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一会儿,周衍轻轻放开了景逸宸的手,扯过被子盖到对方的胸口,双手慢慢向上移,落在了男人的肩膀处,他看着景逸宸紧闭的双眸,终究还是没忍住,俯身在对方的侧脸落下温柔一吻。
病房门外的休息区。
周衍在一排座椅坐下,双腿自然叠起,面容无表情,眼神锋利冰冷,手机悬在耳侧正在通电话。
“什么情况。”他声音无温度,却比平常发怒的语气更骇人。
跟他通电话的白哮感觉是在挑战自己的心脏极限,暗中捏了把冷汗,“陈落被拘留了,还在审问中。”
周衍眯起眼眸:“盯紧了,有什么进展随时打电话。”
“明白。”
周衍慢条斯理地解开领口的扣子,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感觉呼吸顺畅了许多,又问:“上次让你去A市找点有用的东西,找到了吗?”
白哮早有准备,语气带着点邀功:“周总,我稍后发给您。”
周衍一勾唇:“好。”
挂了电话,他站起身,步履从容地走回病房。
站在门口,透过副窗,他看见了景逸宸模糊的身影,锐利的双眸中,隐隐透出舐血的泛着寒光的牙尖,让人不寒而栗。
*
市区看守所。
一间审讯室,陈落坐在冷冰冰的审讯椅上,两手被拷在桌面,整个人的状态看似很轻松,秀气的面孔露出无害又纯真的笑容,若不是亲眼见证,很难相信这个长相出众的年轻男人会涉嫌故意伤害罪。
两名警察坐在对面,一脸严肃。负责审问的警官开口道:“陈落,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陈落噗嗤一乐,心情很好地说:“警察叔叔,我说过很多遍了,我没有开车撞人,不是我干的,我是良好市民。”
审问警察声音冷硬:“有监控画面显示,还有路人指正,很多人看见你开车故意撞人,人证物证据在,你还敢狡辩。”
陈落一脸无辜:“怎么可能,我是被冤枉的,警察叔叔,你一定要为我做主。”
警察冷哼:“陈落,你侵犯公民人身权利、民主权利罪,构成故意伤害罪,等着吃牢饭吧!”
“怎么会呢...”陈落喃喃自语,边摇头边笑,“明明是那个女人做的,你们偏偏我污蔑我。”
警察狐疑:“女人?什么女人?”
陈落转头看向身侧,呼吸渐渐不稳,轻喘着气道:“就是她,跟我一起进来的女人,红色的衣服,死到临头了她还在笑....”
闻言,做记录和审问的两名警察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其中一个警察忍无可忍地拍桌,厉声道:“陈落!不要装疯卖傻,像你这种装病想逃脱法律制裁的混蛋我们见多了!”
陈落缩了缩肩膀,苟着身子往前探,笑容带了点邪气,“这位警官,你怎么知道我有病,我还真有病呢,躺在医院的那位就是我的主治医生,他可以为我证明。”
“你....”
审问警察还想在说些什么,耳麦里传来上司的声音。
他低低应了声,跟旁边的同事眼神示意了一下,随即起身离开。
隔壁的候审室,因为这起案件涉及的人员特殊,由所长亲自负责,他把陈落的反应尽收眼底,抱着怀疑的态度,面容严肃凝重。
“所长,怎么了?”出来的审问警察问。
被唤为所长的男人指了指外面,冷声道:“陈落的父亲,陈泽铭,带着律师和诊断证明来了,他真的患有精神疾病。”
审问警察眸中闪过诧异,转头看向审讯室,透过玻璃看到陈落还在装无辜的脸,气愤地想一拳砸在桌子上。
这时,候审室的门被敲响,有位民警探头进来,对所长点了点头,“所长,有位白先生要见您,他是周总的人。”
所长脸色微变,赶忙应道:“把人请到接待室。”
白哮带来一名业内很有名望的律师,特意来了解情况,他和所长算是老相识,曾经打过几次交道,有些繁琐的程序倒是免了。
他同律师一起,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和所长认真详谈,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预想了最糟糕和最好的结果。
谈话结束,白哮心里有了底,他与所长握手告别,离开了看守所。
回到车里,他一刻也不敢耽误,急忙打电话向周衍汇报事态进展。
“周总,陈泽铭来了,带着律师和陈落的诊断证明,正在申请保释。我刚刚和所长谈过,陈落涉嫌故意伤害罪,如果真的患有精神疾病,在不能辨认或者控制自己行为的时候造成危害结果,经过法定程序鉴定确定以后,不负刑事责任。还有另一种可能,没有完全丧失神智的精神病人,应当负刑事责任,但是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具体还要根据景院长的伤残鉴定来判,就算陈落负刑事责任,依据我国刑法,故意伤害他人身体,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再加上他情况特殊可以减刑,结果可能并不理想。”
白哮说完以后,心情忐忑,静静地等待老板的指示。
电话另一头沉寂了半晌,周衍的声音才悠悠传来:“三年...”他闭上眼睛,唇角微微勾起,“时间太短了,不够,远远不够。”
“周总,那您看....”白哮心下了然,已经在心里盘算着下一步。
周衍捏着眉心低声说:“陈泽铭不是极力证明他的儿子有精神病吗?”
