就遇上了海龙。
海龙从暗海里劈水抬头,巨大的头颅上水淋淋地滴着白液,不管不顾地直刺过来,顶翻了他的小船,让他坠入黑沉沉的大海,一浪又高过一浪,他窒息地在里面卷荡,偶尔没有接吻的时候,他才能够浮上海面呼吸,他看不见海龙,但海龙拖着他也顶着他,拽着他又撞着他,要他去死又要他成神,他抗拒着这无形的怪物,便有人拉着他的手让他去摸。如同看见海龙出海一样,他碰到的时候便觉得恐怖,但也没有躲掉。
月亮太高便穿不透海面,他睁眼面前也只有黑暗,他恐惧的喊叫听起来只有舒畅的呻/吟,他讨厌这里,他抗拒这个,但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他会因为愉悦爱上航海,他闭上眼都能想起海龙的样子,想起那样子他便心跳加速,越残暴的海龙越让他的小船溢满水,方便他投海纵欢。
因为闭着眼,所以可以肆意。
他这么想,便不用管谁怪谁谁恨谁谁的错,他只需要在海里坠落,深海底死处也必是天堂,唯一可抓住的,是裴苍玉臂肘里抱着的男人,他紧了紧手臂,像掌舵一样拉着白石,白石亲了亲他的耳朵,抱着水手的右臀坐了起来。
今夜的海上风浪剧烈,他们纠缠在一起等最后钟声,那钟声,是“男人或鬼兽所知道的,最后的狂喜”。
第46章 墓中人-11
屠资云绕过了三条街,才跟丢了前面骑摩托车的男人,他转过一个路口,望着空荡荡的街道,暗骂了一声,现在就是用脚想,也知道这是调虎离山计了,那个男人确实有经验,一路追踪中都保持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刻意牵扯着他,看来不是一般人。
他下了车,拿着手电筒,不甘心地在两侧的山上绕了绕,连个影子都没有。既然引到这里,想必对于男人来讲黑黢黢的山上他更熟悉,屠资云没有把握,只能赶回去,希望房子里还能有什么线索。
这偏僻的路多是小道,先前追的时候屠资云还暗自庆幸那人选了条人不多的路,方便他专心追击,现在连个导航都左拐右拐出问题的时候才发现这地方有多偏,那人准备有多充分。
虽然花费了不少时间,屠资云最终还是赶回了白家的房子,出乎他意料,这里已经聚起了警察,正把房子围在警戒线里,几个警察在里面搜。
屠资云快步走过去,亮出警官证,那人跟他握了握手,负责的是一区的警队,告诉屠资云,这里有枪响。
屠资云望着黑漆漆的房子,只有一楼的一角发着亮光,想起了自己之前摸黑进去,那个方向好像有个壁炉。
“我能进去看看吧。”
警官点头:“可以,您穿上鞋套。”
屠资云走进这乱七八糟的房子,亮光处确实燃着火,有碎了的酒瓶,扯坏的布,断了的球杆,警察们分了区域正在搜查。
他朝相反方向——昏暗的地下室方向走去,如果他没记错,他之前被打断的地方,就是通往地下室的时候。
那里已经挂了一盏小灯,有两个警察正在忙碌,靠外的那个抬起头,屠资云跟他打了声招呼:“屠资云,Z区警察。”
“噢噢,原来八部的,我听过您。”
屠资云笑笑,凑过去,看了看他记录的本子:“有什么发现吗?”
警察摇了摇头:“已经跟白先生联系了,但白石先生本人今晚不在市内,说是会尽快回来配合我们的调查。”
屠资云又笑了笑:“现场呢?”
“初步判断在壁炉处发生了搏斗,提取到了少量的血液样本,结果还没出来。”年轻警察出于尊敬,问无不答。
“血?”屠资云愣了一下。
警察指了指沙发处:“那里提取到的,我们怀疑曾有大量血迹,有擦除的痕迹,这少量的血是在沙发后背提取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