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梓云推了把方南的肩膀,示意方南看一眼他同桌的灵魂画作。
方南没准备搭理毕梓云,他从桌上拿起一本草稿本,低头开始刷刷地在本子上写字。写完后,方南用笔圈起了一行字,把草稿本往课桌边上一推。
你刚才想和我说什么?
方南在草稿本上写道。
趁王母娘娘切换PPT的功夫,毕梓云一把抓起方南桌上的草稿本,夹在数学课本里开始回他的话。
方南拿回自己的草稿本,看到上面多了一行歪七八扭的字迹:我在十五班门口见到匹哥了。
看到毕梓云写的话,方南皱起了眉头。他拿起桌上的笔,正准备再问毕梓云,讲台上的王母娘娘突然出声了:“晏冰琪,你来告诉我,这题的答案是什么?”
听到王母娘娘在喊自己,兔子马上把桌上的画作翻了个面,“刷”地一下从座位里站了起来。她求助似的看了同桌一眼,见方南好像也有点懵,把心一横,吞吞吐吐地开口了:“这题选,选D?”
十八班里一片死寂。
“我讲到哪道题了晏冰琪?”王母娘娘用三角尺拍了拍讲台,“开学第一节课你就不好好上,也难怪上学期的考试成绩退步的那么快。站起来给我认真听讲,听到没有!”
兔子一下子面红耳赤了起来,双手紧紧攥着校服的衣角,垂下脑袋不说话了。
“方南,告诉你同桌,这题的正确答案应该是什么。”
方南后背一僵,正写字的手顿在了原地。
王津见方南盯着课本没说话,以为他没听到,又扬声重复了一遍:“方南?”
方南放下手中的笔,从座位上慢慢站了起来。
PPT上只有ABCD四个选项,题目应该在上一页,怕是早就过了。
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最长。
“选c。”
方南盯着课件上的选项看了一会,说。
宋怀舒正在捧着保温杯喝水,听到方南说的话,差点没一口水喷出来。
“……”
“……方南,晏冰琪。”
王母娘娘在讲台前深吸了一口气:“合着你俩这是在逗我玩是吧?”
“我问你们?我现在讲的是道选择题吗?”
“填空的条件都明明白白的摆在黑板上,你们俩倒好,还能给我整出一个C一个D来??”
第一节数学课还剩下二十分种,后黑板前整整齐齐站着三人,毕梓云,晏冰琪,以及莫名趟枪的方南。
他们心思各异,脸上的神情也是五彩纷呈。
方南一直在盯着白板上的PPT,全程面无表情,没有人能看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兔子早就站不住了,她在座位前动来动去,一直竖着她的兔子精耳朵,就盼着什么时候能听到下课铃声的响起。
毕梓云则是他们当中最心怀鬼胎的那一个。
他希望时间过的慢一点,再慢一点,要是永远不会下课,就好了。
方南此时就站在他的旁边,他们手拿课本,肩靠着肩,占据了过道尽头这块狭窄而又拥挤的区域。只要自己一动笔在课本上写字,两人的校服袖子就会贴合在一起,发出衣料摩挲的“沙沙”声。
听到耳边方南若有若无的鼻息,他心底突然浮现出了一种疯狂的念头。
如果方南知道他喜欢男生,他们俩的关系还会维持现在这样吗?
他知道方南是个宽容大方的人,对很多事情都带着包容的态度,对他这样的人可能不会带有偏见。
但他仍然不敢冒险,就怕自己稍微做过火了,方南从此以后就会对他保持距离。如果真的变成了这样的局面,那他俩的关系就会再不复从前。
可心里这样的念头一旦萌芽,就已经完全无法打消。
他不敢对方南直接显露自己的真实想法,却控制不住想要试探一下方南。
如果有朝一日,方南发现了自己对他怀有别的心思,或者发现自己的性向有些不正常,他的态度,还会和从前一样吗?
离下课只有不到五分钟时间,兔子趁着王母娘娘不注意,又开始拿起草稿纸画起画来。
不行,他不能直接行动,要想个合理的动机才行。这样的话,如果方南真的觉得不舒服或者膈应,自己还能有充足的理由向他解释。
毕梓云默不作声地张望了一下四周,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讲台上的王母娘娘那里,放轻声音问身边的方南:“你猜,王母娘娘会让我们站到什么时候?”
