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他草草吃了几口饭,没顾得上休息,后面还有不少患者等着叫号,外加拍片回来看片的,来来回回又弄了一下午,几个患者拍片回来的晚,下班又拖了一会儿时间。
到了晚上他回到办公室整理东西的时候,只觉得浑身无力,四肢发软。
他摘了眼镜,揉了揉太阳穴,丝毫没见好转,稍后又感觉有点儿头晕,有点儿恶心。
他努力扶着桌子缓了几分钟,没有什么效用。他忍受着煎熬,继续整理病历,但没等收拾完,人便坚持不住了,眼前一黑沿着桌沿滑了下去,躺倒在地,晕了过去。
“哗啦啦”桌上的病历和书籍散了一地,“咣当”一声,保温杯也掉在地上滚到了椅子下面。
护士台挨着王珩的办公室,只听办公室里“噼里啪啦”东西滚落的声音,林芝听见声音,急忙跑过去打开门望了望。
打开门,她尖叫一声,从办公室里冲到旁边护士台喊道:“护士长,快!快!不好了,王医生晕倒了!”
王悦急忙给韩辰和王主任打了电话,忙乎了一通,最后和林芝在办公室里等着人过来接应。
不到十分钟,韩辰和王主任跑得满头大汗。韩辰推开办公室的门,只见王珩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地砖上,周围的文件散落一地,“你们都让开,让我看看!发烧了,送去急诊!我背他过去,你们扶一下!快去个人按电梯!”
韩辰拽着王珩的手腕,手腕比他想象的要瘦的多,小小的骨架,纤细的胳膊,看着高高的个子,但其实没什么重量,他没费什么力气就把人背在了背上,径直跑向电梯。
老王主任让王悦和林芝回去留守,自己则跟着韩辰去了急诊室。
韩辰坐在急诊走廊的椅子上,脸色阴沉,默不作声。老王主任上前说道:“你回去吧!我在这里就行。”
“不用。”韩辰果断地拒绝。
“这……”院长态度坚决,让老王主任愣了愣,没想到对方这么强硬地拒绝。他再粗心也能看出新院长对王珩过于关心,刚才那一脸焦急的样子让他看出不少端倪。
“我没事,再多等一会儿。通知他家属了吗?”
老王主任说话吞吞吐吐,“没有。他…… 他没有家属……”
韩辰气急,不自觉地提高了音调,“什么?怎么没有家属?”
“父母呢?”
老王主任心里戚戚然,只能道出实情,“说实话我不清楚,也不敢问。他来医院的时候,简历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父母部分是空的,紧急联系人里填的是他朋友的名字。每年过节他回得也不是自己家,是朋友家。”
韩辰对王珩又心疼又无奈,心里压制不住的怒气,“真是可笑!这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人吗!”
“所以我平常才对他多关照的!这孩子很不容易啊!”
“放心吧!我也会照顾他的!”
急救室开了门,穿着蓝色无菌服的大夫走了出来,“病人家属来了吗?”
韩辰张口道:“跟我说!是什么病?”
“急性心肌炎,先准备让病人住院!
“好的,我们去办!”韩辰说。
老王主任自告奋勇,“我来安排,找间VIP豪华病房,方便照顾。”说完老王主任便出门去走廊打电话。
王珩转到病房的时候,点滴点过了一会儿才醒过来。他望着四周的环境,怔了怔,半天才回神。眼神开始慢慢聚焦,“怎么来到这里了?”
他又朝左右望了望,才看见床旁边的沙发上还有两个人,韩辰和老王主任。
韩辰眼尖,见床上的人动了动,便立刻起身走了过去,“你醒了?怎么样?还难受吗?医生说你得了心肌炎。”
“还好,不那么难受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老王主任上前说道:“说什么呢?不要这么想,你看我们都姓王,算是一家人!不麻烦。而且韩院长是咱们的衣食父母,也不是外人,是不是韩院长!”
韩辰望了对方一眼,表示格外赞同。
老王主任拍了怕王珩的手背,“你就放心住下,咱自家医院怎么住都行。”
韩辰望着床上人苍白的脸,“需要通知什么人吗?我去通知!”
