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飞心里暗暗叫苦,本来自己与红衣少年的轻功相差不远,但此刻怀里抱着一个人,轻功施展不开,而且怀里这个人又总是不安分,当下大怒,抱住君随我的双臂缩紧一下,"你倒与我安分一点。"
君随我突地吃痛,闷哼一声,当下扳起脸,"难道没人告诉你这样会疼的吗?先前见你姿势熟练,被你抱在怀里倒也十分安稳,实在想称赞你几句,但此刻才知,原来世间的女子个个都是瞎了眼。"
袖飞顿时大怒,"你是说我除了抱人就一无是处了吗!"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干我事。"君随我笑得极奸,"其实你这个人还是有优点的。"
"哦,我还以为在你眼里我连狗屎都不如呢。"
"怎么会,我也是刚刚才发现,你这个人总算还有些自知之明。"君随我略带惊奇,"其实你在我的眼里还是比狗屎强上一些的。"
袖飞紧闭着嘴巴,心里打定主意再不去理会君随我说些什么,现在还是逃命要紧。
君随我见好就收,也闭上了嘴巴。
又转过几个巷子,林汐远了许多,那红衣少年却追近到三丈之内,袖飞心里虽急,但却毫无办法。
刚转过一个巷子,君随我双手突然缠上袖飞的脖子,嘴唇凑到袖飞耳边低声说,"快,上树。"
袖飞还来不及反应,身体已经自动自发的跃上最近的大树。那个红衣少年奔了过来,一看空荡荡的街道,愣了一下,立即抬起头来,刚好看见两人跃上大树。
袖飞眼看逃不过,就想跃下,却君随我一把拉住。那红衣少年装做什么都没看到,清咳一声,便退至街口。
袖飞愣了一下,张口便想问君随我,但此时林汐已经追了上来,袖飞只得将满肚子的疑问压进肚子。
林汐追到街口,看到那红衣少年立在那里,愣了一愣"君儿,那采花贼呢?"
那红衣少年把嘴一努,手远远一指,"钻进那个院子里,到现在还没出来呢。"
林汐顺着红衣少年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极大的庭院,愣了一下,"跑进何府里去了?"
见红衣少年忙点头,林汐露出一个苦笑,"该不会是君儿你追着追着,懒病又犯了,又怕没法对我交差,只得随便指了一个地方唬弄我吧。"
红衣少年的脸顿时红了,恼怒成羞:"小林子,平常老骂你是个土包子,你难道就真的成土包子了,我这是为了你着想,帮你在外面看着,省得你这个笨蛋又让那个采花贼逃了。"那红衣少年越说越理直气壮,一只手插着腰,另一只手指着林汐,一脸霸道的样子,声音也抬高了不少,"早就说过你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人。"
"是是,我的小祖宗,算我怕了你。"林汐看着红衣少年的手已经戳到自己的胸膛上,赶忙讨饶,"可是却有些公子哥儿却偏偏喜欢吃土土的包子,这个我哪有什么办法。"说到后来,语气一转,却隐隐约约有种调笑的意味。
那红衣少年的脸更红了,啐了林汐一口,"谁会喜欢吃土土的包子,你想得倒美。"
"哦,那倒是我会错意了。"林汐一脸坏笑,见那红衣少年作势要打,身子斜向后飞起,已进入何府之中,"反正已经被你骗得习惯了,也不在乎这一次。"
那红衣少年跺了跺脚,"谁骗过你啦,小林子,你倒给我说个清楚。"一旋身,看也没看身后袖飞与君随我的藏身之处,也一同跳入何府。
见脱离危险,袖飞和君随我同时长长舒了一口气,袖飞这才觉得耳朵边上有些痒痒,才发现君随我一直保持手环在自己脖子上那个姿势,嘴唇离自己的耳根极近,呼出的气全扑到自己的耳朵上,难怪觉得有点痒。
怒视着君随我,发觉手掌有些痒痒,很想在眼前这个人的脸上就是一拳,习武这么多年,原本以为火气已经压下得不多了,想不到却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君随我再三挑出火气,惊觉自己许久不见暴力倾向,而且此刻也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硬生生地压住怒火,袖飞很粗鲁地将君随我的脸推开,抱着他就往城东飞奔过去。
一路上,两人不发一言,都在沉默,四周一片寂静,足可以听到两人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袖飞皱了皱眉头,死君随我,没事心跳得这么快干什么,吵死人了,至于自己擂鼓般响 的心跳,袖飞倒是给自己找了个十分合理的理由,准是今天跑了这么多路,运动过度了。
待差不多到了城门口,眼看就快要到客栈了,突然从四周冒出一堆捕快,个个张牙舞爪,袖飞愣了一下,停下脚步,低头问怀里的君随我,"你不是说这是一群苯捕快吗?"
