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应漓没说什么,还替他拉开椅子:“那还是不能和几岁大的小孩比的。”
邓建明坐下了,和杜瑶聊:“那也不一定,姜先生的千金就没这么好动。小姑娘,老是文文静静的,成熟得很,真是大小姐的风范。不过小娃娃嘛,性格会怎么变还说不准呢。”
杜瑶愣了愣,不明白邓建明为什么要和自己聊姜自盼的女儿,而且——姜自盼有女儿?她猛地看向边应漓,只见他不动声色地把手里一张卫生纸折成一朵花。
“你昨晚也没一起去吗?”边应漓放下手里的花又抽了一张纸继续折,“那姜老师带你来做什么?”
邓建明脸色沉了沉。我是他什么人?你是他什么人?你不过是个床上的小玩意儿,这是在用什么口吻教训我?看来还是学不会人家易少爷的度量脾气,也注定只是姜自盼山珍海味吃多了偶尔换个野味玩玩。
杜瑶看了看两人的脸色,邓建明很快掩饰好自己的那点不快,而边应漓自始至终都很冷漠。是冷漠,好像刚才逗小朋友的那点愉悦不曾存在,于是她开口拿过边应漓做的花,笑着问:“你还挺心灵手巧的,教我一下呗。”
邓建明“啧啧”着起了身,边说“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边大摇大摆地走了。
哪知边应漓慢慢开口道:“毕竟嚼人舌根的更不好看。”
杜瑶手里捏着那朵花,看着和昨天气场完全不同的边应漓,又看了看邓建明,这才反应过来分明是邓建明先得罪的人,不仅讽刺边应漓,还嘴了自己的主子。
邓建明本来还想说什么,结果看见边应漓他们身后的人,瞬间闭了嘴,强提起一个笑来:“姜先生。”
姜自盼看也不看他,坐在边应漓旁边揉揉他的头发:“又在生什么气?”
杜瑶别过脸去,然后站起来往屋里走,边走边说:“那我去叫林睐起床吃饭。”
邓建明站在旁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姜自盼说:“你先去吧。”他便如蒙大赦点点头,走前还不忘狠狠瞥边应漓一眼。
边应漓不慌不忙,还在折纸花,折完手里这朵问姜自盼:“劳拉会喜欢吗?”
姜自盼拿过那朵花,反复揉搓:“怎么?”
“千金大小姐,肯定看不上这些东西。”边应漓又把花从姜自盼手里拿走,把做好的几朵花聚在一起,又用一个纸条捆在一起,扎成花束样,他叫住追着小狗从他们面前走过的小姑娘,“给你一束花,你给它染上好看的颜色好不好?”
小姑娘接过这些花,用手拨开来看了看,一下子就眉开眼笑:“哥哥做得好像真的。”说完,又抓着花蹦蹦跳跳跑开了。
“邓建明和你说什么了?”姜自盼看着这个笑脸从容的小孩,轻轻在桌面上叩击两下,“脸上都写着,这就呛上了?”
边应漓摇摇头:“没什么——昨晚有什么收获吗?”
姜自盼不回答,捏着小东西的耳朵:“昨晚没喝多?”
边应漓想躲,可是耳朵是甩开了,脖子再次被人掐住,姜自盼把他的脸强行转过来。边应漓突然觉得这个动作好像有些陌生,姜自盼已经很久没有在不是做爱的时候这样强迫自己看着他了。
“没有,”边应漓犟着不服软,“我尝了一下,不想喝。”
“所以和邓建明聊什么了?”姜自盼还是没放松,紧紧盯着他。
边应漓看着那双令他着迷至今的眼睛,干笑道:“他夸你女儿是大家闺秀,说这家店的女儿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孩。”
姜自盼没什么反应,就这么盯着他又看了好一会儿,半晌,终于松开手:“是么?”
边应漓清清嗓子:“假的。”
“当时在大街上,有对男女把人强抱着,说是自己的女儿闹脾气,非要买路边的小狗。”姜自盼点了支烟,“那个小姑娘就一直拳打脚踢,说她不是他们的女儿。”
故事其实挺俗套,姜自盼不擅长讲,边应漓也无意听,他伸出食指很轻很轻地触碰燃烧的烟头,姜自怕皱着眉把烟拿开:“做什么?”
边应漓动作迟钝地摆了下头:“没什么。你少抽点烟吧,对身体不好。”
这话听着暖心,只是小东西的表情真的不太贴心,呆呆的空空的,眼睛也不知道看向何处。姜自盼把烟灭了:“你一直都知道明涣假死?”
