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屹揽住他,逗他:“原来会过马路啊。”
“我怎么可能不会过马路,我只是想牵你的手。”说罢,就伸手过去把秦屹握住,他的手心很热,而秦屹的手有些凉。
“回家了。”秦屹说。
“好。”
海市的晚霞一直很美,火烧云连成一片,落在蔚蓝的海岸线上。他坐进秦屹的车,往月湾别墅开,明明是再平常不过的傍晚,可秦许却忍不住心动。
日暮鸟归林,徘徊岁月间。
一切都太温柔了。
第30章
“怎么可能,他怎么会是这样一个人?”
听完秦许的讲述,莫疏辞像被抽了魂一样,手里捏着的搅拌棒跌落在瓷盘上,发出两声脆响,莫疏辞还是难以相信,“你说的都是真——”
“我没必要跟你撒谎。”
“可是一直是我在追他,他都没有同意。”
“吊着你而已,别傻了。”
莫疏辞刚想说话,突然低头望向手机,拿起来定睛看了几秒,眉头渐渐蹙起,后又突然笑了一声,轻声说:“好没意思。”
“其实他吊着我对我爱搭不理的样子还挺迷人的,”莫疏辞把手机屏幕转向秦许,摇了摇头:“但这样就瞬间变得好恶心。”
上面是杨君言发来的晚餐邀请。
“相信我了?”
莫疏辞关了手机,手肘支着下巴看了很久的窗外,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回头道:“可是你确实没有理由骗我啊,除非你喜欢我,但这又不可能,而且我爸爸之前也说过,他看杨君言第一眼,就觉得这个人很阴沉,让我不要和他交往。”
“那你还主动约他?”
“因为他长得就是我最喜欢的那款嘛,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怦然心动的感觉。”
秦许不能理解,他觉得莫疏辞的审美出了问题,不过莫疏辞的话又让他想起几年前他第一次在老宅看见杨君言的情景,当时秦问松举着拐杖要打秦屹,秦许连忙冲上去,还是杨君言走过来拦住了他,让他不要瞎掺和大人的事,那个时候杨君言看上去还没那么有城府,最多算得上擅于洞察世事。
“他很小的时候就被他父母送到秦家来,看人眼色听人使唤,我以前觉得他很可怜。”
莫疏辞接上:“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秦许朝莫疏辞的手机抬下巴,“你不回复他?”
“不,我等回家慢慢想措辞,我要好好骂个痛快,发消息太不解气了。”
秦许轻笑。
待莫疏辞的一杯咖啡完全冷掉,他俩之间的谈话气氛也因两人的重重心事显得很是沉闷,秦许看了一眼时间,心想秦屹这个时候应该也忙完工作准备回家了,就拿起手边的东西,对莫疏辞说:“走吧。”
可他刚起身,就被莫疏辞抓住袖子拽下来,莫疏辞朝他挤眉弄眼,还不停地往右边努嘴。
秦许一头雾水地坐回座位,顺着莫疏辞的视线看过去,看到隔着走道的另一边座位上,两个男生坐在一起,其中一个把头靠在另一个的肩上,等着另一个喂他。
“我去,真的是他俩,我刚刚进来的时候就觉得眼熟,”莫疏辞感慨万千地摇了摇头,“他俩的感情竟然还这么好,真不容易。”
“谁?”
“海中当年最出名的一对情侣啊!左边被抱着的那个叫李朔,右边那个叫……叫聂驰飞,比我们高一级,他俩高三的时候在班级里公开出柜,这事轰动了全校,校长年级主任都来劝分手,他俩就是不分,最后还特牛逼地考了高分,两个都是当年全市前二十的,你不知道?”
秦许摇头。
“也是,你那个时候两耳不闻窗外事,每天苦着个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莫疏辞继续压低了声音讲解,“但是他俩没考去同一所大学,左边那个分更高,去了H大,右边的听说好像也在A大,不过我没见到过他,你知道当时我们班女生听了这事,都在猜他俩会不会毕业即分手。”
“你当时猜的什么?”
“毕业即分手啊,H大和A大离那么远,异地恋不长久的。”
秦许说着“那看来你猜错了”,不自觉地又转头看了一眼,结果正巧看到聂驰飞给李朔喂了一块蛋糕,李朔凑上去亲了一下聂驰飞。
“……”
“你表情怎么这么难看?不至于觉得恶心吧?”