方南:“不好说。”
“我猜要站满两节数学课。”毕梓云小声接着说道。
方南摇头:“不会站这么久,最多这节课下。”
趁着王母娘娘在低头翻课件,毕梓云又问:“那,咱俩要不要打个赌?”
方南瞥了他一眼:“?”
看来方南觉得自己挺无聊的,毕梓云心想。
正当毕梓云准备放弃计划的时候,他突然听到方南开口了:“赌什么?”
“湖人这赛季的球衣?”毕梓云悄悄说,“我朋友从国外给我带回来的。”
“那如果我输了?”
“如果你输了,帮我做了这周的政治大题。”
过了一会,他听到方南说:“行。”
怀叔之前和他说,方南想要那件球衣很久了,没想到这招果真凑效。
见方南终于了应下来,毕梓云的心跳逐渐开始加快,他也不再管会不会被王母娘娘察觉了,将右手背到了身后,对方南说:“那,咱们拉钩?”
拉钩约定,这就是他想要试探方南的方式。
他俩之前的几次肢体接触都很短暂,完全看不出方南有什么异样。这一次,他想要彻底搞清楚,方南到底排不排斥这样的接触。
毕梓云在心里倒数,再过三秒,他就开始行动。
好了,三,二,一
还没等他主动出击,方南的手指便先伸了过来,搭在了他蜷缩着的小拇指上。
“拉钩。”方南说。
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两人的手指轻轻勾了一下。
虽然只是短短几秒,但当方南冰凉的指尖触碰到自己的肌肤时,毕梓云还是感觉整个人像是触电了一样,大脑顿时出现了一刹那的空白。
方南松开手,看着身旁的毕梓云:“你手在抖。”
毕梓云心想,哥,我能不抖吗。
他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多了一些难以启齿的变化,还没等数学课下课,就已经完全站不住了。
方南恐怕压根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
下课铃一响,毕梓云第一个冲出教室,跑到了走廊尽头的卫生间里。他反锁上门,把自己关在男厕所唯一的隔间里,对着白色的瓷砖墙站了好久。
无论是之前被那群小混混拦在巷子里,还是跟着四中的狐朋狗友们看小电影,他都从没想过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方南只是轻轻勾了一下他的小拇指,他居然
靠。
毕梓云扶着额头,狠狠踢了几下脚边的垃圾桶。
他居然,有反应了。
上午的第三节是政治课,毕梓云匆匆忙忙从洗手间跑回教室,一只脚还没跨进门,就听到十八班里传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推开教室门,他发现讲台下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同学们尖叫的尖叫,鼓掌的鼓掌,还有男生将课本卷成话筒,站在课桌前疯狂嚎叫。
而在讲台上站着的,正是匹哥。
看到毕梓云进了教室,匹哥笑着朝他点了点头,让他先回座位上去。
过了一个假期,匹哥好像比以前瘦了一些,他换了发型,将头发剃成了平头,身上穿了件黑色的polo衫和牛仔裤。看起来虽然没有上学期那么潮了,却显得愈发成熟,俨然树立起了一副人民教师的良好形象。
“首先,我想要和各位同学道个歉。”等到同学们安静了下来,匹哥对着全班开口,“听说大家假期的时候都很担心我,大家放心,我没什么事。”
“因为我自己的……一些私人原因,所以这学期不能继续担任大家的班主任了。不过,经过几次讨论,校领导还是同意我继续负责高二年级的学科任课工作。也就是说,我虽然不是大家的班主任了,但还是你们的政治老师。”
底下的同学们又开始欢呼起来。
“以后你们要积极配合王津老师的工作,虽然不再是你们的老班,但大家以后生活和学习上有任何事,都可以随时来找我。而我,也会力所能及的继续帮助大家。”匹尤说。
“匹哥,我们都希望你能继续当班主任——”前排的一位女生忍不住抱怨,“王老师真的太严厉了,大家都很怕她。”
匹哥笑了:“王老师是名非常优秀的数学老师,相信她可以带领咱们十八班越变越好的。你们要相信她,毕竟是你们的王母娘娘,对不对?”