"照道理来说应该是挺笨的,没理由会突然那么聪明起来。"君随我沉吟道,"难道就是因为太笨了,所以才能误打误撞?!"
袖飞再度露出苦笑,今天好像总是在不停的逃逃逃,竟没有时间歇下脚。抱住君随我,袖飞嘴里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声,向着城门飞蹿而去,不多时,两人已经在一片惊天震地的追杀声中出了城门。
11
袖飞跟三日前一样,在城外一片荒野上飞奔着,身后照样还是一堆人在追着,唯一不同的就是怀里多了一个人,一个让自己气得七窍生烟,直跳脚的人。
此时已经大约奔了三个多时辰,天也差不多亮了,袖飞也跑得十分倦了,眼看路边有个小林子,便斜掠了进去,一进去便发现很是不妥,整个林子阴森森的,阴风阵阵,却与寻常林子相差甚远。
"慢着,别动。"君随我将身一翻,便下着地来,仔细端详了一下四周,满面惋惜,"这个地方竟然设有十丈软红阵,可惜这个阵势只是最小的,许多妙处施展不开,要是这个阵势设得大些,倒有些看头。"
君随我拉着袖飞,左带右转,犹过无人之境,在不触动任何机关的情况下,一下子到了林子深处,待穿过最后一个机关,景色已与刚才不同,林外深秋,林内却是一片春机盎然,鲜花满地,百鸟和鸣,草地正中央有个小小的竹轩,式样甚是清雅,旁边伴着一棵巨大的槐树,树下有一块青石,上面横十九竖十九,纵横交错,却是一个天然的棋盘。
棋局上布着大概百来余枚棋子,黑白对峙,才到中盘,变化却繁复无比,君随我向来喜好弈棋,于弈理也曾苦研数年,当日沉迷于此道之时,就整日蹲在棋局前琢磨,茶饭不思,他本身不会武功,不仅仅是因为天生三阴绝脉,身体虚弱,练不得武,还因为平生杂学过多,琴棋书画,无所不好,无所不精,而这每一样都须穷极心力,君随我本身又极为好强,样样都须做到最精,有时到了痴处,就算呕血也极无所谓,弄到后来,已落得满身的病根,君家老夫人哀其伤痛,不顾整个君家反对,第一次破了君家不得与江湖人物有所牵扯的家规。君家这家规,原本就是为了向自己效忠的朝廷表明,君家确实是忠心耿耿,不生反心,此次为君随我独开一例,也表明君家老夫人对这个孙子是极为宠爱的,但代价确是将君随我永久逐出君家,不得再返回。于是在君随我十六岁那年,君随我这个名字在君家的族谱上被划去,君随我也被抬着离开君家,到了武林第一庄侠义山庄休养,在侠义山庄毒医双仙的调养下,竟然将毒医双仙两人的医术及毒术习了个全,并且懂得了养生的乐趣,对自己的身体也倍加善待起来。到了后来,开始练气,专练手少阳心经,护住了心脉,原来病怏怏的身体竟然一日比一日好,倒也能跑能跳,与常人无异。
