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的卷帘门果然是放下来的,底下没留一点空隙。于是两人只能从后面的小巷绕进后院,然而后院的大门也是锁着的。
楚燃飞看着上锁的暗红大门,试着摇了几下,门无动于衷,他面露难色道:“这下我们怎么进去?”
向裴默不作声沿着墙边走了几转,又倒回来,手往上一指,笃定道:“翻过去。”
顺着向裴手指的方向,楚燃飞看到了墙上一排插着的玻璃片,刺尖有着随时会要人命的凶狠,咄咄逼人,虽高矮不一,但基本上是密不透风地立在墙上。楚燃飞咽了咽口水,全身都在抗拒:“你想要身上被戳几个窟窿出来?”
“这里有个空,没玻璃。”向裴朝前走了几步,望着一块空墙。他说的地方确实没玻璃,大概是被忽略了,不过缝隙很小,旁边的玻璃看起来依旧渗人,没点技术真翻不过去。
“这也太小了吧!”楚燃飞吐槽,觉得这空有跟没有没什么区别。
向裴摊手道:“现在也没地方可以进去了,除非你敲门把阿姨喊出来。”
话已至此,楚燃飞再次看了看那窄小的缝隙,又想到辛愉可能还被关在家里,一咬牙:“行,我先来吧。”
说完楚燃飞闷头就冲,脚都蹬到墙上了,向裴侧身把他往后挡了一下:“我先来,翻墙我比你有经验。”
以前上初中向裴就经常翻墙出去,翻墙技术练得炉火纯青,经验的确很丰富。
楚燃飞还想争辩,向裴已经从墙上越了过去,手脚并用,动作迅速,毫不拖泥带水,旁边的玻璃也完美躲过。楚燃飞在下面看呆了,只感到面前闪过一阵风,向裴就在墙里面唤他名字了。
透过大门的缝隙,向裴在里面压低了声音说:“天黑,你小心点,我在下面接着你。”
还好楚燃飞瘦,翻过来的过程还算顺利,就是落地声音有点大,弄得两人提心吊胆地躲到箱子后面蹲着,屏住呼吸,好一会不敢说话。
等了几秒,院子里似乎除了他们没有别人,更没有其他动静,向裴他们才敢从箱子后面出来,一步一步移动到窗前。
“辛愉房间是不是在那里?”向裴低声问道。
两人头顶上的窗户外装有防盗栏,房间内开着灯,可以隐约看到里面淡蓝色的窗帘。
楚燃飞点点头:“但是我们进不去,”他抬腕看了眼表,“这个点阿姨肯定在家。”
“等等,”向裴突然蹲下来,低下脑袋,“你坐我肩上,拿根棍子敲一下窗户,看是不是辛愉在里面。”
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楚燃飞比向裴矮上许多,身上又没几两肉,向裴还能承受他的重量。
楚燃飞坐上向裴的肩,向裴颤悠悠站起来,楚燃飞刚好能摸到窗边,他试探性地把木棍伸进去敲了敲窗户,然而等了几秒,里面还是没反应。
“再敲一下试试。”
于是楚燃飞又敲了两下,这次比上次用的力量要大些,持续时间也要长一些,房间里传来脚步声,慢慢向窗边靠近。楚燃飞扶住墙,忐忑地等待着,终于窗帘被拉开,露出辛愉的脸来。
然而楚燃飞还没跟辛愉说上话,他表情就凝固了。向裴在底下察觉到楚燃飞的不对劲,满头大汗地想往上面看一眼,只看到窗户又被关上的场景。
“怎么了?”
“放我下来。”
“辛愉在吗?”
楚燃飞从向裴肩上下来,转身就朝辛愉家的楼梯处跑,扬起了地上的沙砾。
“楚燃飞!你干什么!”
任凭向裴怎么在后面喊,楚燃飞都没有回头,他一口气爬到了辛愉家门口,开始敲门。门被他砸得砰砰作响,制止已经来不及了,向裴只能无奈地站在门口,等着里面的人来开门,脑海里飞快运转,一会开门该说些什么。
来开门的女人皮肤白得不正常,极其病态,头发绕起来盘在脑后,穿着一件褐色的宽松碎花裙,她瘦骨嶙峋的,像一根筷子,但却不比筷子挺直,身躯歪扭地斜靠在墙上,仿佛下一秒就会断裂。
“楚同学,你又来我们家做什么呀?”
