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缘浅————清风拂面

上
你永远不知道我的泪
还是那个可爱的木屋，还是那静谧的小村。远处的白烟袅袅升起，即便是冬日，这村中的人还保留了早起的习惯。伸出手刚要扣门，却犹豫起来，门后那个人可也起来了？两年不见，他贪睡的习惯变了没有？不过我至少可以肯定他早就不是原来那个青涩的学生样了。而我却还是一样心急，甚至连冬日早晨的黑暗还未散去就急匆匆的来到这里。
深吸口气，还是抬手扣了扣房门，出乎意料，房门马上就打开了。开门的人正是他。
果然脸上已不复青涩的痕迹了，头发不再是原本剪得有些发愣的寸头，有些过长的刘海儿斜在额头上留下一道俏丽的印记，披在肩上的头发恰如其分的昭示他艺术家的身份。学生时候鼻子上永远不变的黑框眼镜也早就换成了拉丝的无框眼镜。俊俏的容貌在合适的西装映衬下更是显得俊逸不凡。俨然是一幅成功人士的样子了。
他毫不掩饰眼中的惊喜，一伸手把我拉进屋中。屋中暖洋洋的炉火一下子趋散了冬日早晨的阴冷。他不停的用手给我搓着，希望我那双没有血色的手可以早点恢复过来，一边给我忙着，嘴里也不闲着，"虽然我恨不得立刻见到你，可你也不用这么早来啊，看看冻的，手都没有血色了。"
我微微一笑，把手从他的手中抽了出去，他的手还是那样修长，摩擦之间还能感觉到指腹的温润，可是这双手更是拿画笔的手，不应该在这里给我暖手。
他看我不出声的收回手，一下子有些呆愣，眉宇间渐渐浮上了一些伤心，"已经两年了，你就是不肯为了那一点小事原谅我？"
我抽手扯了个凳子过来，围着火炉坐了下去，漫不经心的对着他说："谈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从那天开始我们见面不过是普通朋友。"他看起来伤心极了，"云清，你知道的，我从来没有背叛过你，我也是人啊，面对那么大一个诱惑难道我连犹豫一下也不应该吗？无论如何，我都是选的你啊。"
我继续在炉火上烤着自己的手，这手似乎永远不能变回正常的温度似的，还是苍白一片，回头随意的摇摇手，"飞羽，对我来说结束了就是结束了，永远不可能有回头的机会，现在不是很好吗？你做你的成功画家，我做我的公司职员，就是你当初就拒绝了那个唐小姐，想必未来还会有其他富家小姐等着招你这个成功画家入赘吧，毕竟比起当年，你现在的条件更加有分量了。"
他脸上的血色一下子消失了，"云清，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我不过是面对唐小姐时候犹豫了一下，你就悄无声息的消失了两年，这两年我过的有多苦你可知道？你离开的时候，我没有名、没有钱、唐小姐我也拒绝掉了，开始的时候我只想发疯的去找你，可是后来才想到只有成功、只有拥有更多的钱我才可能找到你，为了成功，我几乎付出了一切，终于可以让我找到你，你为什么就不肯原谅我呢？"
我有些不耐烦起来，"不要把自己说的那个可怜，你成功单单是为了我？只怕你自己也不信，我们都清楚你是一个多么有野心的人，就算这的是为了我，那我也只能说很感激你，我的感情放下了就是放下了，何况已经过了两年。"
他一下抱住了我，好像要把所有的力气都耗尽似的，我只觉得肺中的氧气几乎都被挤了出去，凳子后面的靠背深深的咯入我的肋骨，我无奈的对着屋顶翻翻眼睛，他不是因爱生恨想要谋杀吧？
片刻功夫，他又放开了我，用手不停的在我后背上抚摩，口中不住的说着："抱歉、抱歉，我只是太害怕了，你没事吧。"
我放肆的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半晌才开口，"飞羽，既然都结束了，你为什么看不开？放手对我们两个人都好，你现在已经功成名就，为了这成功也牺牲了很多，如果和我在一起只会让你原来的努力付之东流，一个同性恋的名声会让你立刻失去你现在的一切。"
