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你眼睛带钩啊?”
听到这话,罗家楠狡黠一笑:“没错,要想干好刑侦,必须得练出双带钩的眼,问问题的时候光傻不愣登盯着人家的脸看,能他妈看出花来啊?”
欧健一脸惆怅:“我那不是想通过观察他的面部表情肌变化,判断他是否撒谎么?”
“那你看出来了没?”
“……没有。”
“诶,没那道行就别玩飘的,整就一读书读傻了。”抬胳膊看了眼表,罗家楠端起杯子把记录本往胳膊底下一夹,“行,今儿先到这,你早点回家,明天开案情讨论会再定下一步的调查方向,这个陈景琪还得接着挖。”
满怀敬仰的目送罗家楠出屋,欧健暗暗下定决心——今儿晚上不回家了,先把陈景琪身上能挖的都挖个遍!
俗话说的好,笨鸟先飞早入林,勤能补拙是良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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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上罗家楠催自己下班回家的电话,祈铭叮嘱了高仁他们一番走之前别忘了收摇床上的试管,收拾好东西离开了办公室。老大走了,高仁终觉如释重负,被祈铭三言两语打压下去的好奇心又冒出了头。当然好奇心是一方面,重点是他得给黄智伟上够换学习心得的供。
“小夏,你跟我说说呗,杜老师到底因为什么离职?”
想想那愁人的报告,夏勇辉无奈的顺了口长气。有关杜海威的事,他都是听程杰说的,第一手资料,绝对保真,只是他不确定全说出去的话,对杜海威会造成何种影响。然而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从他这打听出来,以鉴证科那帮有掘地三尺之功挖线索本事的人来说,早晚也会从其他地方获知,而且很有可能是事实被歪曲的版本。
“我饿了,”他对高仁说,“找个地方边吃边聊吧,让黄智伟请客。”
高仁立马抄起座机电话,拨内线给黄智伟打了过去。
二十分钟后,步行街旁的一条胡同内,三人在挂有“莲欢小吃店”招牌的店门口找了张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桌子坐下。黄智伟熟门熟路的点菜,三份鱼丸汤,一盘大份的蚵仔煎,两个肉粽——高仁不吃,怕好不容易减下去的分量弹回来,外加草虾鲜鱿瘦肉一锅出的水煮三鲜。
菜陆续上齐,低头吸溜了口热汤,高仁问黄智伟:“怎么没叫芸菲一起?”
“她今天晚上值班。”说着,黄智伟将视线投向认认真真用一次性消毒纸巾擦碗盘的夏勇辉,“没事儿这家挺干净的,我都吃了十来年了,从没闹过肚子。”
“呃……这我的习惯,你们俩用不用消毒——”话说一半,夏勇辉觉得自己简直是多余问——人俩人都吃上了,高仁鼓着腮帮嚼草虾,黄智伟抱着肉粽啃。
要说洁癖,他得比祈铭加个更字,在医院里什么病都能遇上,天天看,总觉着哪哪都是病毒和细菌。其实他还算在正常范围内,以前他们科室有个护士,洁癖程度堪称病态,手上的角质层因过于频繁的接触消毒洗剂而薄得发粉。
吃完肉粽,黄智伟腾出嘴来追问自家老大的瓜。夏勇辉犹豫片刻,咽下嘴里的东西说:“其实这件事不怪他,完全是那个追他的人惹得祸。”
叼着鱿鱼的黄智伟和叼着虾的高仁迅速交换视线——嚯!还是真情感纠纷啊,“作风问题”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到底什么事儿啊?”高仁一说话,虾须子就在嘴边抖。
“那人追杜海威追的太紧,被他拉黑了一切联系方式,然后……”
稍作停顿,夏勇辉幽幽道——
“为了见他,那人报假警说有命案,差点酿成大祸。”
TBC
第七十七章
拖着累了两天一夜的疲惫, 回到家吕袁桥只想舒舒服服冲个热水澡,然后倒头就睡。刚拧开花洒,就听卫生间的门吱嘎一声被拽开, 然后高仁戳门口噼里啪啦竹筒倒豆子般的说起了杜海威的事儿。事实上吕袁桥对杜海威的八卦毫无兴趣,可高仁说他就得着耳朵听, 要不包子脸肯定得鼓。还的不时应和一声, 不然得被追问“我刚说的你听见了没啊”, 显得不够尊重对方。
想过叫高仁进来一起冲澡, 可累得浑身发酸,一起洗也没啥意义。听着听着他忽然支棱起耳朵, 问:“你刚说,报假警那人叫什么?”
噼里啪啦的动静忽然顿住, 高仁想了想, 说:“盖宇寰还是盖寰宇来着?小夏说的太快, 我当时没听清楚。”
“盖寰宇。”关上花洒, 全身水滴密布的吕袁桥朝他伸过手。
高仁立马把挂在墙上的浴巾摘下来递过去, 表情有些惊讶:“你认识这人?”
