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陆续有寄钱回家,只是一直没联系,发现她失踪还是家里有事急用钱,联系不上才发现的。”
“……真成,如果早点发现说不定当时就破案了。”
“哪有那么多如果啊,行你接着吃吧,我还得跟立案的分局联系调档。”
“师傅您忙。”
“诶,别欺负老三啊,那可是你亲生的师弟。”
“……”
表情不由一绷,罗家楠心说我特么何德何能生他啊我?撂下电话,他边吃边盯着坐对面的欧健打量,琢磨这小子一定是长得像他妈,除了那山根挺直的高鼻梁,跟大厅荣誉栏里挂着的老欧同志的遗照毫无相似之处。
感觉到盯在脸上的视线,欧健抬起眼,发现罗家楠不错眼珠的看着自己,略感紧张:“大师兄……那个……师傅……师傅有指示?”
罗家楠扯扯嘴角:“没,通报一下尸源信息。”
“哦。”他低头扒了口饭,觉着罗家楠还在看自己,又抬起脸,摸摸嘴角下巴确认没挂饭粒,谨慎地问:“那……你一直盯着我干嘛啊?”
“看你好看呗。”
罗家楠随口那么一说,结果欧健背上倏地一紧。自打祈铭他们都回城,宾馆房间没那么紧张了,他跟吕袁桥就和罗家楠换了房间,现在是罗家楠睡他原来那间大床房。有天晚上他去借笔记本电脑用,就听浴室里传出罗家楠和祈铭聊视频的声音。大概是以为他抱着电脑回屋了,浴室里那话扯的,扫黄的要是在能直接给罗家楠扫进去。
虽然没人跟他明说他也没到处打听,可罗家楠跟祈铭的事儿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他又不傻当然能看出来。他并不了解这个圈子里的人都啥样,没接触过,就听说很乱,貌似忠诚度不高,即便是有伴侣了瞧见顺眼的还敢勾搭。
——完了完了完了,大师兄不会瞧上我了吧?
就这么浮想一联翩,嘴里的饭立马不香了,欧健端起汤咕咚咕咚把嘴里的米粒灌下去。放下炖盅,他心神不宁的满处扫视,反正是不敢直视罗家楠的眼睛。
吕袁桥在旁边看他屁股底下跟长了钉子似的扭来扭去,问:“怎么了你?想上厕所没带纸啊?”
欧健赶紧摇头:“没没没没。”
“诶,我得去趟厕所,你们俩先吃啊。”
把托盘一推,罗家楠起身朝店外走去。等他走远,欧健赶紧压低声音问吕袁桥:“二师兄,我问你个事儿?”
“说。”
“大师兄他……他跟祈老师……他俩……他……”
吕袁桥顿住筷子,转头看着他,表情喜恶难辨:“你有意见?”
“没有没有没有!”欧健连忙摆手,“我就是好奇……好奇他们……他们的相处模式……”
这件事吕袁桥倒是很有发言权:“跟一般夫妻没区别啊,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师哥动不动就被轰回局里睡。”
“他俩感情不好?”欧健问完觉得有点多余,那天听浴室里的动静,感觉要不是隔着个手机俩人能立马抱上。
琢磨了一会,吕袁桥将高仁的感悟和自己的理解综合了一番,为罗家楠和祈铭的感情做出定义:“他们俩的骨血都长到一块去了,虽常有争执,但谁也离不开谁。”
“……那就好……”欧健闻言松了口气。两口子感情好就行,要不哪天罗家楠真想给他玩个潜规则,他指定打不过对方啊。
吕袁桥莫名其妙:“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看欧健眼睛闪闪发亮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吕袁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由眉头一皱,“别多想,师哥不是弯了,是折在祈老师那了。”
——有区别么?
欧健感觉自己实难区分这二者的异同。
—
“五具遗骸均无亲缘关系。”
通过视频连线,祈铭先行将尸检结果通报给罗家楠。正式的尸检报告还在整理中,明天白天会同步给专案组成员。要说多个夏勇辉这样的熟手活儿是干的快多了,要不五具遗骸够他和高仁忙活至少半个月。
宾馆房间里烟雾缭绕,罗家楠一边噼里啪啦打报告一边应道:“嗯,那就不是一开始推测的灭门案,考虑驱邪治病搞封建迷信的方向应该没错。”
“杜老师那边的指纹也提取完毕了,不过纸上遗留的很模糊,系统对比检索有一定难度,还在做。”
“相框上没指纹么?”