他稍稍停顿,语气发凉:“满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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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白哮那边很快有了动作, 没多久,周衍就接到陈泽铭打来的电话。
“周总,陈落是一时糊涂, 他脑子不好使,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再给他一次机会。”陈泽铭隔着电话连连求饶, 面子什么的都踩在脚底下, 声音都带着哭腔。
周衍不耐烦地皱眉:“我给过他机会。”
“周总, 你听我说,”陈泽铭把态度放到最低,若是面对面跪下也不奇怪,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他要是出事儿了, 我以后可怎么办啊, 你也知道,我在周家这么多年, 你姑姑她也不能....”
闻言,周衍目光一凛, 眼尾溢出冷意。
“不不是, 不是, ”陈泽铭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赶忙改变口风,“是我的问题,全都是我的错, 是我没管住自己的下半身,伤害了你姑姑,陈落也是我没管教好, 小衍,你就看在我为周家当牛做马了这么多年,不求回报的份上饶了陈落吧,我让他去医院当面跪地认错...”
“陈泽铭,够了,”周衍实在听不下去了,冷声打断,“我要是你,就乖乖守好自己的二亩地,至于陈落,他的结果是由法律来决定,与我无关。”
说罢,周衍毫不留情地挂了电话。
他转身往回走,若有所思了片刻,又打给白哮吩咐道:“文件送到医院,我今晚不去公司了。”
“啊?周总,晚上有会...”
不等白哮说完,周衍厉声打断:“会议取消。”
一路上,周衍收获了不少异样的目光,许多人在他背后窃窃私语,讨论有关他和景逸宸之间的关系,还听到几句私生女的话题。
他恍若不闻,沉着张脸走回病房,直到看见景逸宸安静的睡颜,他的脸色才有所缓和。
第二天早上,天色微亮。
景逸宸吸着凉气渐渐转醒,入目所及皆是一片白色,所在环境是他无比熟悉的地方,只是未曾想到有一天他也会躺在这里接受治疗。
他在床头摸到自己的眼镜,戴上后视线清晰,然后动了动胳膊,试着挪动一下身体,左臂和胸口立刻传来清晰的痛感,以及额头上方,他看不见的位置,但能够想象到那里的伤口缝了多少针。
意外的,连日来的疲惫在一个踏实的睡眠后一扫而空,精神的放松已经代替了身体的疼痛。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听到他的吸气声,就在他以为只有他一人时,转头间,他看见了周衍。
对方靠坐在沙发上,双手抱着肩膀,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外面的阳光照射在男人的半边身子,映得俊脸格外柔和。
景逸宸的视线下移,看见周衍面前摆了几份还没来得及整理的文件,猜测对方昨晚熬夜办公。
为了不吵醒周衍,景逸宸动作十分缓慢,用右手撑在床铺慢慢坐起来,肌肉酸胀乏力,可精神却异常亢奋。
即使再小心翼翼,还是扰醒了对声音格外敏感的男人。
周衍睁开眼,立刻朝声音的源头看去。
“醒了?”与此同时已经站起身向床铺走来。
周衍一手按在床头,俯身观察景逸宸的脸色,眼底的担忧是不加掩饰的,“感觉怎么样,我叫医生来看看。”说着,伸手就要去按铃。
景逸宸及时拦住,眼睛晶亮,说话有条理:“我就是医生。”
周衍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伸手去碰他的额头,眼神冷却了几秒,很快又恢复正常,问:“还疼吗?”
