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明媚大方,她娇笑着说道:“没想到你们村子这么好玩。”
她随着男人来到村子里得知每一对即将新婚的夫妇都要参加鬼帅娶亲的仪式,她还觉得有点怕怕的,没想到鬼帅娶亲这么好玩,昨天她老公差点摔了个大劈叉,虽然有点狼狈,但她当时还是不厚道地笑出声来。
“当然好玩了,我跟你说,这霍家一门三帅,据说啊,当时霍老爷子下去的时候,人家老婆还在奈何桥上等他呢,啧,真是恩爱。”
女人当即就说,“要是我先走了,我也在奈何桥上等你。”
“呸呸呸。”男人连呸三声,说道,“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我怎么舍得让你先死。”
女人小手拍在他胸前,“我才不要一个人,活下来的那个人才是最痛苦的。”
“这个不怕的,你们看的那个雕像就是霍老爷子的长子霍少帅,他很年轻的时候就被人害死了,为了能够和活着的爱人相遇,他冲出地府来到人间,和自己的爱人结婚了,最开始的鬼帅娶亲就是为了他办的。后来大家就像得到霍家一家三口的赐福了。能够保佑大家圆圆满满,连死亡都不能分离真心相爱的人。” 男人和她细说着鬼帅娶亲的来历和意义。
女人很是感慨,“如果真能那样就好了。”
男人伸出手给她整理了额前挡住她视线的发丝,说道:“可以的可以的,据说啊,白泽给了女大帅一个能够找到如意郎君的项链,一定能够保佑我们在一起的,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要在一起。而且人家女大帅还能保佑你当上主管,等过几天,白泽神庙可以进去了,我们去拿两个白泽枕。”
女人握住了他的手,自己整理了一下,她想起了来之前的事情,甚至手指在他额头推了一下,“还说我,你可得求求人家保佑你,这次考证很重要!”
她其实并不信这些,可若是为了面前这些男人,她愿意去相信,去相信一个她以前永远不会相信的童话。
下辈子,下下辈子,她想和他再次相遇。
“放心我知道,这次考证绝对没有问题,升职加薪肯定的,过两年等宝宝出生,我们再带他过来,得让人家老祖宗认认人,以后啊保佑我们的宝宝能够有一个真心对他好的另一半。”男人搂住她的肩膀盘算着两人美好幸福的未来。
何梓站在原地看着他们逐渐走远,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离开副本前,他跑去圆台附近刻下了一行。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终有一日他会回到这里,带着他的妻子回家。
☆、噩梦初醒
放学的铃声响起,困在学校一天的学生们迫不及待的跑了出来,大家嬉笑着打闹着,眉眼里的单纯模样让所有从一旁路过的成年人心生羡慕。
孩子迫不及待长大,成年人却羡慕少年单纯天真,意气风发。
“猴子,我们去打游戏吧。”穿着蓝色校服的初二学生冲出来一把搂住前面准备独自回家的身材瘦小男生。
这个外号叫猴子的男生看起来很瘦,还是长个的年纪脸上却没有多少肉,头发似乎有段时间没有修剪了,额前过长的碎发遮住了眼睛,他一直低着头看上去有些阴郁。
直到有人喊他,他才抬起头看了对方一眼,他的眼下青黑,似乎许久没有好好睡过了,明明十四五岁的年纪,眼神却很是空洞,“啊,弄弄啊。”
猴子不叫猴子,他本名侯明,弄弄大名何弄,他们两个人是住一个小区的,以前一直一起上下学。
何弄从小就喊他猴子,小时候侯明特别皮,经常气得他妈直接喊他皮猴子。那时候,他们楼下经常有这么一幕,猴子他妈拎着擀面杖追儿子,那时候何弄就在旁边幸灾乐祸。
猴子这个外号也是那个时候有的,一直喊到现在。不过侯明他妈已经好几年没有这么做了。
想起侯明他妈,何弄看向侯明的目光带着些许的心疼和同情,“你们家现在怎么样了?”