老王主任听见韩辰这么问,识趣地闭了嘴。
“不用了,不是心肌炎吗?快的话,两周就好了,我这又不严重。再说这VIP豪华房设施这么全,又有护士,就不用麻烦了。”
韩辰听罢,没再说什么,“那你需要什么吃什么,跟我说。王主任,你先回去。我不在的时候,你过来,我们两人轮换,这样万一科里有事还能照应一下。”
“好,我先回。换的时候叫我。”
老王主任回了骨科,屋内剩下韩辰和病床的人,病房内开始安静下来。
“饿了吧?我定了餐,还有水果。一会儿就送上来。”
王珩眨了眨眼睛,视线在韩辰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客气道:“谢谢!”
韩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两手交叉,脸上露出了苦笑,“其实你生病我还有点高兴,这样我能照顾你,否则你见我都躲得远远的。”
王珩抬眸望了韩辰一眼,又收回视线,接着盯天花板,沉默良久。
“我去打个电话。饭来了叫你!”
韩辰出了门,走到走廊楼道拐角,掏出手机给人事部门打了电话,“我是韩辰,麻烦把王珩档案调出来,把里面紧急联系人电话发给我。”
信息来的很快,片刻,韩辰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韩辰按着上面的电话号码拨过去。电话响了两声才被接起,一个好听的男音传了过来,“你好!请问您哪位?”韩辰静默着,任凭对方问了几句,也没有回答,最后手指狠狠地按了红色挂断,直接挂了电话。
韩辰在走廊里伫立许久,灯光亮白刺眼,他走向走廊尽头,打开窗户,对着窗口吹了会儿外面的凉风, “是那个接电话的人吗?”他冷笑了几声,吹了几分钟凉风又关上了,仿佛小偷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笑剧场
《试探》
江南:我要结婚了!
王珩:嗯。
江南:你怎么没反应?
王珩:结婚登记请出门左拐!
江南:……
第9章 意外的见面
江南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和陆晓琳在外面吃饭。等他到家的时候,总觉得这个电话有些怪异。他已躺在床上,思虑半天,总觉得哪里不对,职业的敏感,让他保持高度的警戒和疑心。
他辗转反侧,最终忍不住起床,打电话让晓梅查了查。即使半夜打电话不那么礼貌,但顾不上那么多了。幸运的是晓梅不到半小时就给了回音,“队长,这是一个BJ号,机主叫韩辰,档案没查到。”
“BJ号……难道王珩出事了!”
他拨了王珩的微信视频通话,等了半天,不出意外的被挂断了。不一会儿手机又拨了回来。
“到家了?”
王珩的声音听着没什么力气,嗓音低沉。
“嗯,到家了。你干嘛呢?视频怎么不接?让我看看你!”
“要睡了,不要看了!”
江南的火气有些压不住了,王珩一定有事瞒着他,“有什么不能看的?除了洗澡不能看,其他什么时候都能看,开视频让我看看!”
对面王珩的音调平平,“不给看,我要睡觉了!你也早点儿睡!”没等江南说话,便挂断了。
江南放下手机,盯着暗下的屏幕,心头火起,想想王珩又觉得心疼,“这脾气一天比一天大。”
病房里,正好外卖的电话进来,餐已经送到了电梯门口,韩辰直接去电梯门口取了餐,外加水果,一起拿到病房。
“饭来了!”
韩辰扶王珩起了身,拿来床桌,把饭菜摆好,又递过一双筷子。
“医生让吃清淡点,不过都是高蛋白的,多吃些!”
“点太多了,够四人吃了吧?”
“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多点了些!吃吧!”
“一起吃!”
两人吃完晚饭,王珩见韩辰还没走的意思,试图劝道:“没事了。您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打算陪床!”
王珩无奈,“我睡了!”
“你睡吧!有事叫我,我在隔壁。”
王珩身体虚弱,头还有些晕,但也面临着一个难题,江南不死心还会要求视频,他需要个更好的理由来解释目前的状况,从来不知道有一天视频会从慰藉变成了桎梏。
病房里的灯已经关了,VIP楼层,不仅病房寂静无声,走廊也很安静。在这静谧的夜里,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还有侧躺时耳朵里听到的血液流动的声音,都被这静无限放大。
病房里的茶几和沙发,像围观的看客。窗户上的窗帘,把自己看向苍穹和皓月的机会全部遮挡了,不留一点缝隙。
凌晨两点,护士来更换了一次药,几声药瓶器皿的碰撞过后,王珩便又睡过去了。夜里韩辰偷偷地把他胳膊放回被子里,又把被子往上拉了拉。他盯着王珩熟睡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片刻他的嘴角又偷偷挂上了微笑,但是眼里却弥漫着哀愁,眼前无疑是一种幻像。
翌日清晨,韩辰等着王珩醒来,才拉开了窗帘,护士早已换完了药。二人吃完早餐,看着韩辰还不想走的样子。王珩忍不住开口,“回去吧!科里这么忙,一直在这里不行。”
“一会儿,王主任或者小张过来,我再走!”