话又说了回来,君随我一见眼前这盘局中劫中有劫,既有共活,又有长生,似乎黑棋已然稳胜,但中腹重地却有白棋威胁,白棋未必没有反败为胜之机。君随我看得心自是痒痒,不由得拈起一黑子,落在棋盘下,黑棋一下,局面又更加迷离扑朔,白棋不管下到哪里都会被黑棋吃掉,黑棋一吃,局面又更加令人摸不透,看了良久,棋局越来越朦胧,只觉得头昏脑胀,胸口似堵了一块巨石,顿觉心惊:这局棋如此难,看来不是一时半会可以解开的,自己的心神已在这盘棋上消耗良多,只怕有诈,当下立即稳定心神,硬生生别开眼睛,伸手拂乱棋局上的棋子。
抬脚欲走,却发现站立已久,两脚气血不通,迈不出去,身子一歪,已经软软的倒在正在坐在旁边石凳上打瞌睡的袖飞的身上。
12
袖飞被君随我一带,两人一起跌倒在地上,纠缠在一起,胸膛紧贴着胸膛,腿并着腿。袖飞被君随我突地压在下方,猛地惊醒过来,右手刚想伸出推开,才发现连着右手的链子从背后缠了一圈,将左手也缠在里面,袖飞想也不想,伸出脚就去拨君随我的腿,想把他弄开,此时正想起身的君随我腿被这么一绊,微一吃痛,又倒了下来,这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发生了,由于下来时冲力太大,两人的嘴唇已碰触在一起,但只是微一碰触,在来不及有更深入的接触前,两人已经别开了脸,君随我往左顺势一滚,就离开袖飞的身子。
刚才还来不及反应,分开之后,两人各自怔了一下,在打定主意不理会刚才的意外之后,才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相互尴尬地对望一眼,很有默契的一同向竹轩走去。
轻轻地推开竹轩门,门上只有薄薄的一层灰,显然不久前才有人来过,两人进了去,四面看了看,轩内十分淡雅,里面一排排的木制书架,但是架上却空洞洞地连一本书册也没有。两人走近一看,只见书架上贴满了签条,标签下还有些注释。君随我一个个看了过去,大部分是些武林秘籍的名字,双目停在君家的那一栏,君家的大部分武学的名称都在,下面还有一行小小的注释,"唯缺神仙指、燕子三抄水,憾甚。"君随我在神仙指这三个字流连了一下,微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其他的,各种武功的图谱经籍之后,便是各种棋谱的名字,君随我在一眼过去,停在一行字上,"幸得王积薪的孤谱,一字解两征,喜不自禁。'"
等看完所有的,差不多已经到了午时,便退了出去,林子正中地势较高,两人在一块巨石上往远处看,外面林子外面包围着一群人,林汐就立在外面,十分显眼,却不见那红衣少年。此时旁边已经搭起几个帐篷,估计要长期抗战了。
"这又当如何?"袖飞看了外面这等阵丈,再度露出苦笑。
君随我避而不答,只是反问回来,"袖儿,你喜欢看烟花吗?"
"还可以。"袖飞顿觉奇怪,"难道你现在要放烟花吗?"