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一迭声的说："我就知道，就知道，你不会不爱我的，我真傻，这么冷的天气你一早赶来还不能说明问题吗？原来是一直都是为我担心，怕我失去现在的一切，云清，你也好傻，我是为了你才努力让自己成功的啊，如果没有你，我要这成功有什么意思啊。"
我无奈的叹气，早就知道这么说会有这种后果，我还是不死心，想要试试，看吧，这就是试的结果。
看着眼前这个激动的男人，还要再打击他一次？还真是有点不忍心。
他看到了我的沉默，把我的沉默当成了默许，又一次上前拥住我，这一次动作轻柔极了，可以给他加上十分。他半跪在地上，把头靠在我的肩上，在我耳边轻轻低语，"云清，我好怕，你永远都是那么冷淡，就算在我们情爱正浓的时候，我也好像抓不到你一样，就像现在我虽然靠着你，却不敢去想你在想什么，真的好痛苦，你什么时候可以像我爱你一样爱我？不过也无妨，只要你肯出现，肯原谅我，那我一定不会再犹豫，一定不会再给你机会让你离开我。云清，答应我，别再消失。"
我有点心软，可是我知道我现在不离开他，明天他会更痛苦，因为我真的不能和他在一起，看着他有些痛苦的脸，我也有些迷惑，我真的能让眼前这个男人如此痛苦吗？或者，今天的软化更能突出明天的绝决？是不是只有给了他希望再亲手打碎他才能让他彻底放弃这段畸形的感情？
我的脸色缓和下来，用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他是只高贵的波斯猫，只有顺着他的毛好好抚慰，他才会收起力爪和尖牙，做一只乖乖的宠物。而如今，他的锐气和原本像猫一样捉摸不定的脾气都被两年的离别磨得消失殆尽。"飞羽，我说过我没恨过你，当然也谈不上什么原谅，不过我知道你付出很多，我可以试试重新接受你，不过我不保证一定会再次爱你。"
他微微抬头，眼睛中是虔诚的爱慕，"云清，只要你肯答应去努力，我就很满足了。"说完又对着我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很甜，脸颊中央有一个偌大的酒窝，以前的时候我每次看到他的酒窝就会嘲笑他多长了一样只会让女孩子嫉妒的东西，如今再次看到他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是一甜，"云清，我一定能让你重新爱我的。"他的样子信心满满，让我也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伸手推开他倚在我身上的身体，我站了起来，"亏你还记得这里，不过我早上出来的太早，还没吃饭......"不等我说完，他一下子站起来，"我去弄，我去弄，你等等，一会儿就好了。"
趁着他去弄早饭的功夫，我细细的打量着这个小房间，似乎和记忆中的房间没有什么区别，还是一个平平的土炕，这里原本是我一个乡下的大伯去世留给我的唯一财产，我们曾把这里当成一个秘密的天堂，尽管那土炕让我们几乎不能入睡、尽管生火做饭让我们吃尽苦头，我们还是一有假期就秘密来此，这里可以说有无数我们最快乐的回忆。然而同样的，第一次争吵也是在这里，他没有告诉我就去赴了唐小姐的约会，我冷冷的问他，"是不是想接受唐小姐的建议，和她结婚，然后让她用家族的势力帮助他成名。"他只是犹豫了一会儿，刚刚说出来，他不会选择唐小姐，我已经把一对我们共同挑选的搪瓷杯砸在桌子上，那碎了的杯子片就像我们当时的心情，无缝的爱情就那么搀入深深的裂痕。
我走到桌子边上，看着桌子上崭新的一对搪瓷杯，虽然不是完全一样的，可我也看出了他的用心，隔了那么就要找到一模一样的杯子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用手在桌子上轻轻抚过，骤然，心里一震，手停了下来。桌子上有一道很长的划痕，那是我愤怒的时候用刀划下的，如果不是摸到这痕迹真想不到我曾经有过那么浓烈的感情。
"云清，开饭了。"飞羽的话打断了对过往的沉思，这段情真的像我说的说忘记就能忘记吗？
