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盛的脸上带了一点柔软笑意,整个人好像是刚刚融化的白雪,耀眼得反光。惹得旁边的几个妹子眼睛都挪不开了,借着玩手机不停地偷看他。
“我和爸爸一起出来就很开心了。”
“别啊。”盛万很有暴发户气质地说道,“你爸现在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钱。”
听到这句话的导购听到这句话,默不作声地上下打量了盛万几眼,面色有些奇怪。
“给他拿几身能穿的衣服。”盛万把小孩儿推给导购。
过了一会谢盛委屈巴巴地拿着衣服走过来看着他。
“我不想一个人进去黑乎乎的房间换衣服,爸爸你陪我一起好不好。”他低头看了一眼盛万,盛万就不由得投降了,只能和他一起进换衣间。
不过想一想,自己当初五岁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的。小孩儿长得再高也还是只有五岁呀!
谢盛坐在椅子上,毫不遮掩地对着盛万把身上的衬衫脱了下来,露出瘦削漂亮的腰身。这看得盛万的脸有点红,避开却又显得有些刻意。
他心想之前看谢有情尸体的时候怎么没觉得他的身子这么色呢?
[prpr!]
[哈哈哈哈哈我好了]
[我刚刚被吓到退了出去,难道我进错直播间了吗?]
[我又觉得自己可以了,恐怖游戏算什么!美人我可以!]
谢盛真的是一个天生的衣架子,肩宽腰细腿长,盛万给他买衣服买得不亦乐乎。穿这件也好看那件也好看,犹豫了一会之后索性全部打包带走,好在这家店有着会员送货上门的服务,避免了大包小包的累赘。
中午吃完午饭之后两人又去看了包场的电影,是一部类似现实世界里午夜凶铃的经典恐怖片。谢盛好像有点害怕,一直紧紧地抓着他的手,盛万则是整场电影都在咔嚓咔嚓地吃爆米花或者哈哈哈哈,分外愉快。
出来之后谢盛问他,“这电影真的那么好看吗?”
“是啊。”盛万美滋滋地回道。“我最喜欢看这种片子啦!”
尤其是在恐怖游戏里看恐怖片,双倍的恐怖,双倍的快乐!
在电影院的外面是一个小公园,盛万拉着谢盛的手走进去溜达,走到快门口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这是情侣公园,怪不得里面都是一对对的小情侣。
公园门口的地上铺着一块白布,上面摆着一大堆的玉佩,护身符,桃木剑之类的小东西。一个留着羊角胡的圆胖中年男人盘腿坐在后面,身上穿了一件褐色的道服。看见他们两人过来便咳嗽一下,气沉丹田地吆喝:“小伙子要不要算算命啊!上可算财运官运生死吉凶,下可算桃花姻缘家庭和睦!不准不要钱啊!”
谢盛的脚步顿了顿,蹲了下来看着他摆着的那一推小东西。盛万看他喜欢,便也过来看。顺手拿起了一只不知什么材质的黑色耳环在谢盛的耳朵上比划了一下。
“好看吗?”谢盛抬头看着他,很乖的样子。
“好看!”盛万脑子又一晕,捏了捏他的脸。“不过你还小,小孩子不能带耳环的啊。”
他有点犹豫,拿到手上仔细看了看。耳环看上去格外精致,看上去和这个小摊上的其他东西格格不入,摸着凉凉的好像是冰做的一样。仔细看去雕刻的竟然是一只咬着自己尾巴的黑蛇,连着鳞片都雕刻得惟妙惟肖,只有眼睛是剔透的红色,不知道是染色还是镶嵌上去的。
“我想要这个。”谢盛说道,第一次用着堪称为渴望的眼神看向黑发青年。
“买买买。”盛万的妥协甚至没用上两秒钟。
“小伙子可真会选啊!这是纯黑曜石耳环,避灾转运的!”中年男人一看有生意可做,立刻脸上堆笑。“要不要顺便算个命!测个字就行!来吧来吧!”
他殷勤地笑着,将一只圆珠笔和一张看上去破旧十分的红纸塞到了谢盛手上,谢盛垫着那本厚厚的《麻衣神卦》,修长的手指一动,写了一个字。
中年男人接过来看了一眼,连连拍着大腿说好。
“小伙子真会算,这个‘歼’字好啊!解为‘明月全园,颜色欣然,风云相送,和合万年’,是上上签啊!你这一生事业必然顺风顺水,得有贵人相助,爱情同心和睦,顺气连心,白头到老!”
他又夸了一会,盛万听得还是挺开心的,所以也没管他的价格要得有点高,花了五百给谢盛买了那黑色耳环。
“等一下带你去打耳洞哦,你怕疼吗?”