秦许没说话,刚刚那两人的动作,让他无端地联想到秦屹。
可那个吻……
太奇怪了。
“走吧走吧,我妈催我回去了。”莫疏辞拿起小包还有手机,先一步往门口走。
秦许跟在后面,强忍住没有转头看右边座位上的那两个人。
莫疏辞大咧咧地走到门外,她家的司机打电话给她,说两分钟就到,秦许让她在咖啡厅里等,莫疏辞偏不,顶着寒风瑟瑟发抖,秦许没办法,只能陪她等着。结果两分钟以后,司机没来,莫疏辞突然哭了。
“妈的,我人生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朦胧的初恋还没开始呢,就被掐死在摇篮里了,都怪你,秦许,要不是你,我也不会遇到杨君言,也不会对这种人渣一见钟情,我昨晚还傻了吧唧地请他吃饭,还一脸的花痴,你说他心里是不是在想这白痴也太好骗了?啊啊啊!都怪你。”
秦许没有安慰女生的经验,只好顺着她说:“是是是,怪我。”
“我根本不想哭的,就是觉得郁闷,太他妈郁闷了,这都是什么事啊,商战小说吗?”
秦许闭嘴,静静地站在莫疏辞身边,等她一边怒骂,一边把眼泪擦干。
几分钟之后,司机终于把车开了过来,莫疏辞让司机先把秦许送回去,秦许也不推脱,直接坐了进去。
可他到了家,却发现秦屹不在,于是打电话,连着几次都响了几十秒也没人接,秦许有些慌张,连忙打电话给秦屹的司机,问他秦屹去了哪里。
司机说:“秦总现在在梦典。”
秦许愣住了。
……
“好久不见了,秦总,”艾迪进门之后,先摁掉头顶炫目的彩灯,打开白光灯,笑着对秦屹打招呼,“一切都好吗?”
秦屹坐在沙发上,回道:“很好。”
艾迪眨了眨眼睛,“我还是第一次从您的嘴里听到这么开心的词汇,让我来猜猜为什么?是不是你的小朋友又回到你的身边了?”
秦屹点头,说:“是。”
“那您为什么会来这里?您一般只有心情郁结的时候才会想到我。”
秦屹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您来找我,不就是想聊聊天嘛,作为全中国收费最高的业余心理咨询师,自从三年前您出了国,我就再也没遇到来这里不上床只聊天的客人了。”艾迪笑了笑。
秦屹六七年前因为饭局来过梦典,当时饭局的主家听说了秦屹的性取向,自作主张地给秦屹点了艾迪,艾迪进了房间,已经开始脱衣服了,却被秦屹叫停。
也不知是投缘还是其他的,他俩就坐在梦典的贵宾房里聊了一晚上的天,后来秦屹要出国前,也来这里坐了一晚上,十句话里八句都是“小家伙”。
艾迪旁观者清,比秦屹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您说,我听着。”
秦屹还是沉默,但沉默了半分钟之后,终究在艾迪的目光下缓缓启唇。
“我可能对那孩子……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第31章
今天不是个好天气,下了一早的雨,中午也只转了一眨眼的晴,剩下的全是黑云低沉。但梦典的灯光很亮,悬在头顶上,像四月天的朗朗晴日,秦屹坐在灯光下,脸上所有的细微表情都暴露无遗。
“您在怕什么?”
“不是怕,”秦屹回答的很迅速,但下一句却迟疑了:“只是……不应该。”
“有什么不应该的?”艾迪给秦屹添了茶,坐到沙发的另一边,“您和他又没有血缘关系。”
“可他喊了我六年的小叔,我们之间也一直是用亲情维系的。”
艾迪耸了耸肩,很不以为意,心想:你要是见到过你家小朋友当年看我的眼神,就不会觉得那是亲情了。
“那就再花六年改称呼呗,反正他还小,您也不老,不会有人觉得三十三岁的男人和十八岁的小男孩在一起是忘年恋的,所以您究竟在怕什么?”
秦屹沉默了一会儿,说:“他的想法。”
艾迪眼珠一转,腰背挺直,摆出一副正儿八经心理咨询师的架势,“好,我们分两种可能,第一种,他不喜欢您,您会怎么做?”
“保持原状。”
“保持得了吗?一旦动了心,以后就会很辛苦。”
秦屹没有说话,艾迪接着又问:“那第二种可能,他也喜欢您,您又会怎么办?”