他的厨艺和当初一样，勉强能吃就是了，我们两个人本来半斤对八两，谁也不会做饭，可是在这样一个封闭的小村庄生活，想一直不做饭简直就是做梦，于是我们慎重的选择抓阄决定，第一次就是我赢，他不肯，耍赖的非要三局两胜，只闹到我终于点头为止，结果还是我赢，每次想到他当时沮丧的样子我就好笑，可是代价却是吃了一周各种奇怪味道的菜饭，他永远都不会把菜中的调料加得正好，最后我们却快乐的给这些奇怪的菜起了一个好名字--飞羽菜系。
"云清，你不是饿了吗？怎么不吃在发呆？还是飞羽菜系不合口味？"他的话把我从回忆中拉了回来，原来属于我们两个人的记忆，我们都没有忘记。
方桌上是最普通的炒鸡蛋，盐放少了，油又多了，吃在嘴里腻的有些发腥，可是我还是吃了两碗米饭，还是农村的海碗。恐怕有好久不曾吃过这么多东西了。想到这里，我抬头感激的看看他，却发现他早就放下筷子，笑眯眯的看着我吃，看我抬头看他，他的脸有些泛红，"云清，这两年我不住做梦，就想再看见你吃饭的样子，如今真的见到了，还真怕一切还是做梦呢？"
我也放下筷子，轻轻的拍拍他的手，示意我不会一下消失不见，他反手握住我的手，我感觉到他手心中潮湿的汗水，于是放弃抽出手心的动作，任他静静的握着。
即使是在屋中，冬日的寒冷还是渗了进来，桌上的菜饭已经没有初时冒出来的蒸汽，渐渐凉透，可是他还是不肯放开他的手，我无奈的出声，"我已经说了，我暂时不会走，你可以先放开手了吧。"
他恋恋不舍的放开我的手，我刚要站起身来收拾，他就抢先摁住我，"云清，你别动，一大早赶路，一定累坏了，让我收拾就好。"看着他的坚持，我也就放开了我的手，坐在凳子上眼看着他忙来忙去，那个小小的厨房中，不时传来盘碗相撞的声音，他那双可以绘出无数美丽油画的手在面对普通的洗涮工作的时候却异常笨拙起来。
等他收拾好了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也好像松了一口气，毕竟时刻担心下一秒钟会出现重大事故的滋味可不算好受。他可体会不到我的心情，兴致勃勃的对我说："云清，我来了两天了，后面小山下面的雪特别白，我们再去推雪人、打雪仗吧，好久都没有过这么快乐的心情了。"
看着他兴奋的有些发红的脸，我还是点了点头，这一天在我的能力范围内就让他快乐吧，先不去想明天的风雨。
他玩起来疯的好像一个孩子，我们根本顾不上去堆雪人，只是不停的用雪团攻击彼此，知道我们都跑得筋疲力尽，不顾身上的衣服一起倒在这白雪之中。我静静的闭上眼睛，感受这白雪的气息和冬日有些扎人的凉风，一个微凉的吻就这样落在我的唇上，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他眼中满腔的情意，我心一动，化被动为主动，翻身把他按在地上，放肆的品尝他的红唇，从天而降的片片雪花很快融化在我们无边的热吻中。
总算在擦枪走火前结束了这个缠绵的吻，他的声音有些发哑，"还有这个时候没人到这里来，否则看到两个大男子在这里热吻还不吓坏了这里的村民啊。"我也笑出声来，此刻我们好像真的回到那个无忧无虑的年纪，没有外界因素的约束，只是单纯的爱着彼此。
他跳了起来，高声对那群山呼喊："云清，我爱你！我爱你！"群山似乎也在跟着震动，我本想捂住他的嘴，可是没有，就这样看着他发疯，心里的快乐真是无法言语。
我们在外面整整玩了一个上午，吃过午饭，他执意要给我画像，说早就想画一张我站在雪中的画，看看到底是飘下的白雪纯净还是我的眼睛纯净。纯净？我在心中苦笑，只怕两年前我就已经失去他想看到的东西了。可是我还是走到外面，任那雪花落在我的肩上、衣上，手又恢复了初时的冰凉，可是我不在乎，就站在这里让他画吧，我能给的今天都给他。
他还是匆忙跑了出来，一把把我拉了回来，口中不住的抱怨，"我就是随便说说，你怎么这么傻，天气这么冷，你冻坏了还要画有什么用？"
我低笑不语，任他拉我回去。看到他支着的画架上面早就有一个人的轮廓，虽然不清晰，却看得出他在画我。他从身后搂住我，在我耳边低语："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总想画你，可是却总是抓不住你的神韵，就怕我的笔糟蹋了你的人，后来到你离开了，我怎么也找不到的时候，我后悔极了，为什么不在当初给你画下来？如今按照记忆中的样子画，却不忍心画出全貌，因为哪怕有一点点偏差也会让我遗憾的。你会给我时间，让我好好的画上一张吗？"