边应漓看着那支长长的烟:“我帮他瞒过了江越。”
“怎么要帮他?”姜自盼的声音听上去像是来了点兴趣。
边应漓答:“能帮就帮。他比我好逃。”说着,他又错开脸不敢看姜自盼,“他......应该比我有用吧,不过不知道江越为什么把我看得比他严。帮他重获自由,算我积德。”
“有用?自由?”姜自盼又捏人下巴把人强行转回来了,“你也想逃?”
边应漓讪笑两声:“谁不想逃呢?”
躲闪了半天边应漓终于敢直视姜自盼,但姜自盼用一种很奇特的眼神看着他。如果不是姜自盼长得太英俊,这种表情简直能叫做“慈祥”。边应漓猝不及防笑了声:“干嘛啊你这是。”
姜自盼轻声答道:“快了。”松开了手。
边应漓想了想,难不成老东西是在说很快他也能“逃离”江越?可是还有什么可逃的呢?江越早就死了。
现实中的江越死了,可是两人心里都还有个江越。应该说,两人心里分别有个不同的江越。除了他俩之外,林睐心里其实也还有个江越,说不定劳拉也有。所有的人再次相逢,全是因为江越。
而且这是什么呢?姜自盼给自己的承诺吗?边应漓不敢把接受者只定义成自己一人,但还是笑着顺势在姜自盼的手心里蹭了蹭。姜自盼手上的动作也不再是大力捏着,他轻轻摩挲边应漓的下颌,竟像是真的带着几分宠爱几分哄,过了一会儿才说:“今天去那个庙里看看。”
边应漓一愣:“你们昨天没去吗?”
姜自盼一直都知道小东西在计较这事,见他这么反应,笑了笑:“和一些老头子喝酒,跟你们小孩子无关。”
整理.2021-07-23 02:00:03
第35章
寺庙距离旅店有几十公里,山路崎岖,邓建明看似专心致志地盯着前路,实则一直从后视镜偷偷瞟着坐在自己后面一排的大老板和那个不安分的主儿。林睐和杜瑶挺自觉,上车就直接放椅子,往后备箱的座位坐,边应漓似乎对杜瑶印象不错,也打算和年轻人们一起在后面挤挤,但姜自盼不准,边应漓只能眼睛一闭假装平静地坐在姜老师旁边了。
此情此景除了两位当事人,车内另外三人都默契地不置一词,悄悄观察,边应漓坐到另一边,故意隔姜自盼老远。车开到半路,边应漓接了个电话,应了两句又挂掉,一直拿着手机打字。
正是到了险峻之处,偏偏对面也驶来一辆车,而且毫不谦让,车速挺快,邓建明吓得一激灵刹住了车,边应漓则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力甩到姜自盼身上,还一头撞在车顶上,“嘭”的一声响。
杜瑶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很快又捂住嘴看了看坐在前面的两人。姜自盼把一脸窘相的边应漓顺势揽住:“别玩手机了。”
边应漓坐直了一下,但思索了几秒又靠在姜自盼身上任他揽着自己:“没玩呢,我在和我客户聊天。”
“客户?”林睐往后靠着,调侃道,“认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咱们小边老板开门做生意呢。”
边应漓没搭理她,又在手机上处理了一会儿消息。前路平缓宽阔了不少,邓建明开得却更加小心。边应漓和邓建明两人都心照不宣,一人的眼睛好像一直在手机上,另一人的眼睛好像一直在看前方,但是实际上他们的眼神都在通过后视镜交锋。
姜自盼捏着边应漓的胯骨处,手指不轻不重地用着力,边应漓突然转身把手机支到林睐眼前,肚子贴着姜自盼的臂弯:“这是不是英国那个穿红西装的男人?”
林睐接过他的手机看了看,只见那人穿着一件明黄色西装,站在一盏白花花的路灯下,背后是暗黑的天:“嗯,是他。我之前还觉得他有点像裘德洛来着,不穿红色帅多了。”
话音刚落,车又因为路上的陡坡而颠簸了一下。姜自盼闻言伸了手:“手机给我。”
边应漓和林睐都以为他要看看裘德洛,也就老老实实地把手机递给他,谁知他只是匆匆瞟了一眼,然后把边应漓的手机收了起来,还很重地在边应漓没被捏过的另一边胯骨处拍了一下:“坐好。”
行至平地,边应漓还蜷在姜自盼怀里,眼皮轻阖,像是在闭目养神,邓建明这下光明正大地从后视镜再次打量那幅画面,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他没得到边应漓的回应,并且还正好和自己的老板看了个对眼。
姜自盼并没有避开,依然直直地看着邓建明,眼神冷得令人胆寒,带着一种警告的意味。
邓建明手心不自觉冒汗,怕打滑,更用力地捏紧方向盘。他不敢想,这个牙尖嘴利的小屁孩子不知道和姜自盼如何添油加醋。自己那些话确实够自己喝一壶,但也不至于让万岁爷这么沉着脸。
其实杜瑶也靠在林睐身上打盹,林睐刚好一抬头也能看见后视镜里那两个男人的眼神,仅仅一瞬间,姜自盼又垂下眼睛看着还在睡的小孩,那种神情有点像雄虎凝视自己的幼崽睡觉的样子,但又没那么“慈爱”,好像又有些天鹅交颈般的缱绻。
只一眼,林睐赶忙错开眼睛。一定是看错了。姜自盼风度翩翩,怎么能用这种野兽形容他。
车完全停下后,边应漓一下子就醒了,从姜自盼身上弹开,飞快地下了车。
姜自盼只让邓建明待在原地车里等着。庙在山丘后,他们只能走过去。边应漓不说话,只在前面带路,也不问姜自盼拿回自己的手机。下了车,杜瑶立马恢复精神,但是她把林睐往后面拉了拉,不和姜自盼走那么近。
“今天能找到吗?姜先生要找的人。”
“不知道。”林睐摇摇头,“你走这么后面干嘛?”