“不怕的,我最不怕疼了。”
谢盛攥着耳环,两只乌黑的眼珠深沉地看着盛万。
中年男人看着两人逐渐走远,摸着手中的百元大钞将其收好,美滋滋地点了一根烟,瘫在马扎上吐了一个飘散的烟圈。他随手抚弄了一下那张褶皱的红纸,却忽然发现刚刚那个漂亮青年写下的‘歼’字下面的红纸折了一角,刚好遮住了最后的那一笔弯折。
这样看来,这明明不是什么“歼”字,而是一个“死”字!
那字写得极其好看,骨瘦神清,挺拔若竹,好像什么书法大师的作品一样,应该被印在教科书供人临摹,只是那字里却莫名透出一种诡异的邪气来。
他不由得浑身一抖,忽然又想起刚刚那个好看得有些过分的青年看向和他一起来的另外一个青年的眼神,莫名让人想起蛇类的眼睛,阴森又恶毒。好像那眼睛中不是人类的圆形瞳孔,而是蛇类的竖瞳一样。即使是那样俊美的外表所增加的光环也没能削减那种恶意一分一毫,反而助长了那种邪恶的气质。
这时中年男人忽然又想起一个问题来——他之前进货,都是进了一些项链手镯之类的东西。从来都没有进过耳环啊!那么青年刚刚买走的那只耳环,又是从那里来的呢?
一种不可言喻的恐惧让他浑身颤抖起来,手中的烟掉到了地上。中年男人低声骂了一句,草草将摊子收了,打算一会去庙里拜拜,求求菩萨保佑,千万别是遇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在两人回家的路上,盛万看见了一家纹身店,店面有些窄小,隐藏在隔壁减肥理疗店的闪光大牌子下面,要是不仔细看的话很容易就会忽略过去。一个陈旧的招牌斜靠在一边,上面写着‘纹身店’三个大字。店门是黑色的,只敞开了一边的门,另一扇上面贴着他不认识的漂亮女人媚笑着的大海报,应该是某个在这个副本里当红的女明星吧。
不过这个世界设定得还真是真实啊,看起来超级智脑果然名不虚传。即使是这样的细节都设计得完美无缺。
这样想着,他带着谢盛走了进去,风带动门后的白色骨头风铃发出声响。店里比在外面看起来要宽敞得多,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几面巨大的镜子摆在木制的高脚凳后面,一只姜黄色的瘦猫趴在斜长的吧台上最宽敞的地方酣睡着,店里弥漫着一种浓郁的蜂蜜洗发水的味道。
一个高大的男人从楼梯上走了进来,他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燕尾服,领带上的白色蝴蝶结垂落到胸口,散乱的头发随意耷在肩头,甚至手上还不伦不类地拿了一根手杖。总是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纹身师的样子。
最让盛万忍不住发笑的是他脸上那个黑白的小丑面具,很像是扑克牌上的那种人脸,看上去格外奇怪。
盛万看了看他,立刻觉得这家店不靠谱,后退几步打算离开。
“请暂且留步,这位美丽的先生!即使您轻盈傲慢的目光如此吝啬地掠过我颤抖的脸庞,无视了我的锥心泣血的呼唤,但是我仍然对您怀着最热切的渴望,请再看一眼小店吧!这里有你想要的一切东西!”
男人用着一种正在读莎士比亚诗歌一般的咏叹调说道,随即他走上前来,对着盛万行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吻手礼。
谢盛皱起了眉,在他弯腰欲吻的时候扯开了两人,用着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男人。
“哦哦,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你可以叫我黑杰克,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名字,就和我这个人一样。我是一名平平无奇的纹身师,最大的梦想是在米开朗琪罗的左边额头上纹上一只狮子,不过可惜的是他去世得早。不得不说,这真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
黑杰克笑着说道,可面具遮住了他的脸,甚至连眼睛的位置都没有留出来,面具上的小丑面无表情地瞪着两人,带着厌倦的麻木,甚至不愿意敷衍地露出一丁点微笑。
第19章 血色告白季(八)
现在怎么想都觉得那家纹身店有问题啊,可是当时怎么就好像脑子短路了一样,只是被那个店主说了两句就真的让他给谢盛打了耳洞呢?盛万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奇怪,就好像是被恶魔蛊惑了一样。
“打耳洞?给他吗?
哎呦哎呦!这可是一件难办的事情呢!”
那个自称为黑杰克的奇怪男人当时看了看谢盛,发出一阵好像是恐怖片鬼怪嚎叫一样的笑声。
“我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干过这样的事情了,不过,手艺还在——等等,你应该不怕疼吧!”
