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在引导公众舆论和制造宣发噱头方面,王然确实是一把好手。
谈完公司的事,庭田大树将话题转移到了乖乖坐在一旁,一动也不敢动的别大明星身上。
听完庭田大树汇报了别鸿熙这个月的行程及签下的广告合同,刑珹难得开了次口,表扬了缩在沙发角落里的年轻人:“嗯,辛苦了。”
当初没有选择打官司,转而签下别鸿熙的想法果然没错。
Trinity娱乐这个月的绩效盈利,有一大半都是别鸿熙这位新晋顶流赚回来的。如今,光是凭别鸿熙一个人赚的钱,就已经足够支撑公司的日常开销,完全不需要湾海的资源介入。
听到老板突然cue自己,别鸿熙连忙在沙发前坐直:
“谢谢前辈,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是个屁!
别大明星一边使劲吹老板的彩虹屁,一边在心里欲哭无泪。
别看自己表面上风风光光,微博热度天天排第一,各种代言接到手软。其实就是个被迫签下卖身契,拼命为这间流氓公司赚钱打工的小奴隶!
之前在百闻的时候,每赶一场通告,自己都能够得到价值不菲的分成。现在转来了Trinity,赚回来的钱几乎全拿来上供了这两位祖宗……
围绕着别鸿熙聊上了几句,看到电视里弹出的综艺logo,庭田大树话锋一转:
“对了熙熙,你下个月是不是就要去录制新一季的《TP》了?”
“嗯,下个月13号录第一期。”
提起这个,别鸿熙的心里其实还隐隐有一些小雀跃。
《Top Priority》是国内目前收视率最高的演艺闯关类综艺,每一季请来的常驻嘉宾,都是当年热度最高的小鲜肉明星。
《TP》的节目定位是“纪实类表演”。每一期节目,五位常驻嘉宾抽取完角色卡,都会通过特效化妆改变外貌,在无法被路人认出,且不会影响到公众的前提下,在隐藏摄像机的镜头下独立完成预定剧本的表演。
在拍摄过程中,除了常驻嘉宾和配合其表演的特邀导师,周围的群众都不知道他们是在演戏,只认为是真实发生在路人身上的事。
每一期节目进行到最后,如果五位常驻嘉宾的剧本能够最终串联到一起,并且在外界因素的干扰下,五人还能汇合并进入到最后的结局线,本期节目就算挑战成功。
之前的三季,五位嘉宾基本上都是业界早已享有盛誉的年轻演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电影和电视剧代表作。这还是节目组第一次邀请歌手出身的流量明星成为常驻嘉宾。
想到这里,别鸿熙忍不住开口发问:
“大树,上次我和你说的事——”
“这就是我今天叫你过来的原因。”
拍了拍别鸿熙的肩膀,庭田大树笑着转过头,“你的特邀导师人选,我已经为你选好了。”
“据我目前的了解,其他几位常驻嘉宾,邀请的导师应该都是自己公司的演员前辈。”庭田大树说,“这是你第一次参加演艺类的综艺,还是黄金收视段的节目。你既然选择签了我们Trinity,我们总不能让你在别的嘉宾面前矮上一头吧?”
“……”
别鸿熙在心里悲愤出声。
不是我选择签的你们,明明是被你们逼迫的好吗?!
“公司开会考虑了一下,觉得你目前的咖位已经很大,实在找不到适合与你搭戏,又不会占了你风头的演员。”看着病床上正在闭目休憩的男人,庭田大树满脸意味深长,“让老板来给你搭戏,当你的特邀导师,你觉得怎么样?”
别鸿熙:……????
“大树,你的意思是——”
一时间消化不了脑海里接收到的信息,他顿时有些语无伦次,“让,让,刑前辈来给我——”
虽然已经有四五年没出现在大众面前,在娱乐圈里也早已销声匿迹,但刑珹不是别人……他可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金峰影帝!
《TP》里的主要角色与镜头都是给常驻嘉宾的,特邀导师起到的作用,只是在正式拍摄前给后辈进行指导,并且在拍摄时饰演故事的配角,以配合主角顺利完成表演。
让金峰影帝来综艺节目里给自己搭戏??
疯了吧!
“怎么?”一直在凝神休息的刑珹缓缓睁开眼,侧眸看着他,“不愿意?”