我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放任自己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外面寒风呼啸，而屋中却是炉火正旺，我就坐在炉火的边上让他作画，他不时停下笔，痴迷的目光不断的停在我身上，也许是炉火太旺，我只觉得脸上热辣辣的，不知道有没有变红，可是有什么关系，在他眼里，我怎样都是好看的吧？
我终于还是不能忍受他露骨的视线，站起来走到他身后，看他的画作，还是那个模糊的轮廓，其中都没有添上几笔，他转过头看着我说："我们学画的私下里有一个说法：除了人体模特外面轻易不画人像，因为没有对着没有感情的人画不出画的灵魂，真正让我们画的人像都是我们最爱的人。"
我无言，只能低下头却吻他的唇，上午时候熄灭的热情重新点燃起来，他扔下画笔，我们相拥着倒在那张大炕上面，屋中的氧气好像都别我们吸尽，每次结束一个吻，我们都要用力的呼吸，我们的衣服在层层纠缠中剥了下来，几次翻滚我还是压倒了他，他认命的叹了口气，"你在上面就你在吧，虽让我对不起你。"边说边从衣服中抽出一个润滑剂。我笑着接过来，用手轻轻戳他，"原来你早就有了准备！"他只是笑，用力的吻我，刚刚稍熄的情浪重新燃起。我们又开始放肆的彼此纠缠，不在乎给对方留下深刻的印记，他的身体还是修长、白皙，却没有两年前带着青涩的瘦弱，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停了下来。彼此身上都是粘腻的汗水。可是我们都没动，他在我胸膛上轻笑，"云清，不脱衣服还不知道，你比以前瘦了些，似乎体力也不比从前了啊。"一边说着，一边还用手在我胸膛上画圈，我捉住他的手，问他："这是你让我爱上你的一个手段吗？用你的身体引诱我？"他低低笑着说："是啊，当然是我的手段，如果肉体的吸引对你有用，我就一直这样下去，让你永远离不开我。"
我笑着拍拍他，"我累了，我们睡吧。"他往我怀中靠了靠，眼睛却往上看，不肯阖上。似乎要把这两年没有见到的全部补回来。我忍不住问他："如果我爱你没有你爱我多，你不会觉得苦吗？"他眼睛中的光芒黯了一下，随即开口："没关系，只要你肯爱我就好了。全世界有几十亿人，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自己真心爱着的人太不容易了，既然真的爱了，又怎么会计较谁的爱多些？"
我不再说话，像以前我们在一起的习惯一下，轻轻拍他，他也累了，想必为了等我，他昨夜也没有睡觉。耳边渐渐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心里像撕开了一个口子一样，明天，一切都会不同。
我睁着眼睛直到天亮，有的时候很讨厌冬日的早晨，明明很晚了，却偏偏阴沉着不肯变亮，今天我也讨厌这个早晨，却是因为它这么早就天亮。想起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早上都是我先醒，他是个很贪睡的人，每次我都是又摇又叫也无法让他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后来，我恶作剧一样捉弄他，捏住他的鼻子不让他喘气，他才会缓慢的从梦乡中回来。今天，看着他挺俏的鼻子，却无法动手去捏。
我使劲的摇晃他，大声的叫他的名字。他终于有点清醒的迹象，两只眼睛慢慢的睁开了，可是里面的却是茫然的神色，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持续的摇晃他，口中不住的叫着："楚飞羽，快起来，快起来！"好半天，他才好像清醒了点，嘴里嘟囔着："云清，你怎么一大早的就折腾我，难道昨天欲求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