侯明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小小的年纪笑的满目沧桑,最后只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也就那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每天吵吵闹闹的,说是要离婚结果吵了那么多年也没离婚。”
侯明的父母以前是他们的小区里的模范夫妻,是众位家中眼中羡慕的对象。
侯明的母亲罗安安也一直很满意自己的家庭,年轻娇俏的脸上每日都挂着幸福的笑容,直到她看到她的丈夫搂着别的女人走入了酒店,将他们捉奸在床。
曾经脸上满是幸福的温柔女人一瞬间变成了让所有人都害怕的疯婆子。
而将她逼疯的那人站在那里轻描淡写——我只是和她玩玩,你那么激动干什么。
那之后,何弄经常就能够听到楼上歇斯底里的吵闹声,有时候还有摔碗砸盆的巨大声响,大半夜的根本睡不着觉。
这对夫妻一见面就吵架,就算不见面,何弄半夜也能是不是听到罗安安的嚎啕大哭,他不知道侯明感觉如何,反正他是被折磨得一整晚没睡觉。
大家也不是没有怨言,可邻里邻居的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家发生了什么,这要发生在他们身上,他们也急啊,谁能忍受自己的另一半和别人鬼混呢?
想到事出有因,加上这么多年的感情,大家最后也忍了,就是可怜了刚刚上初中的侯明。
“你爸昨晚回来了?”何弄小心翼翼地问道,昨晚他又听到侯明母亲打砸哭闹的声音,他累极了直接睡了。听他妈说,昨晚吵到凌晨两三点才罢休,那不知道在吵些什么。
他也知道侯明他妈很是可怜,但他就想不通她每次吵架都说要离婚,怎么到现在就不离婚呢。
他不懂大人的世界,只是看到自己的发小一点点阴郁下去,以前还算健硕的身材变得瘦小,曾经大笑大闹的脸上再也没有笑容,他就忍不住心疼,他总觉得如果他们离婚了对侯明是件好事。
他以前也经常拉着侯明回家玩,可侯明他爸出轨之后,他妈就不让他去别人家了,也不允许他和自己玩。
侯明听到他的话微微一愣,手指不自觉的摸上了发疼的嘴角,“没有,昨晚我爸没有回来。”他浑身上下都疼,只是嘴角那里没有遮掩,那里豁开了一个口子刚刚结痂,他不受控制地将嘴角的痂撕开,被痂堵住的鲜血流了出来,润湿了指尖。
他父母闹僵之后,他妈就不允许他喊自己的爸爸叫爸爸了,每次要是喊了,他妈就会歇斯底里地冲过来惩罚他。
昨晚,他爸爸没有回来,他已经一个月都没有回来。
他想他了,就问了一句——爸爸怎么还不回来。
之后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顿毒打。
他还以为这次会醒不过来了,但人类的身体意外的强大,当黎明升起,他缓缓睁开双眼才意识到自己还活着,身体上的剧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还活着。
他活着,却希望自己死了。
他看向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打了一个寒颤,沉默地梳洗一番擦干净脸上身上的血迹,换上干净衣服,背上书包离开了自己的家,继续浑浑噩噩,生不如死的一天。
何弄看他目光呆滞,不知道神游何方,无奈地叹了口气,自从侯明他家出事之后,他就经常这样。
他伸出手推了推侯明,问道:“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早上的回忆破碎,侯明回过神来,看向自己最好的朋友,呆滞几秒才问道:“你说什么?”
看他这个样子,何弄就知道他啥也没有听进去,他看向侯明嘴角溢出来的血渍很是无奈,这家伙总说自己上火,上火结巴了还用手去扣。
一个大男生兜里也没有纸巾什么的,上手直接给他擦了一下,才无奈重复道:“我说啊,你们家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吧。我说句不中听,我感觉你妈真的就像一个疯子,大半夜的又吵又闹,我带着耳塞都睡不着。”
本来学业就足够辛苦了,结果晚上一直睡不好,白天又犯困,他这成绩可谓是直线下降,他爸妈都商量着楼上再这么下去就换地方住了。
之前也不是没人劝侯明他妈,都被她又打又骂的架势给吓回去了。
大家也就是好心才提醒几句,她不领情还去骂人,渐渐地,大家就不管她了,也不愿意招惹这个疯婆子。
这女人大半夜的举着菜刀就砍她男人,闹得警察都过来了,现在大家都不敢招惹这一家。
侯明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都这样了,就算了吧。我爸一回来她就又打又闹,我爸不回来她还是又打又闹。”只不过对象变成了他。