“不不不不不不——”
别鸿熙差点连话都要说不利索了,他连忙点了点头,又觉得不对,马上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刑前辈,我不是不乐意,我是——”
要是自己的特邀导师是时隔多年后首次露面的刑珹,那下一季的《TP》,绝对能在网上掀起极高的讨论度。
对于自己而言,这绝对也是一个吸引流量的大好机会,只是……
如果是在刑珹面前的话,自己的那点小学鸡演技也太拿不出手了。
刑珹:“……”
他忽然觉得,这个姓别的小孩,平时看起来挺灵的,实际上脑子也不太好用的样子。
憋着一肚子问题想要问刑前辈,别鸿熙才刚刚准备开口,就突然听到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主子,”刑十的声音从房门外响起,“在门口留守的弟兄说碰到了路医生,路医生在楼下问了您的房间号,现在正准备坐电梯上来。”
一直坐在床前,面无表情听着面前两人交谈的刑珹,刹那间有了那么一两秒的僵硬。
“刑十,”停顿了片刻,他淡淡喊出声,“送客。”
没等别鸿熙反应过来,守在门口的两名黑衣保镖已经敞开大门,躬身示意自己和大树可以先行离开了。
听完刑珹的吩咐,庭田大树脸上随即露出了一丝了然的神色。
一边拉着满脸呆样的别鸿熙往外走,他一边回过头,对着病床上的刑珹狡黠地眨了眨眼:
“阿珹,你现在还那么虚,可千万不要纵欲过度了。”
用余光瞥了眼病房门口,刑珹没搭理满脸啧啧称奇的庭田小公子。
等两位来客都离开了病房,他叫住了正准备出门迎接路当归的刑十:“刑十。”
“......主子有什么吩咐?”
停下脚步,刑十赶紧走到了病床前。
“呼吸机呢?”他听到自家主子缓缓出声,“拿来,给我戴上。”
刑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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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刑家保镖一路来到住院部顶楼的VIP病区,路当归看到刑十带着一众手下等在电梯门口,脸上的神情都有些沉重。
看到这群人的脸色明显有些不正常,他的心跳遽然漏跳了一拍。
姓刑的不是今早才接受过电视台采访吗,难道又出什么问题了?
跟着保镖们匆匆走到病房门口,路当归低低问出声:
“他怎么样了?”
扫了眼缩在自己身后一声不吭的手下们,刑十摸了摸鼻尖,轻轻咳了一声:
“……路医生,要不你还是自己进去看吧。”
听到刑十愁苦的语气,路当归顿时有些慌了。将手里拎着的外卖热粥递给刑十,他伸手推开门,放轻脚步走进了病房。
VIP病房里拉着厚重的窗帘,只有床头柜前亮着昏暗的台灯。黯淡灯光打上刑珹的侧脸,在他的头顶笼罩了一层温和的光晕。
赤裸的左肩绑上了医用绷带,子弹应该已经通过手术取出来了,绷带外层并没有渗出明显的血迹。床头的监控仪器仍然在不停地运作,实时监控着床上人的心跳和脉搏频率。
脸上戴着呼吸机,刑珹双眼紧闭,面容宁静地躺在洁白的被褥里。
拉过放在床角的椅子,路当归在床头柜前悄无声息地坐了下来。
房间内隔音很好,阻挡了走廊上保镖们走动的声响。冰冷液体通过输液管,沿着刑珹纤细而又青白的静脉血管,缓缓输送入了他的体内。
张开掌心,轻抚上刑珹苍白的手背,路当归感受到了一阵冰凉。
这人身体的温度永远是冷的,只有在被窝里,从背后紧紧将自己圈在怀里的时候,才会染上短暂的温暖。
看到病床上的人微微蜷起手指,路当归站起身,将床头输液管的速度调慢了些。
手那么凉,输液的速度如果太快,肯定会觉得有些不舒服。
不知道是不是职业病犯了,盯着床上人低垂的眼睑看了半天,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用指腹轻轻碰了碰这人的颈部动脉。
埋藏在颈间的血管正在微微跳动,两人的肌肤贴得那样近,他甚至能感受到床上人体内血液的流动。
人的生命力是多么的顽强。即使被病痛折磨得千疮百孔,即使脆弱的心灵一次次破碎后又重塑,他依旧好好的活在这世上,与自己呼吸着同样的空气。
盯着床上阖着眼的人看了一会,路当归在满屋静谧中缓缓开口:
“刑珹,我前几天去了一趟城北墓园,看了雯菲和我的父母。”
灯光洒满床头,床上人双眼的上下睫毛碰在一起,在卧蚕处投下一道浅淡的阴影。
“我对他们说了两次对不起。”
“我对不起他们,是我没有照顾好雯菲,才让她受到了那么严重的伤害。”
他知道刑珹一直在背着自己,偷偷调查当年事情的真相。自己其实也没有停下来。