见韩辰坚持着,王珩觉得没有再劝的必要,索性保持了沉默。
走廊里响起一片嘈杂,韩辰急忙起身,走到门外看了看,顺手在身后关上了病房的门。
门口站了一群人,韩辰脸色不快,一脸严肃,口气不善道,“你们怎么来了?走廊要保持安静!不知道吗?”
小张见院长脸色不好,硬着头皮上前解释道:“院长,她们要来看看王医生!”
韩辰望着眼前的一群人,其他科的女医生和小护士占了好几个,这都是闻风而来,借机表心意的,剩余则是本科里的同事,韩辰脸色阴沉,面无表情。
“小张,你进去!顺便把东西都带进去。王医生身体虚弱,需要休息,你们先回吧!”
小张有些受宠若惊,赶紧接过大家手里拿来的东西,闪身便跟着韩辰进了病房。
不一会儿,水果和鲜花堆满了茶几。病房内,瞬间被水果和花香的气味充满了,仿佛屋内装了一个夏季,也装满了各类女子的芳心和周围的人情世故。
“院长,幸亏你在,要不她们肯定不走!”
“我先回办公室,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的!院长,您放心吧!我肯定照顾好王医生。”
小张目送韩辰出了门,转身来到病床前。
“王哥,我去找花瓶,把花插上。”
王珩看着小张把花束一束一束打开,又拿剪刀剪了剪,最后一股脑塞进一个大花瓶里。“王哥,放哪里?”
“放客厅!护士总来换药,这里来回走不太方便。”
“王哥,你没看见,刚才门外,内科的女医生还来了呢!”
“我现在这形象,羞于见人,还是不要看了。”
王珩无聊的很,用遥控打开墙上的电视,看起了新闻。
不知不觉混到了中午,小张端饭进来,“王哥,别看电视了,饭来了!”
“一起吃!吃完我先睡一会儿。”
吃饱喝足,困意也跟着袭来。王珩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眼皮变得像浸了水的毛巾一样沉重,没过多久,便进入了梦乡。
“王珩,你看看这个枫叶好不好看!我挑了个形状最好的给你!”江南在前面边跑边捡着枫叶,捡到好几片,都塞到了他手里。
“幼稚!”
“你看看好不好看?”
“王珩,好不好看?”
王珩奋力挣扎着,他想说好看,但是嗓子仿佛被铅块卡住了一般,愣是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他急得满头是汗,眼看着江南的身影离他愈来愈远,但是“好看”两个字还未出口,人便消失不见了,他想拉住对方的手,只拉住了一把秋风。
他背对着门口,偏右侧躺着,微微张开眼,眼神里带着迷茫和困惑,坚持没多久,眼睛又闭上了。
身后传来轻轻地关门声,他浑身无力,懒得翻身,只是背着身问道:“出去了?”
他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对方的回答,对方的脚步声已经走到了床边,只感觉对方悄悄地拉了拉床角的被子,最后坐在床角。
衣服窸窸窣窣的摩擦声传进了他的耳里,他浑身疲倦,整个人懒洋洋的。他没有回身。
江南内心震荡,眼眶发红,他想把床上的人拽起来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现在嗓子里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话都说不出来,手也跟着颤抖,像风中摆动的落叶。别说把人拽起来,就是轻轻摸一下床上的人,他都有些胆怯了。
昨晚他已意识到事出反常。查到陌生手机号码是BJ号,他马上买了票,担心了一整个晚上,总担心他一转眼就不见了,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世界之大,对于他常年查找嫌犯,非常清楚找人的感觉。找犯罪分子可以靠线索,但是王珩,只有他最了解,看似温和有礼,但是想做一件事,心比谁都硬,比谁都能坚持,对自己从来都能狠下心。
这么多年,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什么百忍成钢,王珩估计什么都忍过了,早就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