“在英国念书的时候, 他是我学弟。”草草擦去头发上嘀嗒的水珠, 吕袁桥裹好浴巾跨出淋浴间,对满眼好奇的高仁说:“我就知道这小子早晚得惹祸,他是当时我们那所中学建校百年以来唯一一个被校董会投全票开除的留学生。”
“我的妈呀!他到底干了什么?”高仁未免震惊——当初吕袁桥出于自卫打死霸凌自己的同学,也仅有半数校董投票要求开除他。
吕袁桥浓眉微皱:“他把创始人的雕像给砸了。”
高仁的嘴巴立马变成“O”型:“为什么?”
吕袁桥的声音和电动刮胡刀的嗡嗡声混在一起:“那种贵族私立校有兄弟会, 就类似于校友会那种组织,能加入进去可以非常迅速的拓展高质量社交圈,很多家长削尖脑袋也要把孩子送进那里就是为这个,但那里的兄弟会不接受非裔亚裔等学生的申请,盖寰宇认为这是种族歧视, 给创始人的雕像砸掉个衣角以表抗议。”
高仁皱起脸,又问;“对了,你怎么确定这个盖寰宇就是你认识的那个?”
“你一说他家是军区的我就知道了。”冲干净刀片,吕袁桥拽过毛巾抹了把脸,转头看向高仁,“最后判他了么?”
熟悉的须后水味道飘进鼻腔,惹得高仁微微眯起眼:“小夏说,按妨碍公务罪判了三个月的拘役。”
“是妨害公务罪。”听到不准确的专业用词,法学专业出身的吕袁桥稍事纠正,又问;“缓刑吧?”
“不知道,他没说太多。”说到这,高仁忽然歪过头,语气略显讳莫:“我刚开始还以为是个女的呢,那么玩命的追杜老师,然后听黄智伟说‘咋没个女的这么对我呢’,小夏才说是个男的。”
吕袁桥听了皱眉笑笑:“黄智伟是不想好好过日子了吧,这话要让上官芸菲听见,不得家暴他?”
“是啊,我警告他了,不给我的学习心得包年我就告诉芸菲去。”高仁得意的抬起下巴。
“什么学习心得?”
“爱国主义教育……”
“我给你写不就完了,求他干嘛?”
这话吕袁桥没吹牛逼,以前在检察院工作的时候,一个礼拜至少写五份报告,电脑里什么样的报告模板都有,去万能的某宝上接单保不齐能接成百万富翁。不过他家上亿的资产,当百万富翁算越活越抽抽。
就看高仁那终于能看出下巴的包子脸微微鼓起,小声说:“你一天天那么累,我哪舍得使唤你啊。”
——嗯,这话听着真舒心。
吕袁桥立马哪都不累了,回手一推高仁:“走走走,睡觉去睡觉去。”
“诶,我还没说完呢——”
“睡醒了再说。”
给高仁推进卧室,吕袁桥回脚把门踹上——上赶着关心别人的八卦干嘛?先关心关心自己老公的睡眠质量吧!
—
早晨进办公室,罗家楠看欧健趴桌上睡着了,走过去弓下身贴到耳侧,突然“哇!”了一声。给人家吓一激灵,蹭的坐起,差点没从椅子上掉下来。
欧健胡撸着跳得发疼的胸口,哭丧着脸抱怨:“……大师兄你干嘛啊……人吓人吓死人呐……”
“马上开晨会了,帮你醒醒觉。”看他那样就知道是熬了一宿,罗家楠顺手把祈铭给做的煎厚土司放到对方手边,“瘸了呼啦的就别去食堂了,吃这个吧,还你昨天的春卷。”
欧健破涕为笑,扒开餐盒盒盖,戴上一次性手套抓起来就咬。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也顾不上还没刷牙。这一口下去,好吃的鼻涕泡都快冒出来了。
叼上根烟,罗家楠拿起桌上写的满满当当的记录本,问:“查着什么了?”
欧健满嘴食物,说话含含糊糊的:“你说的没错,陈景琪欠了挺多钱的,央行的征信系统里已经有不良记录了,身上背着两家银行的欠款催缴官司。”
罗家楠眼一眯:“欠多少?”
欧健一怔:“……没……没细看……”
“啪嗒”一下,罗家楠把记录本轻扣到三师弟头顶,教育对方:“记着啊,干活得干利索了,尤其是跟数字有关的,加减乘除又不费脑子。”
“嗯嗯嗯。”欧健忙不迭点头,受教了,以后长记性。
罗家楠伸胳膊从旁边的桌上拿过个烟灰缸弹烟灰,接着问:“那他为什么欠钱,查了么?”