"现在?!"君随我摇了摇头,"烟花这种东西总要等到晚上放才更有情调。"
袖飞也不再问,两人等到天黑,君随我从怀里掏出十个小小的木筒,点燃其中一个,那木筒冲天而起,在半空中一声爆炸,散了开来,但见满天花雨,在漆黑的夜里端是好看,花雨散完,却是一个"小"字。待五个全部放过,组起来是"小唐救命呀"五个大字。
袖飞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不由得好奇地问,"剩下那几个木筒是什么字。"
"待会便知。"君随我只是一脸神秘的笑,并不多说,"还是好好的看烟花吧。"
寂静的荒野上出现一个骑着一头慢悠悠老驴来的约摸十四岁的少年,不多时便来到了林子面前。
小资料:王积薪是唐代棋坛上的第一国手,生于武则天时期,家庭出生贫寒,父母早亡,从小以砍柴谋生。他十分勤劳,砍下的柴草,堆积如山,故以"积薪"。相传王积薪曾受仙人指点创造了一子解双征的奇妙着法。 经过多次战乱,王积薪定的棋谱都已失传了,只有这一子解双征的着法还保存在《忘忧清乐集》中。从这一谱中可以看出王积薪不同凡响的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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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出现王积薪,本文还是架空历史~~极目远望~~两人的感情何时才能有进展~~默
13
那少年脸小小的,模样颇为俊秀,一双眼睛大而发亮,隐隐约约带有些狡黠,满脸精乖之气。
他一刻也不停留,直将老驴驱到林汐面前。
林汐看着少年走了过来,迎了上去,抱拳一笑,"不知唐小公子大驾光临有何要事相商,可惜区区近日公务缠身,却是不能招待了。"
那少年扳起面孔正色道,"林汐,你一开始就给我扣了这么大的一顶帽子,我倒不好意思开口了。我只不过是公子下面的一个奴仆,荧荧之光,那能与天上的明月相比,只能是污了公子的名号。"
林汐笑笑,"江湖上谁人不知唐语虽然名义上是唐大公子的奴仆,但两人情同兄弟,不分彼此,在侠义山庄也仅仅居于一人之下。"
唐语笑道,"林大捕头你这番话,可真把我捧得飘飘不知所以然,几乎把要办的正事全给忘了。"唐语指了指林子深处,"里面的那两个人公子说了,如果不将他们带回去,就活生生打断我的腿,不知林汐你能否看在我这双可怜的腿的份上,将那两人让与我带回去交差。"
"虽然皇家本来就是出自武林,朝廷也有承诺过江湖的事可由江湖人自己解决。"林汐笑眯眯地回答,"但这件事却属于朝廷管辖的范围,况且白家求助于朝廷,朝廷也要给白家一个解释。区区职责所在,实在不能答应。"
"如果白家主动放弃追捕袖飞,而这件事又涉及侠义山庄,就当属江湖上的事,那可否请林大捕头高抬贵手,让我将他们带回去。"
"如果如此,区区自当放弃。"林汐思考了一下,答道。
"那么林大捕头你该离开了,白家的二小姐翘家以死相威胁,白家已经撤回对袖飞的追缉令。"
"那这件事怎么会扯上侠义山庄呢?这点唐小公子如果不解释清楚,区区是不会现在就打道回府的。"林汐暗吃一惊,这一点事前到没有料到,但好在还不至于完全放弃,侠义山庄本来就是朝廷的眼中刺,那个君随我又是侠义山庄的月君,上面交待的人,这次好不容易出现一个采花贼,才逮到机会,想顺便将君随我请去,可千万不能让他再走丢了,当下稳定心神,见招拆招。
唐语避而不答,只是微微一笑,"今晚烟花很是漂亮,全部由我庄的月君亲手打造,不知林大捕头可否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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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真的是这样说的。" 君随我问到。此时在林子里,两个人都站在巨石上往望。
"当然,我听到的自是如此。"袖飞没好气地答道,"我好歹是个练武的人,他们说的又大声,想不听见都难。"
"那好。"君随我笑眯眯地说,"我们现在就开始放第二次烟花吧。"
袖飞觉得君随我此刻笑得实在有些诡异,顿时觉得不妙,"你在笑什么?"
"我是觉得待会儿的烟花很漂亮。"君随我轻笑着,眼中带有些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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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语就那么向天空一指,林汐随着他的指尖往天上看,五束烟花按顺序腾向半空,却是五个大大的字,"我、被、采、花、了"满天的烟花煞是好看,但烟花的内容却甚是诡异。
唐语看了当下怔了一下,接着就不顾一切狂笑起来。
林汐见情势无可挽回,当下黑着一张脸,"咳咳,想不到侠义山庄的月君既然惨遭袖飞这个采花贼的毒手,实在是令人深感同情,那么区区也不打扰唐小公子处理家务事了,区区就先告退了。"
唐语望着林汐一行慢慢走远,笑着听着风里传来隐隐约约的声音。
"林捕头,为什么刚才你的脸笑得如此扭曲。"
"绝对是你看错了。"一个很响的敲爆头的声音顿时响起,"我刚才并没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