杜瑶依然慢慢走:“今早姜先生的司机和小边弟弟斗了两句嘴,估计小东西还在和姜先生赌气?反正姜先生看着有点......生气?”
林睐乐了:“不愧来自官宦世家,姜先生生气你都能看出来。”
杜瑶没想到林睐已经能拿这事开自己的玩笑了,很淡定地笑了一声:“虽然我觉得他应该不是那种喜怒形于色的人,但他刚才真的挺明显的。”
林睐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上:“不说了。还有——我看我弟还挺喜欢你的。”
杜瑶一听这话连连摆手:“别,我受不起。有您这种姐弟弟们轮得到我泡吗?”
林睐大笑着搂过杜瑶的肩:“得了得了,你看看那位祖宗,现在我和他说话他都爱搭不理了,之前还想挨着你坐。我劝你啊,找对象别找这种脾气古怪的,谁乐意天天猜他心情啊。”
“越来越胡说八道。”杜瑶拍掉她的胳膊,加快脚步跟上去了。
边应漓只是刚开始走快了几步,之后还是和姜自盼并肩走。姜自盼问他:“跑那么快干吗?自己的手机都不要了?”
边应漓站定了,手一伸:“那姜老师把东西还给我吧。”
姜自盼轻笑一声,刚拿出边应漓的手机,这手机又响了,边应漓看也来不及看一眼就接了:“你好。”
那个人没说话,边应漓一边走一边又问:“哪位?”
那头爆发出一阵大笑,而且笑了很长的时间,边应漓皱着眉把手机拿远了,看了眼屏幕,电话号码被对方用特殊方式屏蔽掉了,再一听,那人用蹩脚的中文和他打招呼:“你好,我是路易斯,你的新客人。”
“你有什么事?”边应漓握紧了手机依然往前走,但是步伐慢了不少,姜自盼发现,这个小孩突然变得有些凶狠,像条蛰伏太久的蛇,阴恻恻的。
“别这么,不友好。” 路易斯语气很流氓,轻佻得像是要调戏边应漓。边应漓记得很清楚,刚才是夏洛特先给自己打电话说有位客人要介绍给自己,并且还说那位客人主动要求加他的微信,边应漓没多想,同意了,但是刚才拿给林睐看的照片,就是这人两个小时前发的第一条朋友圈,还有个定位,和他们在同一座城市。
“我现在没空。”边应漓看了姜自盼一眼,思考了一下,还是凶巴巴地对路易斯说。
姜自盼看着,也没太大的反应,甚至都没看边应漓。边应漓听见路易斯又说:“那好,我可以等你。你放心,我会一直等你。”
边应漓嗤笑一声:“谢谢。”
路易斯对他的反应很满意,他也笑出声,然后补充道:“我的 Narcissist ,我会永远等着你,我的爱人。”
整理.2021-07-23 02:00:07
第36章
寺庙孤零零地落在山脚下,门口有一张石凳,凳子坐人的那面看得出是平时常用的,粗糙却干净,但是其他地方无不彰显著这块石头经历过的岁月。即便现在这里依然很潮湿,石凳上的青苔却斑驳枯槁,青黄并存,一点也没有苔藓的湿润感。
多加大师和帕正站在庙里等候来,碎片状的光照在多加苍老的、毫无生气的脸上,也晦暗不明,和外面没多少生命体征的青苔一样斑驳。
虽然寺庙和庙里的和尚都是那么的残破不堪,可是寺庙门板门槛上还有着色彩鲜艳又红又绿的的湿婆和吡湿奴像,门两边各蹲着一只脚踩莲花的石象,大门打开正对着一尊巨大的彩色释迦牟尼像,掉了不少红漆的墙面上挂着一排排干瘪的黄色香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