心里的小九九被匹哥一语道破,十八班的老油条们都笑得挺贼。
“好了,话不多说,咱们开始正式上课了。”匹哥拿起讲台上的粉笔,“请大家翻开政治课本的第二页……”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毕梓云发现匹哥讲课的时候,时不时就会瞄上自己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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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雪祸
第三节课刚刚下课,毕梓云就被匹哥喊住了。
跟在匹哥后面走进办公室,他心里隐隐有些忐忑,不知道匹哥为什么今天不光在上课的时候留意自己,下课后还要把自己单独叫出来。
会不会有一种可能,他刚才在卫生间里……被匹哥发现或者看到了?
不对,当时卫生间里并没有人,门也被自己关得死死的,肯定没人能看到他在里面干什么。更何况,他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还把纸全给扔马桶里冲走了……
毕梓云摇了摇头,想把脑子里的那些胡思乱想全抛出去。
污者见污,他这是在乱七八糟想些什么呢。
带着毕梓云来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匹尤开门见山地对他说:“毕梓云,你妈妈今早给我打了个电话。”
“我妈?”毕梓云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老妈会突然打电话给匹哥。
“你没告诉你妈妈我的岗位调动了?”匹尤转过了椅背,“她好像以为我还是你的班主任。”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她。”
“本来怕你担心,你妈妈让我晚点再告诉你。但我觉得还是早点和你说好,毕竟有什么情况你也可以及时跟进。”匹尤说。
“你爸爸昨天在滑雪场滑雪的时候不小心出了意外,人没什么大碍,就是腿摔断了,被送去了医院。”匹尤看着毕梓云,“你妈妈已经买了今早最早的一班飞机赶去哈尔滨,想看看你爸爸的身体状况。她说你爸爸现在还在医院住院,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够赶回来,问我能不能安排你这几天住学校的宿舍。”
“住宿的事你不用操心,我刚刚已经和王老师打过招呼了,她会给你开好批条,你今晚直接住进去就行。”
看到毕梓云的脸色渐渐变得有些不太好看,匹尤顿了顿,问他:“你要用我手机给家里人打个电话吗?”
虽然校方明文规定不允许学生带手机进学校,但老师们心里都门清,知道这些小崽子们一个二个平时都手机不离身,有的款式说不定比自己的还新。
不过大家都不说,他也不会直接戳穿毕梓云。
“那我还是打一个吧……谢谢匹哥。”毕梓云拿过匹尤的手机,输入了苏丽娟的号码,站到走廊上开始和家里人通话。
过了五分钟,毕梓云从办公室门外回来了,他脸上的担忧神色少了一些,但眉头仍在紧紧皱着,看样子心情不太好。
“怎么样,情况还好吗?”匹尤问他。
“还行,感觉我爸的精神状态不错,还能和我聊上两句。”毕梓云说,“就是我妈说他不止摔断了腿,好像跟腱也断了,可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匹尤有些讶异:“跟腱撕裂?那可要多加留意。”
打篮球的人都知道伤筋动骨一百天,跟腱撕裂不是小事,需要躺着静养直到完全恢复。否则一旦跟腱没长好,以后走路就会有点瘸。
又安慰了毕梓云几句,匹尤见上课时间要到了,让毕梓云先回教室。
送走毕梓云,他靠着办公椅的椅背,将腿搭在矮柜上,短暂地陷入了沉思。
他以前和毕梓云的妈妈通过几次话,也见过两次他的父母。毕梓云是那种很典型的在富裕环境下长大的孩子,他的父母也都是非常有涵养的人,举手投足间都透着成功人士的风度。
可今天毕梓云妈妈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语气却不像平时一样优雅稳重,反倒像是在努力忍耐着心中的怒气,不想让自己在孩子的老师面前失态。
看到毕梓云被匹哥叫去了办公室,方南便一直在留意他回来了没有。等毕梓云终于从办公室回了教室,他发现这人的心情好像变得有些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