孙妍一开口,向裴和楚燃飞心中都不禁抖动了一下。她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身上还有浓重的烟味,偏偏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来找辛愉。”
“真是太不巧了,我们家愉愉刚好又出去了,你有什么事情阿姨替你转达。”
她是连谎都懒得编,直接用漏洞百出的理由搪塞过来,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楚燃飞,一手还扶着门框,摆明了不想让他们进来。
三人无言地站在门口,气氛尴尬。
“那就很抱歉了,阿姨。”楚燃飞弯腰避开孙妍的手,直接闯进屋里,留孙妍在他背后大喊大叫。
“谁准你进我家门了?给我滚出去!臭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
她想追过去,向裴挡在了孙妍的面前:“阿姨,我们知道辛愉在家。”
“那又关你们什么事?”
“我们都是她的朋友,只是想来看看她。”
“朋友?就是你们每天带着我的愉愉玩什么破音乐,你们都想抢走她!她不能离开我,你们都给我滚!”
孙妍忽然歇斯底里地吼叫起来,喉咙似乎都因她的用力而变形,嗓音古怪凄凉,每个字都是揉碎了再给扔出来似的。
她的转变突兀奇怪,上一秒还是正常的,下一秒整个人都扭曲了。
虽然早就听辛愉说过她妈妈精神的状况,但第一次见到孙妍这样,向裴还是被吓懵了,无措地想要安抚住她,但孙妍现在显然已不受控制,尖叫着打开向裴的手,又用指甲去划向裴的脸,直接在上面抓出一道血痕,向裴吃痛,只好先放开她。
那边楚燃飞直接用脚把辛愉上锁的房门踹开,紧接着他带出了里面关着的辛愉。
孙妍一看到辛愉,失控的情绪才终于有一点的缓和,她连走带跑地到辛愉身边,拉住女儿的手往自己脸上贴,露出母亲才专有的慈爱神情。
“宝贝,回房间好不好,不要离开妈妈。”
向裴喘气之余看向辛愉,那张平时总是笑着的脸全是泪痕,右脸又红又肿,头发更是乱七八糟。
辛愉抚摸着孙妍的头,僵硬地弯起嘴角:“妈妈,我不离开你。你先等我一下。”
辛愉呆滞地揽过孙妍的身子,让她坐在沙发上,孙妍终于平静下来,只是用刀子般的眼神扫视向裴和楚燃飞:“滚出去。”
“阿姨,我...”楚燃飞还想说话,向裴扯住他的衣服,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多嘴。
“你们出去等我。”辛愉凑到楚燃飞耳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概在门外等了有半个小时,辛愉才从门口出来,楚燃飞迎上去,慌张地看向她身后:“你妈呢?”
“给她喂了点安眠药,暂时让她睡上几个小时。”
“到底怎么回事?”
辛愉疲惫地摆手:“老家那边有个亲戚去世,我爸必须要去一趟,走之前我妈还挺正常的,结果我爸不在她还是犯病了,不准我出门,把我关在房间里。”
“那你脸上是被谁打的?”
“还能有谁,我妈啊,想跑出去被她抓回来了,这还是她第一次打我,打完抱着我哭,我也怪不了她。”
向裴道:“要去医院吗?”
“其实她打得不重,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很吓人。好几天没练歌了,我想回去弹吉他。”
“你这样了还弹什么吉他?”楚燃飞无语,奈何又拗不过辛愉,只能陪着她去‘每晚上’。
辛愉的样子把游景他们吓得够呛,连陈召南都舍弃靓妹,揪着辛愉问东问西。
那头吵闹,这头只有梁彰注意到向裴脸上有一长道指甲印,他问向裴怎么弄得,向裴把大概给梁彰说了一遍。
“辛愉她妈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妈妈有家族遗传的精神病,她的世界只有辛愉和辛愉爸爸,总觉得他们会离开她。”
“哎,辛愉那么爱笑。”梁彰望着辛愉的侧脸,心里生出五味杂陈的感触来。
辛愉比他认识的所有女孩都要坚强太多。
“辛愉怕她以后也会变成她妈妈那样,所以每天都让自己开心起来。”
好像开心才是治疗一切的良药。
乐队在台上唱了两首歌,时间就很晚了。
“回家吧。”向裴下台,走到梁彰身边。
梁彰点头,换好衣服出来,手中多了一个创口贴。
他把创口贴扔给向裴,让他贴上。
“哪来的?”向裴挑眉,轻轻摩擦创口贴光滑的表面。
“变来的。”梁彰背上包。
其实是刚才去外面买的。
向裴脸上只是一道极浅的刮痕,贴个创口贴纯粹多此一举,但他还是撕开贴到了脸上。
梁彰满意地笑道:“不错,又多了点男人味。”
“你这卤蛋造型更男人味。”
“去你的。”梁彰竖了个中指。
向裴握住梁彰张扬的指头,温热的掌心包裹着梁彰。
“学坏了?”