这个欧健是真查了:“看信用卡记录都是网上消费,两三千两三千的往一家境外电商公司刷。”
境外电商?罗家楠瞬间了然——陈景琪这小子八成是迷上网络赌博了,被套进了所谓的“杀猪盘”。一般来说赌博网站的收款方大多会套个科技公司或者境外电商之类的壳,而实际控制人,或者说作案团伙都在境外,不过并不妨碍警方抓人。年初经侦和刑侦联合办案破了起类似的案子,陈飞还为这事去了趟柬埔寨往回提人。
所以说欧健这一宿没白熬,根据他的调查可知,如果人真是陈景琪杀的,那么作案动机就有了。不过光有动机抓不了人,还得有证据。抄起座机给鉴证那边打电话,罗家楠让人通知杜海威下来跟着一起开晨会,甭管刑技们查出什么,先捡能用的用。
由于上班路上听高仁叨叨了一路昨儿晚上没说完的八卦,开会时吕袁桥忍不住多看了杜海威几眼,发动自己的“探gay雷达”来揣摩对方的性取向。至于依据为何,全凭经验。结论是不好说,要么是对方隐藏的够深,要么是压根就不是。
给重案组组员做陈述时,杜海威感觉到有股诡异的视线盯在脸上,可目光扫过在座的各位,却没发现谁用扒衣服的眼神看自己。大概是神经过敏了,他觉着,自打昨天夏勇辉去还他领带,好多人看他的眼神都有点怪。
之前夏勇辉说他不肯面对现实,确实让他很是纠结了一番,为此特意把程杰约出来推心置腹的谈了一次。程杰听了只是笑笑,说夏勇辉那时是吃他的醋,觉得他们俩的关系过于亲密,误以为是杜海威喜欢自己。然后程杰托他帮忙将夏勇辉送的表给对方还回去,又闹出个把领带落在人家家里的乌龙事件。
对于杜海威的自我质疑,程杰反问他:“咱俩从高中到大学一直是同一个寝室,你对我起过一次反应么?”
那倒没有,杜海威顿觉松了口气。不过有一点夏勇辉没说错,他的确善于挖掘他人的情绪和思维,可轮到剖析自己的内心世界时,却是无从下手。也就是说他看起来情商很高,实际上是因为缺乏自我认知而将注意力投注到他人身上的虚假表象。正是这种性格导致他无法维持好一段长久的亲密关系。比如上一段恋情,照顾身患白血病的恋人他可谓尽心尽力,然而对方的死却没有给他造成过多的悲伤,难过是肯定的,可同时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再比如,当遇到盖寰宇那种穷追猛打的人时,他第一反应不是“对方是个男的我该揍他一顿让他醒醒脑子”,而是先审视自身是不是做过什么让对方产生误会的事。然苦思无果,最后只能选择用断绝一切联系、防止自己继续犯错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可当祈铭跟他偶然谈起自己的感情问题时,他依然能像个身经百战的情感导师那样,教对方如何在产生分歧时平缓处理。有点分裂,这让他觉得可能自己就不适合恋爱结婚,一个人过一辈子不也挺好?
“杜科?”
听到欧健喊自己,杜海威将视线转向对方:“有什么问题?”
欧-问题宝宝-健放下举起的手:“你刚说死者注射胰岛素用的笔芯被替换掉了,所以才造成了过量注射,能把前因后果说的更清楚一点么?”
杜海威拿起装有笔芯的证物袋,耐心解释:“这款笔芯是配备OCX-I型注射笔用的,而死者死前使用的是OCX-II型注射笔,旧款的笔芯长度比新款的短3毫米,无法使用,而凶手在替换笔芯时,将笔芯保护帽扣在了旧款笔芯尾部以补足这3毫米的差距,而这样做,会导致笔芯的弹回功能失灵,只要一针打进去,不拔出针头药水就会持续注射到一滴不剩为止。”
欧健又想鼓掌,结果被罗家楠推了把胳膊,只得乖乖把手放下。
“照这么说的话,那得是对注射笔使用注意事项非常了解的人,才能想出这种方法?”罗家楠搓着下巴上冒出的胡茬问——出门前忘刮胡子了,都怪祈铭,光着两条大长腿跟厨房里做早餐,这不成心招他犯错误么!
替法医室出席会议的夏勇辉在一旁接下话:“可以朝这个方向考虑,但也不一定,也许是在网上看到过类似的病例报道,我在医院的时候急诊有接过这样的病人——换了新型号的注射笔,但是旧的笔芯还没用完,自己想辙给塞进去,结果打过量了。”
“所以说勤俭持家也得分是什么事儿,”罗家楠嗤声摇头,“诶,杜科,笔芯上提取到指纹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