周末有空的时候,他总会在网上翻找对比当年的新闻,还时常会抽空去市图书馆,查阅城体的建投资料,想要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他们都在努力着,想要拨开那道挡在面前的迷雾,等待着能够越过心里所有的坎,对彼此真正释然的那一天。
“第二句对不起,”路当归放轻声音,“刑珹,和你有关。”
他对天上的爸爸妈妈说,对不起。
这句道歉,不仅是因为你们的儿子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还因为,那个人一定不是你们心中,那种能够对你们儿子赋予全部感情,将你们儿子照顾得无微不至,合格而又理想的伴侣。
他脑子有病,心理也不健康,有时候甚至还有些抑郁与暴力倾向。
他不知道如何体贴别人,不懂如何换位思考,做事总是以自我为中心。甚至当年发生在雯菲身上的事,或许都与他脱不开干系。
尤其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对别人表达“爱”。
可是,他一直在尝试着努力好起来。
为了能让我再对他卸下一点点心防,他笨拙地将自己所拥有的全部,都放在了我的面前。
他无法诉说,无法言语,可我知道他是爱着我的。
很爱很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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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床上的人意识到什么,路当归已经在朦胧灯光中低下了头。
自己好歹也是名医生,怎么可能会看不出床上人这种常用的把戏。
骗吻的家伙。
“刑珹,我问你。”
缓缓倾下身,路当归对着床上人的耳畔悠然开口:
“你不摘了呼吸机,我怎么亲你?”
作者有话要说: 老爷们,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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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路当归没有给刑珹任何作妖的机会。
俯身弯腰, 低下头,趁着病床上的人还在装昏迷,他抿着唇, 快速吻了一下他的眼角。接着便从座椅前站了起来,拎起挂在座椅靠背上的外套, 转身就走。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点也不拖沓。
没想到刚起身, 还没来得及移开床边的座椅, 他就被人从身后拉住了。
躺在病床上的人依旧没睁眼, 却不知什么时候抬起了插着输液管的手背, 伸出小拇指, 勾住了自己的手。
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身后人的动作,路当归停下脚步, 却并没有回过头:“不装了?”
勾住他的小拇指微微往里一蜷, 那人用指背轻轻蹭了蹭路当归的掌心,就像是在对着他撒娇。
缓缓转过身,路当归看到刑珹已经睁开了眼睛,在昏黄灯光下默默注视着自己。
呼吸面罩内蒙上一层浅淡的薄雾, 即使被自己戳破了他的拙劣演技, 这人依旧满脸坦然自若。
一只手臂包裹着绷带, 另一只手紧紧拉住自己,床上人用眼神朝着自己示意:路医生, 我没有手。
看到输液管里的血液已经开始往回倒流, 路当归叹了口气, 最后还是认栽了。
坐回座位,将床上人冰凉的手背放到病床前,又给手臂调整了一个舒服的输液姿势。他缓缓抬起手, 替刑珹摘下了脸上的呼吸机。
将仪器挂上床头,路当归忍不住问出声:“疼吗?”
这应该是他第二次问这人疼不疼。
第一次是在精神病院的封闭病房门口,这人刚做完仪器治疗,他一个人跑去门口探望的时候。
那么长时间过去了,刑珹依旧还是老样子。无论发生了什么事,脑子里负担了多少东西,他宁愿将所有的一切埋藏在心底慢慢腐烂,都不愿意开口说一句多余的话。
胸膛渐渐有些微弱的起伏,刑珹凝视着他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疼的。”
“……”
将病床的角度往上调整了一些,路当归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
“这可是枪伤,子弹打的,能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