“我不会做什么的,他可能还分辨不清什么是喜欢,他太依赖我了,而且缺少正常的社交,也许以后他会遇到真正喜欢的,我不能太自私。”
艾迪无奈地叹气:“但爱就是自私的,爱如果少了独占欲,那将多么无趣。”
秦屹望向他,“爱除了独占欲,还可以包含很多。”
艾迪点头,“当然,还有控制欲,支配欲,和情欲。”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理解的爱就是这个意思,也许您比我高尚比我有大智慧,但如果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这种智慧就是一个笑话,您有长远的目光,我没有,我要的只是我喜欢的人在我视线范围内,一寸不能离开,”艾迪用指尖绕了一下额前刚烫好的卷发,笑了笑:“当然,像我这样的人说这些,本身就是个笑话。”
“我没有这么想。”
“我吧,虽然身在梦典,但依然期待爱情,也希望您也能和我一样,放下以前的负担和痛苦,打开心扉,好好爱一场,小朋友年轻归他年轻,爱又不分年龄。”
“如果他对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就试试看嘛,小朋友的心思一向是最好猜的,我听人说过一句话,叫没有被带坏的小孩,我以前不信,现在慢慢觉得有道理,你以为他是被带坏了,其实他只是找到同伙了,就像第一次来这里的客人,哪怕再勉强再不情愿,可进了门开了灯,一切赤裸裸地摆在他面前,你让他走他都不会走的,你能说他完全是被迫的吗?不是的,他原本就很好奇……所以说,您就试试他,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做一些引导,如果他一下子就上钩了,那就不是您的错,是他和你想到一块去了,如果他没上钩,那更简单,就像您之前说的,什么都别做。”
“你说的容易。”
“本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动心这种感觉才是最难的,您前几年来的时候不是和我说过,说您大学毕业之后心就像死了一样,所以,我特想知道,您是怎么确定自己对那孩子心动的?”
秦屹一下子就变得不自然起来,他望向另一边。
艾迪嗤笑一声,手腕支着下巴,洋洋道:“我猜猜啊,您是不是对着那位天真无邪的小朋友,起了某种不可言说的生理反应啊?”
秦屹白了他一眼,“闭嘴。”
艾迪不但不闭嘴,还得瑟地变本加厉,语气正义道:“人家喊您小叔欸,您怎么可以这样啊?”
“滚。”
……
“我小叔他是什么时候去的梦典?”秦许坐进车里,急切地询问司机。
司机想了想,“大概六点四十。”
“现在是七点二十,应该还来得及,还来得及……”秦许讷讷地说,随即变脸喊道:“陈叔叔,你现在开去梦典,快一点,我一分钟也等不了。”
司机被他催的一脸懵,但还是迅速点火踩油门出发了。
“陈叔叔,我小叔他以前经常去梦典吗?”
“没啊,我印象里秦总没去过几次,偶尔有老板把他拉过去,他也会推脱离开的。”
一路开到金典,秦许满脑子都是秦屹和咖啡厅里的那两个人,还有那个吻。其实那两个人的姿势一点都不稀奇,秦许几乎每天都这样赖在秦屹的身上,可他今天才知道他和秦屹的亲密里缺了什么。
缺一个叫做“恋人”的关系前提。
他可以在秦屹怀里撒娇,这是因为秦屹是他的小叔,他可以做任何事情。
但他不能亲秦屹,亲吻是情人间才有的东西。
他和秦屹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秦屹去梦典这件事情会让他心里发慌,心跳跳的太快了,快的有些可怕,就像要挤破胸膛跳出来,他的脑中闪过许许多多的画面。
秦屹在梦典里会做什么?会和别人接吻,会和别人上床吗?
然后回来,依旧做他风度翩翩的小叔?
他不允许,绝不允许。
……
“好啦,您也不用烦恼,如果您是怕他年少冲动,分不清爱情和亲情,其实这也没什么关系啊,反正爱情都有保质期的,享受当下的快乐就好。”
秦屹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想起来喝茶的时候,才发现茶已经凉了,艾迪连忙起身给他重新倒。
“还没来得及问你,你这几年怎么样?”秦屹问。
艾迪放下茶壶,耸了耸肩,“老样子啊,年纪大了,也没有什么市场了,经理让我偶尔去照顾一下前台,其实也没事情做,成天闲着。”
“没想过换个职业?”
艾迪摊手道:“想过,但太懒了,我来梦典八年,每天活得醉生梦死,大概已经没办法正儿八经工作了。”
“努力一把还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