“我没你想的那么乖。”梁彰嘟嘴,却不愿收回手指。
“不准跟陈召南学坏。”向裴拍了拍梁彰的头。
梁彰被戳痛楚,扬言哪天晚上一定要把向裴的头发给剪了,向裴弯着眼睛说欢迎他试试。
说完梁彰又想还是算了,毕竟向裴的长发太好看,世界上找不出第二个。
临走前向裴找辛愉说了几句话,大抵是让她晚上还是先回家,免得她妈妈出什么问题,再打电话给她爸,让他尽快回来。辛愉笑着答应,跳到向裴身上给了他一个拥抱,说很谢谢他。
梁彰站在门口等向裴,光影中,他看到辛愉的手臂环着向裴的脖子,她踮起脚尖,样子实属很费力,她只是短暂地抱了向裴一下,立马就松开了,吐着舌头跟向裴挥手,最后转过来也对梁彰挥手。
梁彰没有回应,他只是淡漠地看着辛愉,还有前方正向他走来的向裴,率先走出了酒吧。
实际上他的牙齿互相触碰,带着碾碎对方的架势,用了极大力气才控制住自己不上前去分开他们。
他想他不用踮脚就能很轻松抱住向裴,毫不费力,他的手臂也可以更好环住向裴。
就像他很适合喜欢向裴一样,他最适合拥抱他。
第20章 做梦
房间里很暗,没有开灯,室内的物品借着月色勉强能显现出轮廓。灰色被套罩着单人床,上面残留着干净的洗衣粉味道,似乎是薄荷,让人联想到绿色,以及夏天拂过的风。床边的柜子上隔着两个桃子,诱人的甜香,不用触碰就可以感受到它的湿软,淡黄的汁液会顺着牙齿滑落,掉在下巴上,手指上,任何地方。
梁彰摊在床上,嗅到桃子的香味,胃部传来空虚感,身体里所有的器官好像消失了,轻飘飘的。
向裴站在他的床前,高挑的身影与黑夜融为一体,他宽肩窄腰,总爱穿低腰牛仔裤,裤子穿得极低,松松垮垮贴在跨上,随时都有掉下去的岌岌可危感,内裤边若有若无,皮带永远是毫无意义的装饰品。
他单手解开头上缠绕的橡皮筋,一手松开皮带扔到地上,铁扣撞击着地板。
他长腿一跨,身躯覆盖住梁彰,抹去了梁彰眼前唯一的夜色。他伸手拿过桌上的桃子,用牙齿轻咬一块下来,汁水准确落在梁彰的皮肤上,一股冰凉的湿意。
他眼看着向裴的脸放大无数倍,最后感到向裴靠近他的耳后,用嘴唇摩擦他的后颈。
有手指钻进了梁彰的口腔里,全是甜腻的桃子味,夏天的气息。
“帮我舔掉。”向裴一开口,就语出惊人。
接着梁彰从床上惊醒,耳边是刺耳的鸡叫声——鬼知道哪家在养鸡,每天一到点就开始打鸣,闹钟正好可以省去。
他傻坐在床上,开始慢慢寻回记忆。在梦中的最后时分,向裴的声音仿佛是真实存在过的,就在梁彰耳边环绕,房间也是梁彰的房间。他一时分不清现在是在现实世界还是依然在梦里。
下身有异样,梁彰掀开被子,又面红耳赤地缩回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梦是湿润的,醒来也是湿润的,梁彰清楚意识到自己没救了,他对向裴的幻想已经到了如此丧心病狂的程度。
梁彰灰头土脸跑到浴室洗内裤,全程做贼一样,水也开得小,好像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越洗心越慌,同时羞耻不已,只匆匆搓了两下内裤。
他搞不懂自己怎么会做那样的梦,他从来都没想过这方面的事。
青春期对于.性.的初体验是羞耻的,下意识要否认逃避,却无法抗拒铁打的证据。
梁彰无力地撞了撞浴室的墙壁,想把昨晚做梦的他扼杀掉。
向裴也被鸡叫吵醒了,想放水,就在门外等梁彰出来。他睡眼惺忪,张嘴打着哈欠,梁彰一见他手就放到了背后,神色不大自然。向裴没看清梁彰手里的东西,不过反应太过刻意,他大概也猜出了一星半点。
果然他以前只会读书,真的很纯真,他们都是男生,就算被看到了也没什么关系。
向裴收敛起嘴边快要溢出来的笑,佯装关切:“昨晚睡得好吗?”
实际他的目的只是想捕捉梁彰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果然他的表情像是在放烟花,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的,向裴咬住嘴唇憋笑。
梁彰只想赶快从浴室出去,随便敷衍道:“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