“被擦了,很干净。”
“这是有反侦察意识啊。”罗家楠凝神思索,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师傅说,涂玉珍被报失踪前还往往家里寄过钱,如果说嫌犯有反侦察意识的话,那可能是为防被发现人已经死了而使的障眼法,待会我跟许杰通个气,明儿让人去邮局调汇款单,核对笔迹。”
镜头里的祈铭摘下眼镜,仰头向后靠去点眼药水。这时高仁凑了过来,刚想打招呼忽然怪叫一声:“罗家楠你又没穿衣服!”
“我特么这不穿着裤衩呢!”收起支在椅子上的腿,罗家楠拿起手机往下照,以证清白,“没穿又怎么着?白给看不收钱,你一边偷着乐去吧。”
“恶心。”高仁转头走人。
罗家楠的小暴脾气腾一下就窜了:“你给我回来!说清楚谁恶心!”
“行了,别仗着自己身材好就到处秀肌肉了。”祈铭直接把视频转为音频,“快十点了,我得下班回家了,你也早点休息。”
“到家再给我打啊。”
“我昨儿熬通宵。”
“啊?哦,那到家赶紧睡吧。”
“挂了。”
通讯被挂断,罗家楠讪讪的抹了把鼻子,拿起手机给许杰打电话。媳妇怀孕了也不能回家伺候,许杰比他憋屈,这几天但凡手底下办事不利,轻则一顿吼,重则摔文件拍桌子。
许杰那边线路忙,罗家楠估摸着他是跟高雯视频呢,可工作不等人,只能锲而不舍的打。终于那边掐了通讯给他回过电话,听动静不是很爽:“没死人吧?”
“没,有个情况得赶紧跟你通报一声。”
陈述完自己的想法,罗家楠听那边沉默了几秒说:“这一片有七个邮政站点,我明天派人挨个下去查。”
“扩大范围,连县里的也算上,我估摸着凶手可能会选择远一点、不容易碰见熟人的地方汇款。”
“……要么你当副队长呢,脑子一转,我们特么的就得铲地皮。”
罗家楠嗤笑一声:“你骂我。”
“没,”许杰跟着笑笑,“诶对了,后天开始有大到暴雨啊,你们别往山里钻了,山上土层松软,暴雨过后容易发生山体滑坡。”
“行,知道了。”
“没别的事儿了吧?没有我接着哄媳妇去了。”
“去吧去吧,帮我给高雯带个好。”
“嘿,她刚还跟我说呢,生下来认你做干爹。”
“诶!咱话说头里,闺女我要,儿子不要,我可给他出不起娶媳妇的钱。”
“你又不养活孩子你攒那么多钱干嘛使啊?”
“我媳妇费钱啊!那天买两条西裤五千多,操,老子结账的时候心直滴血!你说,五百块钱买两条牛仔裤它穿着不舒服么?”
许杰那边空了几秒,不太确定的说道:“我好像还真没看过祈老师穿牛仔裤。”
“……”
对哦,罗家楠反应过味来,别说许杰了,他都没见祈铭穿过牛仔裤。卧室柜子里属于祈铭的那半边,一水的西裤衬衫,外加两套夜跑时穿的运动服。
挂上电话,他琢磨了一阵,给祈铭发了条消息过去——【媳妇,你咋从来不穿牛仔裤啊?】
得过了有一个小时,祈铭的回复才过来:【牛仔裤多是包臀款,我髋骨窄,穿着不好看,显得头重脚轻】
——原来是这样啊。
罗家楠已经躺床上准备睡了,看到消息,抬手比划了一下记忆中的触感,感觉好像是祈铭说的那么回事。
【等我回去带你练深蹲,练个跟我一样的翘臀出来穿着就好看了】
他这边刚发过去还没两秒,那边“咻——”的回过来一张寒光闪闪的解剖刀图片,附言——
【滚!】
TBC
第五十九章
要说追查涂玉珍失踪案的那帮同僚干活够糙的, 连到其最后出现地调取汇款单、排查行踪的动作都没有。许杰他们本以为顶多拿到个复印件,结果到那一查, 嘿,原件还在。苗红让涂玉珍户籍所在地的民警发来她签署过的文件照片对比签名,一下对比出问题来了,汇款单上根本就不是一个人签的字。很快,祈铭那边加急给出DNA对比结果,证实死者之一确是涂玉珍。
“那她也有可能是拜托朋友老乡之类的去汇款吧?”
案情分析会上,众人各抒己见。听了这话,罗家楠扬起裹在证物袋里的汇款单反问:“三次, 每次都是拜托别人去的?还是同一个人?”