光滑的面具耸动着瞥向黑发青年的方向,手上握住的长剪刀不断开合。
不再回忆,盛万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原本想无声息地离开,可是从橱柜上拿钥匙的声音还是被人听到了。
“爸爸,你要去哪里?”
黑发垂到两肩的俊美青年端了一碟慕斯蛋糕出来,米黄色的围裙还是一样的可爱。黑色蛇形耳环摆动,狰狞蛇吻碰撞他左耳洁白无暇的耳垂,黑与白的对比极其明显,如同光明和邪恶一样格格不入。
他的伤口甚至没有花上一天就好了,只在耳垂上留下一个近乎完美的小孔。
“出去见个朋友。”盛万低头摆弄着车钥匙,尽量快速说道。“很快就回来的,回来给你做馅饼吃!”他关上了门,谢盛始终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淡淡的阴影从他的身后蔓延开来。
盛万其实有些心虚,他是去见一个朋友,这没有错。
他想去见黄嘉,那个听说已经疯了的黄嘉。
黄嘉在一家郊区的疗养院,盛万开着那辆尽管他不认识品牌,不过想来必然价格不菲的跑车在拥挤的早高峰里堵了一个小时,终于在中午之前赶到了疗养院。在和前台的接待说明了自己的身份之后,他被引着走进了疗养院的后院,经过长长的走廊和一个巨大的花园,到了一片开满紫藤花的花架下。
他一眼就看见了黄嘉。
她又穿上了她的白色纱裙,腰背挺直地坐在下面的长椅上,手上翻开着一本书。她看上去同样成熟了很多,褪去了五年前的青涩,长长的黑发海藻一样飘散在肩背上,美得像是个与世无争的天使。
不过也像是三流热血漫画里那种百分之九十五的剧情都在当背景板,最后百分之五忽然跳出来成为幕后大波ss的隐藏角色。
盛万的思路发散,站在原地喊了她一声。黄嘉没有抬头,很认真地看着那本书,盛万走近之后听到她在用低低的声音读一首诗歌。
“该怎样说爱你
我最爱的爱人
是用我颤抖撕裂的唇
以我喑哑丑恶的嗓音
赞美你俊美侧脸值得上帝落下亲吻
还是用我苍白干脆的手骨
和着胸口流出的血污
为你抒写注定被丢弃的情诗作为此生的遗物?”
“咳咳。”盛万咳嗽了两声,以便让自己的声音被听见。“非常不好意思,不过你还记得我吗?”
黄嘉抬起头来,用一种犹豫又朦胧的文艺眼神看了他一会,然后她摇了摇头。
“我是你的高中同学啊!”头发微卷的漂亮青年自来熟地露出了一个热情的笑容。
随即他看见黄嘉脸上的表情变了,就好像她一下子从一个二十三岁的讴歌爱情的文艺女青年,变成了一个躺在床上正打算入睡的时候看见一个本来早就应该死去的恶鬼从自己床下爬出来,并且热烈地冲他打了一个招呼的八岁小女孩。
她本就苍白的脸现在变得几乎要透明,双手紧紧地抓住了裙摆,尖叫声被扼杀在喉咙里无法呼喊而出,带着巨大的冲击力在她的脑海里来回震荡。
很快盛万就知道了她这样表现的原因,她是在他的身后看到了一个人。
他回过头去,一个黑发的俊美青年正站在他的身后,穿着一身看起来价格不菲的高定西装,贴身的款式使得穿衣者但凡身上有一点点的缺点都会被无限放大,却正好衬托出他修长完美的身材。
“好久不见。”谢有情用低沉动听的声音说道,深沉的眼睛垂下,安静地看向盛万,神态和五年前一模一样。
盛万一惊,几乎以为是谢盛站在他的身后,只是当他看见男人空荡荡的耳垂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这的确不是谢盛,而是谢有情。
“恶魔!”黄嘉颤抖的声音终于在她快要绷断的声带上找到宣泄的出口,她指着那个男人喊道。
“你不是他,你是——恶魔!复仇的恶魔!”
“快来人啊!这里有病人发疯了!”
护工疾呼的声音打断了他们多年之后的第一次叙旧。
“恶魔!恶魔!”黄嘉那尖利的女高音好似回声一样不停地在他的耳道里震荡,带着巨大而不可名状的惊恐。
等到一个半小时之后,盛万顺利地和谢有情坐在了一家咖啡店里。温柔有磁性的女声从音响里流淌而出,是一首情歌,咖啡的微苦香气弥漫开来,氛围被渲染得有一些暧昧。
“既然时间紧张,那么我就长话短说。”谢有情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表,手腕在灯下细腻地泛出珍珠一般的色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