“不疼,”景逸宸心里一暖,仿佛有股热流从脚底贯穿全身,“我没事,周先生不用担心。”
周衍笑了,一直绷紧的神经得到缓解,扫一眼他被白布裹成粽子的左手,说:“真的没事?”然后抬了抬下巴,意有所指,“手,会不会影响到以后的工作。”
景逸宸抬了一下左臂,声音平淡,好像在说一件家常小事,“只是韧带损伤,不严重,愈合情况取决于受损程度。”
说到这里,他稍稍停顿,用右手握住左手,用了点力气,心里瞬间有了底,接着道:“韧带损伤是韧带纤维撕裂,范围较小,通常需要2—3周的时间。”
“真的?”周衍怕他逞强,视线转移,“那你的脚呢?”
景逸宸扫一眼下面,轻轻说:“周先生,麻烦你把挂在床尾的病历单拿给我,谢谢。”
周衍起身将病历单递给他:“也好,没什么大事,就当作休假了。”
这次的意外幸亏只是轻伤,没有威胁到生命,也没有留下后遗症。周衍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不然他胸腔里积攒的怒火一旦释放,他也不能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景逸宸简单看了一下自己的伤势情况,脑中迅速计算着,很快推断出自己的出院日期,但是为了让周衍安心,他活动了一下还插着针管的右手,表明自己一切安好,“我没事,也不会影响到以后的工作,就像你说的,算是补了一个小长假。”
周衍朗声一笑,握住景逸宸完好无损的右手,轻轻晃了两下,“景院长,你终于肯休息了。”
两人手握手,互相传递温度,闲聊了几句,周衍打电话叫白哮送两份营养餐过来。
等待期间,周衍又起了玩心,故意问景逸宸:“院长,要不要上厕所?”
躺了一天一夜,景逸宸自打醒来,就有意去洗手间,但因足骨骨折不能使力,他现在算是半个残疾,坐起身都费力,更别提下床走动。
他左右看了看,发现沙发旁边有一台事先准备好的轮椅,他对周衍轻声道:“周先生,麻烦你把轮椅...”
“不需要,”周衍都等不及他把话说完,一口回绝,眼底趣味渐浓,“你的小助理叮嘱过,你暂时不能坐轮椅,过几天才可以。”
景逸宸将周衍眼里的情绪看得清清楚楚,有种不妙的预感在心里滋生,他抿着唇没说话,等待周衍的下文。
果不其然,周衍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莫名有点色色的,一开口就没个正经:“宝贝儿,你是想让我拿医用尿壶,还是抱你去洗手间?”
“......”
头一次,景逸宸对陈落产生了恨意。
周衍见他微微变了脸色,心里狂笑不止,面上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我可是第一次干这种活。”
“周先生,”景逸宸说话总是不急不慢,态度谦和,“你确实不适合做这类的工作,我叫邵磊来帮忙。”说完,他利落地拔掉针管,侧身去找手机。
周衍见他要来真的,脸色骤变,迅速在脑海中拼凑出邵磊抱着景逸宸去洗手间的画面,不止如此,说不定还要帮景逸宸解裤带。
这副场景光是想想就能让周衍窒息,医者之间没有忌讳的道理他都懂,可他不是医生,他忍不了。
“别乱动,我抱你去洗手间。”
再次开口,周衍语气郑重了不少,而且带着不容置疑的霸气。
还未等景逸宸开口婉拒,他便两手托住对方的腿和腰,动作利落娴熟,轻而易举地把人打横抱起。
景逸宸只觉身体失重,下意识抿唇。
周衍赶忙问:“很疼?”
“还好,”景逸宸忍住左腿传来的痛感,扯出一丝浅笑,“谢谢你周衍。”
“客气。”
周衍不走心地回了一句,眼神在景逸宸身上游移。
刚睡醒的景逸宸有种懒惰的美感,头发蓬松柔软,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了很多,上身只穿了一件白汗衫,极简的打扮将人衬得温润清爽,是脸上碍眼的伤痕也掩盖不住的气质。