三张汇款单上的签名笔迹一致。邮局汇款是需要本人身份证的, 代办的话还得提供代办人的身份证。而邮局方面提供的信息是, 这三笔汇款没有代办人信息。如此说来,替涂玉珍去汇款的是个女人,且年龄相貌与她相仿,不然不可能蒙混过关。
预计是团伙作案, 那么嫌疑人之一的特征就此浮出水面:女性,四十岁上下, 本地人, 体貌特征与死者涂玉珍有一定程度上的相似。
“会不会是孩子的母亲?”吕袁桥提出自己的看法,“尸检报告上说,那截与五号骸骨一同埋葬的断骨不足以提取出做配型的DNA, 但可以确认属于女性,如果考虑到如此大费周章 却还救不了孩子的命, 那么当妈的断指陪葬以忏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也不是说不通。”
众人互相看看,逐渐有人露出赞同的表情, 又可以给嫌疑人特征加上一笔了——四十岁上下的断指女性。
“那就先按这个排查吧,能找着这女的,案子差不多就破了。”于副厅长发话了,“廖副局,你看还需要多少人手?我帮你调,尽快,把周边这几万人都摸个遍。”
“人手当然是越多越好了,您调着,我从今天起啊也不跟指挥部待着了,周边这道路我熟,跟他们下去一起排查效率高。”廖静说着朝罗家楠投去视线,“罗家楠,车上还有地儿么?”
一听副指挥下来身先士卒了,罗家楠痞坏痞坏的笑道:“廖姐上车那肯定有的是地方,没有我踹一个下去也得给您腾出来。”
话音未落,就看旁边几位县公安局的同僚朝他投去了酸溜溜的目光——怎么说话呢?跟我们副局长这没大没小的,张嘴闭嘴的姐,叫的够亲的!怎么着,长得帅了不起啊?
罗家楠哪知道自己遭人恨,散了会喜笑颜开的跟廖静一起出了屋。县公安局单身的警花屈指可数,廖静算一个。然而由于她官至副局长,一般的老光棍还真不好意思往跟前凑,容易自惭形秽。
第一站去卢沟湾村,罗家楠设好导航将车倒出车位。廖静坐到副驾上扣好安全带,偏头看了看他搭在方向盘上的左手,笑问:“结婚多久了?”
“四年。”
“没孩子?”
“啊……没功夫要呢。”被祈铭教训过不止一回,罗家楠琢磨着还是别到处逮谁跟谁散自己那点隐私为好,再说廖静跟他们家也算有点交情,有些话传出去老爹老妈脸上可能挂不住。
“抓紧吧,你看许杰,拖到四十了都快。”
“嗨,不急不急。”
后座上的吕袁桥和欧健只当没听见他俩的对话,各自将视线投向窗外。出门在外搭档办案,用家里的事挑起话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只不过到了罗家楠这总还是需要遮掩着点。
没听见廖静接茬,罗家楠问:“姐你孩子多大了?”
“我还没结婚呢。”廖静张开手给他看看光秃秃的手指,“一听我是公安局主管刑侦的,相一个吓跑一个。”
“那是,一般男人根本配不上你!”罗家楠嗤笑一声,“我跟你说廖姐,我师傅也你这样的,巾帼英雄女中豪杰,快四十了才把自己嫁出去,还是我们重案组内部消化,正好,肥水不流外人田。”
廖静偏头笑笑,没理罗家楠而是转头问后面那俩:“诶,他媳妇是不是特厉害?”
吕袁桥和欧健使劲点头。
罗家楠莫名其妙的:“这怎么又扯上我媳妇了?”
“冲你这张嘴,一般女的哪管的住你?”
“我嘴怎么了?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啊。”
廖静继续问后头那俩:“他媳妇干什么的?”
“法医。”后面俩人异口同声。
“难怪了。”廖静笑着笑着,语气稍稍归于落寞,“我们单位有个女法医,挺厉害的,也是邹先生带出来的徒弟。”
罗家楠好奇道:“那这案子出现场怎么没见她来啊?”
“……她已经不在了,去年走的。”
“调哪去了?”
“去世了,突发心衰,刚四十岁。”说着话,廖静眼圈泛红,“特别突然,睡着睡着觉,人没了……也好,不受罪。”
车里陷入寂静,片刻后罗家楠叹了口气:“生老病死谁也逃不过,就是这岁数太可惜了……”
闭上眼,廖静皱起眉头:“是啊,她爸妈都七十多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当时在医院里哭的啊……我听着都心酸……”
欧健抹了把鼻子问:“那她老公孩子呢?”
“没结婚,和我一样,相一个吓跑一个。”廖静苦笑摇头,“本来说好了,要是一辈子都不嫁人,等我们老了就搭帮过日子,老姐俩一起出去旅旅游,到动不了了找个养老院一窝,每天静静的晒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