对发小家的事情,何弄也无法多说些什么,他问道:“我待会儿要去书店买资料,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过去。”
他其实老想带着侯明回家了,他不想让侯明再回到那个整天吵吵闹闹的家,可就像他妈说的那样,再怎么不好,那都是侯明的家,那都是侯明的亲爸亲妈。
何弄对侯明再推心置腹,侯明还会选择自己的家,就像现在,侯明没有多少迟疑就拒绝了何弄的邀请,“不了,我妈让我早点回去,我要是回去晚了,她就要生气了。”
“好吧。”何弄也知道他们家的情况,自从侯明他爸出轨后,他妈就把他看得死死地,除了上学,根本不让他出去玩,“那我先走了,要是有什么事儿尽管和我说。”
“好。”
两人就此告别,一个向东一个向西逐渐走远。
侯明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路无声,满身阴郁,有人遇到他也是赶快走开,哪怕是认识的人也没有和他打声招呼。
他们知道侯明是个好孩子,只是他那个妈实在让人吃不消了,他们惹不起还是躲躲吧。
侯明很快就走到自己小区门口,可他没有进入小区大门,而是继续往前走,一直往前走,天色逐渐昏暗,周围热闹的景色也变得荒凉,路边有一片草地,草地旁是一条长了一片芦苇草的湖泊。
侯明走过去直接坐在湖边的草地上,这是郊外,曾经他的父母经常带他们出来玩。
他记得有一年过来吃烧烤,一不小心把自己最喜欢的奥特曼踩碎了,最后爸爸妈妈一起将那个碎掉的奥特曼埋在了湖边的草地上,他用一旁捡回来的树皮给他最爱的玩具立了一个墓碑。
数年已过,墓碑早已腐朽化作了泥土,他再也找不到他埋葬的奥特曼了。
湖面波光粼粼,那璀璨的光芒闪烁着,如同来自天堂的光芒吸引着迷路者靠近。
侯明突然站起来,非常认真地将书包从双肩取下来,脱掉外套摆在地上,才将书包放在外套上。
然后他头也不回向前走去,残留着血迹的嘴角微微上扬,阴郁的脸庞带着幸福安然的笑容,如同奔赴天堂。
冰冷的湖水慢慢上升包裹他的身体,他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安全感。
他要回家了。
何弄捧着几本书刚来到楼下就听到熟悉的吵闹声,一天的好心情都被破坏了。他回到家,看着在厨房忙碌的母亲问道:“猴子他们家又怎么了?”
何妈妈摇摇头,“哎,谁知道呢?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何弄没有放在心上,一夜睡得并不安稳,楼上的打砸声响了一整晚,他早上起晚了,拿着早饭就急匆匆地出门了。
回到学校,没有看到侯明,他有些担心,好不容易熬到下课,他嗖的一下冲出去,刚到小区楼下就听到有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话。
“你知道吗?七楼那家的孩子跳湖自杀了。”
“真的吗?哎呦喂,造孽啊,那孩子才十几岁吧。”
“我还听说啊,那个孩子死的时候身上一身伤,全身上下就剩下一把骨头,听说他妈疯了之后就打他还不给他饭吃。”
“她是真疯了吧!!”别人听到都是一脸不可置信,他们觉得罗安安闹归闹吵归吵,对儿子终归还是疼爱的吧,没想到平常最疼儿子的罗安安对儿子下手最狠。
有人不禁感叹道:“哎,那个孩子死了也好。”死了就不用再受罪了。
何弄什么也听不进去了,他的脑袋嗡嗡的,慌乱、怀疑、惊恐充斥着他的脑海,他冲上了楼打开大门。他迫切的想要和一个人求证,想要从一个人口里知道那些话是假的,他的发小还没有死。
他打开门就看到了妈妈坐在餐桌上哭泣,而经常加班的爸爸也回来了坐在她身边安慰她。
“妈妈。”何弄有些神情恍惚,他似乎猜到了她为什么哭,可就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猜想,“你在哭什么?”
他的母亲擦拭眼泪,压抑自己的哭泣,“弄弄……猴子,猴子他……他跳湖自杀了。”
谁?谁跳湖自杀了?
何弄觉得自己眼前所有的景象旋转扭曲,如同一张噩梦。
他昨天放学后还和猴子打过招呼,他怎么会没了呢?
当天晚上,楼上满是哭泣吵闹声,后来起了火,火光吞灭了那个小家。
等消防员赶过来扑灭了火才找到两个相拥一起死去的夫妻。
他们是自杀的,发现自己逼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之后,他们选择了浇油自焚和他们的孩子一起离开人间。
何弄站在熟悉的门口,看着两个消防员将两具烧焦的尸体抬了出来。
漆黑的尸体已经成为了焦炭,抬尸体的人一个踉跄摔了一跤,楼面的尸体砸落在地上,漆黑一片。
何弄猛然从噩梦中醒来,这么多年来,他永远无法忘记发小一家死去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